杜宇一个人,在漆黑的夜里,独自去了安息园,在那漫无人烟,空无一人的松林里,在那一排排高高如凸起的坟堆里,杜宇静静地坐着。
这个男人最近混得在黑道混得风声水起,而且这时又刚刚取得了国家公务员的资格,这自然也是可喜可贺的成绩,要知道有多少黑道经营了半辈子、甚至一辈子的老大、霸主,在幕年愿意捐出相当一部分家产和实力来洗白自己的身份,去当一个县的政协委员就是证明。
而这个货,就是一个刚刚在家待业两三年之久的复员兵,刚刚工作还不到一年的时间,居然就完成了很多黑社会的老大一生的事业和辉煌。
取得了国家公务员的身份,对一般的复员军人来说,的确是值得大喜特喜的时刻,可是,这个货庆贺的方式却的确有些古怪了。
如果说跟汪小璐一起吃西餐还算是正常的话,那么到安息园来拜访和珊珊算哪一出啊!
可是这货不仅来了,而且带了与汪小璐吃的一模一样的一份西餐,在和珊珊的墓前打开了几个塑料袋,一字排开。
“姐,现在这么冷,快过大年了,你一个人在那边,肯定是寂寞的,弟弟给你送吃得来了。”
“姐,真对不起,弟弟没有给你买酒,你可要原谅弟弟啊!那酒的确太贵了,是******加拿大产的,因为他们懒,所以葡萄熟了,他们都不知道摘,等啊等啊,一直等到挂了霜,结了冰,第二年的叶子都要绿了,花都要开了,才想起来,那时候葡萄还能吃吗?你说,还能吃吗?”
“你是不是想说我耍贫嘴,是不是想说我小气鬼,可是弟弟真的不想给你带酒,你在的时候就爱喝,爱喝得不行,动不动就醉,那时候弟弟是真穷,你一醉弟弟就只有给你开家庭宾馆。家庭宾馆是个什么样的宾馆呀,那么热,又没空调,里面住的人又多,连个走廊都没有,连个空调都没有,唉!那时候,真是让你受罪了……”
“……姐,弟弟知道,你对弟弟好,你对吴良伟更好,因为你善良,可是弟弟配不上你,弟弟对谁都不够好,弟弟只是逮谁对谁好……”
“……唉,好像弟弟这样也不对啊!是吧?姐姐,现在弟弟有个好去处了,现在弟弟如果有什么话不敢向别人讲了,弟弟就可以到你这里来了,你这里是多么的幽静,多么的纯洁呀。没人打扰咱儿,我说什么,你都不会骂我……”
“……姐,弟弟其实也是******罪孽深重,你说说,弟弟有什么跟别人不一样的呀,你们几个还对弟弟这么好,弟弟真******不能算是个玩意儿,现在弟弟给你数数,数数弟弟睡过了几个女人,吾兰古丽、谢宛晴、杏儿……你想听这个吗?弟弟跟你比,弟弟真是挺肮脏的。也许你并不关心……,那我还是不说了吧。”
“……妈的,今天的天气真够冷的,也许真应该带一瓶酒来给你喝喝,可是你从前喝酒的架势,实在是让我害怕,不愿意让你再喝了。得了,姐,你就委屈一下,抽要烟吧!也许能分散点注意力,来,吃两口牛排也行,来,你一口,我一口……”
杜宇点了一根烟插在大理石碑前的土堆上,然后自己了也点了一支,如果是有路人从安息园的旁边路过,一定觉得很奇怪,这么大冷的天,怎么还会有萤火虫儿活动啊!指定是磷火,也是,现在人吃得用得,都******不可靠,人死不到半年可就有磷火了……
下半夜的时候,冷得实在着不住了,杜宇便从安息园离开了,再次把和珊珊扔给了阴森、冰冷的陵园。
那个月月底的时候,也就是年底了,这次吾兰古丽终于兑现了给王龄年的承诺,真的到区委书记和组织部长那里去推荐了王龄年一把。
吾兰古丽说王龄年在人事战线上工作了三十年,从那年轻的小伙子到现在的满头白发,一生守职,清贫,虽然没做过惊天动地的大事儿,可是也从来没有出过什么纰漏。
组织部长就说:“唉呀,现在上面要求提拔领导干部都要年轻化,王龄年的工作能力一般,而且,年龄偏大,早就不在提拔的范围了。”
吾兰古丽无奈,只得好言好语地陪着笑。心里可是一肚子的不爽,你组织部长倒是年轻,比王龄年年轻多了,你的意思就是提拔你自己呗!
可是自己是来求人的,不是来生气的。如果给王龄年把这事儿办不成,这家伙指定从现在到他退休的时候,都会一直缠着自己的,这是王龄年作为一个公务员,一名国家领导干部,毕生最后的追求了,如果你不满足他,那么他是会罗嗦一辈子的。
这个吾兰古丽知道,也知道王龄年绝对能干出来这种事儿。
因此,吾兰古丽还是要跟组织部长争取的,“部长,你看,咱们人事局你一定得帮忙,咱们人事局是哪个单位呀,是组织部的下属单位呀,我的第一职务可是组织部的副部长啊!难道您这个顶头上司都不能支持你自己身边人的工作?”
吾兰古丽说话的时候,对着这组织部长都不惜挤眉弄眼了。
部长的目光盯着吾兰古丽,不动声色地笑笑,“哎呀,家大业大也有家大业大的难处啊!你得理解我,你是咱们的副部长啊!”
“我当然理解领导,实在办不了,绝不能为难领导,可是,在能办的情况下,领导,您可是要关心我这个副部长的啊,而且我还是组织部里唯一不在您身边工作的女副部长,您可不能不关心啊!”
“哎呀,吾兰局长,你可真行,你可真能说,说话真甜,真能缠人。”组织部长说着,接过了吾兰古丽手里递过去王龄年的推荐材料。在接材料的时候,这组织部长有意无意地碰了碰吾兰古丽的那双肉感、细腻、圆润的双手,然后又握在手里,抖了抖,“那就看在副部长的面子上,我想想办法吧!”
吾兰古丽哪里敢抽回自己的手啊。
跟组织部长谈完话以后,吾兰古丽走到盥洗室狠狠地把自己的双手洗了又洗,像是一个要上手术台的医生。
这才过了一关,还得一关呢,那就是区委书记那里。吾兰古丽是打定主意了,再也不下这血本给这个王龄年跑办这样的事项了。难道为了他这么一个人的提职还得让自己搭得跟领导们一晚上?王龄年不值这个价,就算是自己提拔,那吾兰古丽也是要考虑一下的。
可是吾兰古丽也明白,王龄年各方面的条件都不是那么好,他不可能提拔成实职岗位的一把手,还是朝虚职的方向努力吧,给个调研员行了,挂个虚衔,让这老汉有点面子见家里父老,喝酒的时候能够有资本吹嘘就行了。
“夜色曼佗罗”是受了污辱的,许三和麻子死了,而且店被砸了一个稀巴烂。黑道儿的打斗中,一般来说,大家是尽量避免有人死的,人命关天,一旦出了人命案子,那公安就会认真地过问了。虽然也是有许多破不了,但是三四个月之内,一定是风声鹤唳,总得给社会,给人民群众一个交待。
如今的破案如果认真其实也并不难,各种设施齐全,到处是视频监控,尤其是城市里,你要是杀了人还想逃跑,简直难如登天。
刑警们调取了“夜色曼佗罗”四周围所有的十字路口的监控视频,当然不然捕捉那两辆车的消息。
射杀了许三、麻子的那两辆车很快被找到了,找到了其中一辆,车牌照都是假的。第二辆车死了一个人,伤的那个半死不活。
打杀“夜色曼佗罗”的那些个骨干,在白天河的安排下,都跑路了。倒是苦了那些个跑不了路的小混混,还有那些个学生娃娃。
被刑警大队叫去了一大群,受到各式各样的处理和惩罚。
最为愤怒的当然是谢婉晴,她奉行的原则一直是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虽远必诛。
她铆足了劲儿,非要还许三一个公道,她派人甚至自己也去刑警大队去了几趟,渐渐地对刑警大队也失去了信心,她决定要自己手刃那几个用弩在“夜色曼佗罗”发箭的凶手。
她在道儿上混了那么多年,明白,但凡出了这样的大案,你要等警察破案,至少得等好长时间,可能是几年甚至十几年。
谢婉晴等不了,她那一段时间,其实已经近似疯狂了,她觉得百事不顺心,心里极度地混乱。
她一面得履行公安的职能,来破案,查找到底是谁射杀了她最得力的助手,另一面又得替许三和麻子报仇雪恨,因为道儿上从来就得讲义气,道儿上是不讲法律的,讲得是有仇报仇,有怨报怨。另一面,她还得逃避警察追踪破案,万一刑警队锁定了,是她谢婉晴开枪杀掉了后面那车上的人,那她就麻烦了。
所以,当务之急就变成了,谢婉晴必须把那个半死不活的那个人也弄死,只有死人是不会说话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