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源澈考虑了一下,心想她在他的地盘上,也翻不了天,于是点了头,“我要她说,是谁派她来的。那人还有什么计划。”
“那如果她说了,你能饶她一命吗?”凌雪看问道。
“怎么可能,她可是想要杀朕,其罪难恕,其心可诛!”
凌雪看摊摊手,“那她凭什么要告诉你?又没什么好处。”
江源澈蹙了眉,“她若不说,朕就灭她满门,她若说了,朕可以不继续追查她的来历。”
“真的好不巧,她家本来就已经被你灭了。”凌雪看无可奈何道。
“你说什么?”江源澈可不置信道。
凌雪看想了想,或许无忧也不想让江源澈知道她的真实身份,于是道,“你出去吧,我问问试试。”
江源澈也没有多想,领着看守的人退了出去。这时,凌雪看才关切地向无忧道,“你还撑得住吗?我会想办法带你出去的。”
无忧摇了摇头,“阿姊,我没事的。小鸢……小鸢他怎么样了。一切都还顺利吗?”
凌雪看抿了抿唇,不忍心告诉她自己已经和江源鸢决裂的事情。
“无忧,他没事的,你不用担心,你现今要挂心的,应该是你自己才对。我今晚就让阿尘想办法,把你带出去。”
“不,阿姊。我不能走。”无忧有气无力地说道,“江源澈已经怀疑到小鸢身上了,我逃了的话,会给小鸢惹麻烦的。何况,我本来就是将死之人了。”
“我没见过像你这么傻的姑娘了。”凌雪看觉得听她这么说,自己也头疼无比。
“阿姊,虽然我不能走,但是,我可以求你一件事情吗?”无忧睁着已经有些浑浊的眼睛问她。
凌雪看郑重地点了头,“你说。”
“求你杀了我。”她渴求道。
凌雪看怔住,下意识地后退了半分,“你说什么?”
“阿姊,求求你杀了我。杀了我,江源澈的线索也就断了。”她说着,脸上竟浮现出了一丝安慰的笑容。
“抱歉,我做不到。”凌雪看看了看自己的手,她不是没有害死过人,但是,要叫她亲手结束掉别人的生命,她做不到。
她这才发现,自己其实是一个十足的伪善者。
“阿姊,你就当可怜可怜我吧。若是我有力气咬舌自尽,也绝不会想要麻烦您了。”
凌雪看埋下了头去,不敢看她,“活着……总还有办法的。”
“没有办法的,已经不会有办法了。”无忧绝望地说道,“若是阿姊不肯帮我,我只会死得更惨而已。”
凌雪看咬紧了下唇,万般纠结之下,伸出了手,一言不发地掐住了她的脖子。无忧尽量地克制住自己,只发出了低低的闷哼声,不一会儿,便没了气息。
她的手,终究是沾惹了人命。
凌雪看看了一眼无忧的尸首,然后走出了这间囚室。江源澈在室外悠悠闲闲地品着茶,见她出来,便讥笑着问她,“如何?瞧你那失魂落魄的样子,没问出来也不至于如此模样吧。”
“我杀了她。”凌雪看像是陈述一般,不带任何感情地回答着。
“混账!”江源澈一下子激动了起来,把茶碗往她的方向一砸,“谁让你断了朕的线索的!”
若是平时,凌雪看定会被这突如其来带着袭击意味的砸茶碗给吓到,但是现今她的心魂就像是失了一样,整个人都愣愣的。
而后,凌雪看又歇斯底里地笑了起来,“我杀人了,我居然杀人了。我以前明明写过很多主张废除死刑的社评,但是我现今却亲手结束掉了一个人的命。”
守卫见她神色不对劲,立马护在了江源澈身前,“陛下,小心。”
“在我面前挡什么挡,还不赶紧去把她拍晕了!”江源澈提醒道。
“是。”
而后,一个守卫便疾步上前,一个手刀,砍在了凌雪看的肩上。她也立马晕倒了过去。
江源澈松了口气,眼不见心不烦地背过了身子,“将长公主送回公主府去,还有里面那个,带出宫随便扔哪儿埋了,真是晦气!”
“是,陛下。”
凌雪看觉得自己恍恍惚惚的,像是又回到了江源陌的墓室。
专家不停地给她讲述着江源陌的相关史实和考古发现,她铁血一生,杀人如麻,监国期间,百姓敢怒而不敢言。
“真是一个女魔头。”凌雪看感叹道,然后把单反对准了墓室出土的监国金印仿品,喀嚓了一下。
“你凭什么指责她是女魔头呢?你不也杀过人吗?”
突然,专家的脸变得扭曲了起来,不停地狞笑着。
凌雪看被他一吓,往后踉跄了几步,然后重重地摔了下去,手上的单反也砸到了她的脸上,但是她却没觉得痛,把单反移了开去,然后睁着眼睛四处打量。
这里已经不是江源陌的墓室,而是一片黑森森的树林,茂密的枝叶将天空重重掩映起来,见不得一点光。
“阿姊……”
“长公主……”
“凌雪看……”
她听着一道道凄厉阴冷的呼唤声向自己袭来,但是她分不清楚那是谁。
“我要你为我和我腹中的孩儿偿命……”
“我恨你,你是毁了我……”
“你为什么瞒,为什么要瞒着我……”
凌雪看往后缩了缩,辩解道,“那个不是我……那个真的不是我……”
“不是你?难倒会是我吗?”
突然,她的身后响起了一阵婉转二人阴森的女声,凌雪看惊恐地回过头去,见那人一身华贵的襦裙,原本美貌的面容因为咧着可怖的笑而显得诡异至极。
“江源陌。”凌雪看唤出了她的名字,那人的笑容便更盛起来,可是除了那嘴角是扬起的笑容外,凌雪看觉得就她其他五官而言,根本是一张哭脸。
“你占了我的身体,还害我留下千古骂名。”江源陌靠近了她,用着愤恨的语气说道。
“没有……我没有。”凌雪看想要摇头,但是她突然觉得自己的身体根本就动不了。
“我要杀了你。”江源陌冷冷地说道,然后伸出了手,掐住了她的脖子。
凌雪看努力地想要挣扎,但是她却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江源陌而已。
“雪看……雪看……”
“雪看……你怎么了?你快醒醒。”
“雪看……那是梦,你不要害怕。”
凌雪看听见一阵如同泉水般清冽的声音唤着她,渐渐地,江源陌的身影就变得半透明起来,直至消失。
江源陌消失后,她的身体也能够动弹了起来,漆黑一片的树林有了稀疏的阳光倾泻而下。
“光……是光?”
“雪看,你总算是醒了。”风许尘看着她微微睁开的眼睛,浅浅地呼了一口气。
“阿尘。”凌雪看望着他,眼中升起了一阵氤氲。
“怎么了?发生了什么事,你跟我说。”风许尘将她的手包在了自己的掌心中,“我见你刚才在梦里很害怕的样子,怎么了?”
凌雪看的眼中的氤氲很快就积成了水汽,沿着眼角滑落了下来。
“阿尘,我杀人了。我杀了无忧。”
风许尘明了地点了点头,又问道,“那你为什么要杀她?”
“她让我杀她的。”
“你这是在帮她,又何须自责呢?”风许尘的脸上带着一如既往的温柔。
凌雪看摇了摇头,“可是之前,江源澈那个妃子,还有玉倾城的死,也和我脱不了干系。”
“那是她们自找的,就算你什么也不做,她们也会因为自己的性格举止丢了性命的。”风许尘安抚着,而后,他又道,“坏的人用死来结束自己的罪过,好的人用死来了结自己的痛苦,这本就是这个社会制度的错误。”
凌雪看认同地点了点头,“对,都是社会制度的错误,我曾经呆在的世界虽然也并不尽美好,但是,也极少像这样的。”
“所以,我们才应该让那个美好的世界尽快地到来到。这样,所有人都能够幸福的。”
凌雪看觉得他说的话,就像是某种魔咒一般,让自己不自觉地笃信着。
“阿尘,今天我和江源澈谈了很多,他好像只在乎这个皇位和自己的安全,并不在意实权的问题。我想我们可以慢慢来,先组内阁架空皇权,然后再一步步地去完善。”
“这个不忙。”风许尘摇了摇头,“我们现今还有两个人必须先解决掉。”
“你是说……江源鸢和赵临渊?”
“对。他们留在卫国,不止会继续针对你,还会想办法来破坏我们的计划。但是毕竟牵扯到了宋国,所以事情不能够闹大,我们得让他们心甘情愿地离开。”
凌雪看摩挲着下巴,“赵临渊还好说,但是江源鸢好不容易才能名正言顺地回卫都,怕是不会那么容易就自己离开的。”
“先让赵临渊离开,这样江源鸢就会失去了一个重大的靠山。对付起来也轻巧些。”
“好。”凌雪看郑重地点了头,眼底沉下了一丝心安,“这样的话,他也可以呆在宫里,耐耐心心地在花朝节弄完立后选妃。听说这皇帝的大婚是要持续半年的,这半年,我们应该可以将卫国改变一些了。”
“花朝节?”风许尘托着腮想了一会儿,“这倒是不远了。这立后选妃这种节骨眼上还跑来卫国,他好像还真的有些努力过头。”
凌雪看眨了眨眼睛,偷乐地把身体向他靠了靠,“阿尘,我闻到了有一丝丝的醋味,有木有?”
风许尘嗅了嗅,“这里不可能有醋味,只有厨房才会有。”
凌雪看用脑袋往他身上撞了撞,“哎呀,你怎么不懂呢?不是那个醋味,是另外一种醋味啦。”
“还有另外一种醋?”
“就是你见不得别人也喜欢我那种。”凌雪看说着,还向他抛了几个媚眼。
风许尘还是无法理解,只能陪着一脸笑,“那你说是就是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