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凌雪看便去寻访了遭受过李存严迫害的人家,和她料想的一样,没有人愿意站出来,指证李存严。于是,她只好发挥了当小记者时,不怕苦不怕累的吃苦耐劳精神,选了一家作为试点,然后缠上了他们。
试点这一家人姓胡,三年前,女儿被李存严派人掳走,后来再也没有送回来过。他们儿子在晋州衙门当差,所以他们很清楚,如果因为这件事得罪了皇子王孙,全家都会倒大霉的。
“大娘,我来帮你吧。”凌雪看见着胡大娘在洗衣服,便赶忙去帮衬起她来,可是胡大娘一见她,就像见了鬼一样,衣服都不顾的就跑了。
凌雪看无奈地叹了一口气,坐到小板凳上,洗起衣服来。这也是她以前为了拉近与受访人的距离,惯用的手法。
胡大娘也是回了屋一会儿,才觉得不能把衣服就这样丢在外面,于是又跑了出去,见到凌雪看在哪儿洗着,便一把夺了过去,然后道,“姑娘,这件事已经过去了,我求你不要再来打扰我们的生活了。”
凌雪看也准备慢慢地晓之以理,动之以情,于是朝着她笑了笑,“我不问那件事儿,就是想帮帮忙而已。”
胡大娘自然还是不信的,但是她也确实看不出来凌雪看有什么恶意,便又开始继续洗起了衣服。
凌雪看见她至少没有再排斥自己,于是也拿了件衣服搓了起来。她来古代以后也没洗过衣服,一上手才觉得古代衣服比她那个世界的T恤衬衣难洗得多。
胡大娘见她动作有气无力的,也实在看不下去,于是把衣服直接抓了过来,“你这生的小姐命就别做这些粗活了,找罪受。”
“我不会,但是我可以学啊。”凌雪看固执道。
胡大娘叹了口气,“你们这些小姐都该学琴棋书画的,一生都有人伺候着,干嘛学这些穷苦人家才做的事。”
凌雪看苦笑着,“琴棋书画比洗衣服要难,还是算了。”
“这世间不知道有多少穷苦人家的孩子想要学呢,当真是好命的人不一样。”胡大娘拧干了衣服,然后装在了另一个桶里。
凌雪看摇了摇头,“命没有好坏,只是看自己喜不喜欢。就拿那些王子皇孙来说吧,他们虽然出生皇家,可是天天都得提防着有人要来刺杀。”
这时,胡大娘的眼中闪出了一瞬的怒火,“他们要是死了,那才是菩萨保佑,罪有应得。”
凌雪看没有说话,她思索了好久,等胡大娘洗好了衣服,才道,“我不相信菩萨,要做的事情只有自己来。”
胡大娘开始自习地打量起凌雪看来,她突然惊了一下,压下声音道,“姑娘,你该不是想要谋反吧?”
凌雪看赶紧摆了摆手,造反这种话,要是被人传了出去,那就麻烦大了。
“我就公报私仇而已。但是大家一起报仇总是更容易些的。”
胡大娘像是有所触动一样,泛黄的眼眸中显出了一丝波动。
凌雪看知道,现今万万不可心急,她笑了笑,向胡大娘道,“洗衣服我不行,晾衣服还是可以的。这些晾在那儿?”
然而,胡大娘此时也没有拒绝,她叹了口气,暗暗道,“我的闺女儿要是没遇到那件事的话,怕是和你也差不多大了。”
之后的几天,凌雪看也用着差不多的方法如法炮制,好几个大娘也答应了她要出面作证,直到开庭前,她信心满满地到了衙门口围观,才发现答应她的人一个都没有到。
她想,大概是她们还没准备好,迟到了吧。
玉连城此时也同孔延礼一起围观着,这是这几日的时间,两人便已经是形影不离的模样。
“九皇子殿下道。”
有人高喊了一声,衙门口围着的老百姓便纷纷往后退,给李存严让出了一条道来,知府也迎了出来,向着李存严点头哈腰。
“九皇子,您来了啊,快请上座。”
李存严自然客气着,拒绝了,“王大人,你是主审,自然你才应该上座。”
两人推了好久,王大人才坐上了主审的位置,宣布了开堂。
“威——武——”
原告的一大家子先被带上了堂,他们听闻了李存严会为他们做主,便立刻朝着他磕了几个响头。凌雪看这时心里不好受极了,但是她又转念站在了这一大家子的立场上想了想,觉得他们这样,似乎也并没有什么不对。
毕竟李存严确实能为他们做主,虽然是为了借此提高自己的威名。
王大人先让原告陈述案情,凌雪看这时也更加着急了起来。
还没到,她约的那些人还没到……
“你倒是蛮清闲的。”
忽地,一阵熟悉的声音在她身后响起,她转过身去看着声音的主人,皱了眉,“你别挖苦我了,我现在着急得很。”
“你着急有什么用,倒不如抓紧时间把人召集过来。”
凌雪看惊了一下,“你是说,那些人不会自己过来了?”
“走吧,没时间了。”风许尘握住了她的手,从人群中挤了出去,然后直奔了离官府最近的胡大娘家。
这时,胡大娘正在院里缝衣服,见到凌雪看,便立马收了东西,躲进了屋。
“这是……怎么回事?”凌雪看有些不明所以起来,她放开了风许尘的手,然后拼命去敲门,“大娘,你不是说要为你女儿报仇的吗?官府那边已经开堂了,现在正是机会。”
胡大娘长长地叹息了一声,“姑娘,你就行行好,不要来缠着我们家了,我是不会出面的。”
凌雪看的心中涌过一大片失落感,她甚至有些无措起来。
就想大学的时候,老师让做小组作业,组里每个人都有明确的分工,但是在提交作业前一天,才发现只有自己一个人****兮兮地做了一样。
风许尘把凌雪看护在了身后,向着屋内开口道,“你们怕露了面,九皇子会来找麻烦,就不怕不露面,会得罪太子殿下吗?”
胡大娘显然被这话给唬住了,她带着哭腔吼了出来,“你们要怎样,我们这些贫苦百姓已经够可怜的了,你们还想怎么样?”
“我给你半柱香的时间,该做什么我想夫人你应该明白。雪看,我们走。”
他把话撂下,就直接带着凌雪看去了下一家,兜兜转转全都警告了一遍后,两人再回到官府门口,就见到了不少方才去警告了的人已经到了府门口击鼓鸣冤。
但是此刻马三爷的案子还在继续审理,所以王大人并没有理睬他们。
这时,风许尘让凌雪看府门口稍等,自己则慢悠悠地走进了衙门中。
“哟,今儿个晋都官府吹的什么风,怎么那么多来伸冤的。”
王大人一见来的是当朝丞相,心中的小鼓也不停地敲了起来。
今天招来了两个大人物,看来并不是什么审案子了,而是一场暗里的政治博弈。
王大人也不敢得罪了他,毕竟他这个晋都知府也是因为一直保持着中立的态度才能走到今日的,所以他赔着一脸笑,向风许尘道,“丞相大人,您也来了,快请坐。”
“坐就免了,我只是来凑凑热闹的。”他说着,将目光投向了李存严,“听外面的人说九皇子此次亲自坐镇此案,为民做主,真是晋国的福气。”
李存严知道他来了,就说明这件事肯定有变,于是向他抱了抱拳,“本殿下也只是来旁听一二,这案子怎么断,还是要凭王大人做主的。”
他想要警告他,以上代下,是越职。”
“当然,王大人请继续吧。”风许尘做了个请的姿势,便立在了一旁。
在他来之前,刚刚审完了原告,原告人数太多,所以耽误了很多时间,现今,才开始审被告。
王大人看看风许尘,又看看李存严,浑身冒着冷汗,他完全猜不透,这两人想要他怎么审。不得已,他只好拿了张手帕,擦擦额头上的汗,然后道,“把被告带上堂来。”
被告马三爷被押上了堂,原告的一大家子人便气得冲过去打他,马三爷本是想还手的,但是一件风许尘在一边立着,便连吭都不敢吭一声了。
王大人拍了拍惊堂木,“原告不得扰乱公堂,都给本官退下!”
他这话,对于普通草民来说,还是非常受用的,原告一家人也只好退了下去,然后相拥着哭了起来。
王大人扯了扯嗓子,问道,“堂下何人,报上名来。”
马三爷这时也规规矩矩地回了一声,“小的马三。”
府衙门口看热闹的人都惊了惊,因为现在马三爷的样子,根本不像是一个奸淫掳掠的恶徒。
“马三,这原告一家,你可认识?”王大人发话问道。
马三点了点头,“小的认识,小的知罪,小的罪大恶极。”
王大人一见这马三认罪认得这么快,心头也高兴起来,这下他也不用权衡该怎么判了,毕竟杀人偿命是天经地义的事。
“那好,既然你认了,那就赶快画押吧。”王大人偏过头去,向着师爷吩咐了几句,然后师爷便拟好了一纸画押书,让府吏递到了马三爷面前。
马三爷就要画押的时候,风许尘突然笑道,“我还以为会有热闹看,没想到这么快就结束了。”
马三爷惊出了一声冷汗,他知道,风许尘是在提醒他,该说什么。
王大人见着堂下的马三还在犹豫,于是不快道,“罪都认了,还不画押?”
马三爷咽了一口唾沫,抬起头来望着王大人,“大人,我还有话要讲。”
“人之将死,其言也善。好吧,你讲,讲完就赶快画押。”王大人不耐烦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