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内。
凌雪看笑得眼泪水都涌满了眼眶,她可怜巴巴地望着风许尘,但风许尘并未理会她,等到确定江源澈走了,他才解开了她的笑穴。
“你混蛋!”凌雪看的脸胀地通红,她大口大口地喘着气,待缓过神来,才直接跳了从化妆台上跳了下去,气冲冲地走开。
“江源澈方才已经应允我留下了,你这么不想见到我,只有去找他把我撵走了。”风许尘轻巧地说道。
凌雪看怔了怔,“刚才江源澈来过?”
“对。”
“那你岂不是很危险。万一他发现了你的身份……”
风许尘沉默着没说话,他从怀里摸出了一张人皮面具,套在了脸上,“你说这样,他还能认得我吗?”
这张脸凌雪看熟悉地很,还是晋国那驸马爷的。
“你倒是玩这张脸玩上瘾了啊?”凌雪看捂住了自己的脸,轻啧了一声,“你要用这张脸待我身边,我会有种我自己在和自己水仙的感觉。”
“水仙?”风许尘不解着这个词,他只好皱了皱眉,询问了出口。
凌雪看又走回了风许尘身边,“很远很远的地方,有一个故事,是这样的。一个美貌的年轻人爱上了水里自己的倒影,所以就终日呆在水边,天天看着自己的影子,久而久之,就变成了一朵水仙花。”
风许尘摇摇头,“这还是不一样的,你过来看看。”他把她带到了化妆镜前,然后指指镜子里的自己,“这是男人。”
凌雪看点了点头。
风许尘将人皮面具取下来,给凌雪看带上,又指了指镜中的她,“这是小白脸。”
凌雪看眉心一紧,向风许尘扑打了过去,“这日子没法过了,你待我越来越不好了。”
风许尘由着她,然后耸了耸肩,将她脸上的人皮面具又取了下来,给自己带上,“反正我都要留下来了,你就也待我不好,不就扯平了。”
凌雪看撅了撅嘴,沉下眼眸去,很快又换了一副拽得跟二五八万似的表情,“那好啊,不过你可要清楚你的身份,你现在要留在我身边,你可就是男宠了你知道吗?”
风许尘睁着如坠星辰般的眼眸静静地看着她,然后笑了开,“我倒是无所谓啊,反正你这小家伙又不能对我做什么。”他摸了摸她的脑袋,“还有,为了别暴露身份,以后就叫我龙疏吧。”
凌雪看听到这名字时,心跳竟漏了一拍。
这名字太过熟悉了,但是她却又毫无印象。
“龙疏……”
她重复了一遍,好看的杏眼中升起了一片氤氲。
“你听过这个名字?”风许尘似乎有些惊讶于她的反应,于是一脸严肃地骈纸成剑,直刺她的眉心。
凌雪看仿佛觉得眼前的景象都换了模样。
那是一处极黑的地方。说是极黑,但是周遭的一切又能看得清清楚楚。
远处漫天的曼珠沙华,身畔冷清的渡口,以及面前的……风许尘。
但是,她现今的身体就像不受自己控制一般,半跪了下去,抱拳道,“见过龙疏上神。”
那样的幻象只到了如此,便戛然而止,周遭又重新恢复如前。
风许尘脑门上冒出了一排密密麻麻的汗,他像是极为震惊一样,眼神也变得飘忽起来。
凌雪看从来没见过他这幅样子。
“刚才那是……”她开口问道。
“是幻觉,都是假的。”风许尘连忙回应道。
凌雪看没有再追问下去,但正因为风许尘有如此大的反应,她更是不得不相信,方才的一切是曾经发生过的。
这时,突然有人敲了敲门,“长公主,这戏还开演吗?”
凌雪看担忧地看了看风许尘,“还演不?”
风许尘勉强地笑了笑,“反正又不是我演。”
“那你进戏班做什么?”
“找你啊。”他推搡着她出了门,“走,去坐下,咱们看戏。”
两人来到戏台前坐下,没过多久,台边就响起了敲锣打鼓声。这声音一响,那几个呆在房间里的男子也都钻了出来。
他们见凌雪看身边还有一个男子,都愣了愣,然后围在了凌雪看身边。
“公主,他是谁啊。”
凌雪看拍拍风许尘的肩,然后理所当然地对众人道,“看不出来吗?男宠啊。”
“可是公主……”
“别那么多废话,这戏要开场了,要不看,要不走。”凌雪看不乐意地说道。
众人哑了口,只好坐了下来安静地看戏。
另一边。
江源澈慢悠悠地走到了一处亭中,亭子里跪坐着一个女子,她轻轻地抚着琴,琴音灵动而飘渺。
“看来无忧今日颇有兴致。”他立在了她的面前,低着头看她。
“那陛下希望无忧如何呢?”她轻声道。
江源澈摒退了左右,盘坐在了她对面。
“朕当然希望你快活。”
“那还请陛下放无忧出宫。”
江源澈一怒,直接一巴掌向无忧挥去,然后捏住了她的下巴,“你以为你是在跟谁说话?”
无忧的面颊上浮起了一片红肿,她眼眶中闪出了泪光,绝望地闭上了眼。
但是正是她这一动作,惹得江源澈的心撩动了起来。
“朕不会放你离开的,除非朕玩腻了,知道吗?”
夜。
凌雪看理所当然地赶走那些男子,把风许尘单独留了下来。
众人向着她行了礼,也不好说什么,只能默默地走去了东边的偏房。
“好了,你快跟我说吧,我被绑这些日子都发生了些什么。”她往床上一坐,翘起了二郎腿。
风许尘也恢复了一脸严肃,他摘下了人皮面具,坐到了凌雪看身边。
“你走的当晚,无忧就发现了。她又实在找不到你,只好来卫都问我们究竟怎么办。那时候我就感应到,你有危险,但却不是生命危险,所以猜想你肯定是被江源澈的人绑了。所以他应该只会帮你软禁在宫里。我和江源鸢便有了两步动作。第一是让无忧进宫,第二是买通给最有名的戏班。”
“那无忧这个牺牲会不会太大了!”凌雪看不敢相信道,她知道进宫意味着什么。
“江源鸢想要成大事,所以该做的牺牲,他是有打算的。而且这也是无忧自己愿意的。”他用着冰冷的语气说道,而后偏过头来对着凌雪看笑了笑,“人家你情我愿,你就别想那么多了。”
凌雪看想了想,自己也确实没有立场说什么,只能先喊断,“我可是不可能为你做这种牺牲的,比起喜欢你,我更喜欢我自己。”
“我也不会让你再为做我牺牲了。”风许尘用着微小到只有自己一个人能听见的声音说着。
“你说什么?”凌雪看没听清,自然反问了起来。
风许尘摇摇头,继续道,“无忧进宫以后,我们就开始了第二步,让无忧通过伺候她的宫女向江源澈传达,喜欢听这个班子唱的戏,所以在这次之前,戏班已经来宫里唱过一次了。大致江源澈也觉得不错,所以便又让过来给你唱戏。所以我就跟过来了。”
“那……外面现在就只有小鸢一个人。”凌雪看问道。
风许尘颔首,“我们现在要做的,主要有三件事。”
“怎么做?”
“第一,拿下江源澈,动静越小越好。第二,拿出拿回监国金印,让你先********。第三,下令召江源鸢回京。”
凌雪打了个哈欠,伸了伸懒腰,“好吧,你说了算。”
“累了?”
凌雪看点点头。
“那就睡吧,所有事情我来就好,你都不需要担心。”他蹲下身去,帮他脱去鞋袜,然后抱着她转了个身子,将她放在床上。迟疑了一会儿,又道,“不过有件事还是要你来。”
“什么?”
“把那几个人赶走,他们太呱噪了,还老是占你便宜。”
“好。”凌雪看满口答应道。
风许尘熄了烛火,“好了,睡吧。”
“你不上来睡吗?”凌雪看看着他坐在窗前,在月光下拓出了一道黑影。
风许尘转过头来,轻轻笑了笑,“你在期待着什么吗?还是想要我侍寝?”
凌雪看立刻羞红了脸,拉过被子把自己整个人都捂得严严实实,“才没有,我睡了!”
风许尘转过头,收回了笑容。
他曾经那段凌乱不堪的记忆,正铺天盖地地涌入他的脑海。
永昼如夜的三途河。
他那日来到时,却见这里原本漫天遍野殷红如血的曼珠沙华竟都枯萎了。
“曼姝!”
他的心慌乱起来,若非发生了极大的变故,这片曼珠沙华是不会湮灭的。
“曼姝她……她怎么了?”
他慌忙地抓来摆渡人一问究竟。
“引路使者荒废正业,误了万鬼轮回,为平息万鬼怒气,被罚沉入忘川,以身祭鬼。”摆渡人一板一眼地回答道。
是他害了她!
这是劫,她明明已经提醒过了他,这是劫,但他终究还是没有放过她。
“忘川……在忘川哪里?”
他握紧了摆渡人的衣襟。
他要去救她,赎他造的孽。
“龙疏上神,您虽是天界神祇,却也是抵不过这忘川死水化骨销肌的。”摆渡人劝道。
“无需你多言。”
“婆娑世界,贪嗔痴念,本是为神者不该有的,冥府已经将此时压制了下来,若您想强行带出引路使者,万鬼一旦生乱,只怕会惊动天界,到时只怕您也逃不过制裁。”
“冥府之人,何时变得如此多话了,你只要回答我的问题便是,否则我要你神形俱灭,修为尽毁。”
摆渡人沉了一口气,“万鬼怒气太盛,冥王自是不会让她死得轻易,所以将她沉入了忘川唯一生门,历千年忘川之水的腐蚀,以待下一次黄泉地狱的花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