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几日由你带她出去散心吧,整日闷在府里不好。”
准备推门的手顿了顿,我隔着竹苑正殿的木门听见了竺邺说话的声音。
带我出去散心么?
我带着满腹疑问推开门,伸头进去,首先看见了竺邺,往里面走两步,看见了坐在他对面的贺兰秋。
尽管不是太明显,我也知道自己的表情不是太愉快,甚至对竺邺说话的时候语气都没有控制好。
“我在府里挺好的,根本不觉得闷。再说了,怎么不是你陪我去,非要把我交代给别人?!”
面对我的不悦,贺兰秋不语,低头抬着茶碗转着杯盖,竺邺依旧笑得温和儒雅:“公主忘了,我还不能出府。”
和我那么亲密地出去闲逛,乐府在燕国的弟子一定会察觉,本来很多人就一直疑惑我除了贺兰秋另外一个侧驸马的身份是什么,我这么急着把竺邺推上风口浪尖,万一遇上不好招惹的主,到时候竺邺就不是我一个长欢府能保得住的了。
我明白其中道理,但嘴上还是不服输:“可我昨天已经去过宫里了,又不是整日赖在府里,这两天不想出去了!”
贺兰秋闻言还是不语,低垂着眼睑像是在思考着什么。
竺邺则笑意更大了:“公主莫不是还要过河拆桥?”
也就他敢和我说这种话,“过河拆桥”都拿来形容本公主。只不过这么跳跃的一句话还是让我没反应过来,愣愣地问道:“什么过河拆桥?”
他微笑着看着我,道:“贺兰秋当初和公主商议过的,他将三国物品的利润降去一成,公主你依旧把他当做自己的侧驸马。竺邺身为侧驸马能陪伴公主,贺兰秋已做到利润降一成,公主还这样疏远地对待同为侧驸马的他,可不就是过河拆桥了?”
或许是听到竺邺的话有些过了,贺兰秋终于抬起头来,微微诧异地扫了一眼他,又再转头静默地望向我,漆黑的眸子里什么都没有,却又什么都包含了。
我盯着竺邺的笑脸看了许久,道:“这几天缠着你,你到底是烦我了。”
他见我神色不好,急忙收了笑:“我没有烦……”
“闭嘴。”我毫不客气地打断他的话,声音前所未有地冰冷,也是第一次在面对他的时候还有满腔怒火。
他这样把我推给别人,把我的依恋随意转送,难道就不考虑考虑我的感受么?
我不喜欢他,怎么会在经历忱天的事后天天都想和他在一起?
可他如果喜欢我,怎么会舍得把这感情让给和他同为侧驸马的人?
贺兰秋的存在,难道不算是他的情敌么,有谁甘愿让自己的情敌抢走心爱之人的?
我忍着心里即将涌出的悲伤,冷着声音丢下一句:“好,如你所愿,本宫不做什么过河拆桥的人!”说完转身就往殿外走。
“公主……”
竺邺的声音从屋内传来,我只当没听见,疾步走出竹苑,匆匆地往府外走去。
不久,身后就有了衣衫摩挲的声音,一步一步地跟着我。
不用看都知道是谁。我一刻不停地走出了府,门外侍卫正好将一辆马车拉来,还不等车停下,我利落地扯着裙子就钻进了马车。
随后马车停好,有沉稳的脚步声缓缓地登上车,贺兰秋掀开帘子进来,踏得木板吱呀作响。
他看了我一眼,奈何我怒气未消侧头赌气看着车壁,只好沉默地坐在我身旁。同坐无言。
马车开动。
我之前就听他在车外向车夫低低说了几句,不过没听清,想着自己生竺邺的气又不好随便牵连贺兰秋,就有些僵硬地问道:“去哪里?”
他偏头瞧了我一眼,又看向前方:“去毓宝斋。”
毓宝斋?我愣了一下,半晌才想起以前青柚说过这个地方。
那是贺兰秋所有最珍贵的雕品所在地,里面多为各种各样的小巧金饰、木饰,简直就是精品的小博物馆。不过那个地方并不全部对外公开,没有贺兰秋亲自给的邀请函,就算我的父皇母皇来了也无济于事。
没想到,他今日要亲自带我去。
我没有再说话,两个人像是在比谁更能长久不说话一般,愣是一路静了一柱香时间,一直到了毓宝斋门外下了车,我才把憋了许久的气长长地舒出来。
毓宝斋是一座两层高的孤楼,耸立在一个小花园的中央,远离燕京城内。院内种了松柏,四季常青,看不出颓败的样子,将毓宝斋衬得极为古色古香,触目如画。
然而,这样美好的景色中,“毓宝斋”三个大字的牌匾之下、紧闭的大门之前、青石板台阶之上却斜斜坐着两个仆人模样的男子,耷拉着的脑袋一吊一吊的,完全没发觉我和贺兰秋走过来,睡得正香。
我斜眼瞥见贺兰秋的脸沉了沉,当即在心里念了一句“阿弥陀佛”。身后管理院子的中年男子看着面前让人心惊胆战的一幕,急忙陪着笑,上前给那两个人一个一脚:“还睡!还睡!贺兰公子来了你们也听不到么?!”
那两个人听见“贺兰公子来了”,一个翻滚就从地上爬了起来,瞬间就跟打了鸡血似的跪在贺兰秋面前不停磕头喊恕罪。
我看得好笑,等着瞧贺兰秋的反应。谁知他并未怪罪,反而轻飘飘说道:“我不怪你们,谁都有累的时候,像楼顶那两个人,睡得比你们还熟。”
我愣了一下,楼顶有人?
才抬起头望向楼顶,余光便发现身前跪着的那两人身边忽然莫名其妙又多了两人,低头一看,穿的竟是黑色的紧身服,俨然是两名暗卫。
“卑职失职,请贺兰公子恕罪。”
我差点就笑了出来,暗卫在楼顶睡觉还能被难得来一趟且一直站在楼底的主子发现,他俩也真是够可悲的。不过为了自己的面子,我还是将好不容易保持下来的高冷形象继续保持了下来,面无表情地看着前面的贺兰秋。
出乎我意料的是,他并没有说什么处罚,冷声叫他们将门打开,就没有下文了。
难不成是因为有我在,所以他才没有提处罚什么的?
我这般想着,跟在贺兰秋的身后便自然而然地进了毓宝斋。楼里光线极暗,内部结构只能隐隐约约看出个轮廓,一个一个长方体的木桩规则地立在屋内,木桩上摆放着大小不一的木盒,皆盖着盖子,看不见其中有些什么。但光从盒子的材质来看,里面装的东西绝对价格不菲。
连着院管的五人生怕贺兰秋怪罪,忙不迭地去把角落里摆放的一溜油灯点上,屋内一下子灯火通明,眼前这些木桩木盒也便得更有古韵的味道。
我向来不怎么客气,这种地方有主人亲自带着进来,碰坏了什么也不会被怪罪。等院管把两三个木盒的盖子打开,我就踱着步子就走过去看,眼神才递过去,当即就被惊艳了一下。
第一个盒子里装了一把梳子,金梳子,纯金的梳子。梳子小巧,梳齿极细,手拿的地方还有一朵轻轻勾勒的九瓣莲花,被简单的藤纹包围在其中。除此之外便再没有别的花纹和装饰,但是给人的感觉除了惊艳就只剩下惊讶。
我呆了呆,又往下一个盒子走去,第二个盒子里面是一只巴掌大、拇指粗的木笛子,如果不是我如今对笛子有成见,只怕死活都要给贺兰秋把这笛子要来据为己有。笛身光亮鲜华,也不知是用了什么宝贵的木材才雕出这么一只,凑近了看,甚至还能闻见令人舒心的天然木材香气。
这在木盒里存放那么久,还能香气不散不染,实属不易。
我完全忘了还有贺兰秋这么个人,跟着院管开一个看一个,每每看完就觉得自己灵魂都上升了一个层次。在现代看的好东西不少,贺兰秋这个古代人还能惊艳了我好一把,简直不能用“大神”二字来形容他了。
梳子、木笛、镂空木筷、镶宝金杯、勾花银碗甚至还有木雕面具,一种种类他能弄出很多种华贵的样式来,再加上本身用料就好,风格独特,简直让专门为宫里送贡物的大师都望尘莫及,也让我真的体会到那些挤破脑袋都想进来的人是什么心情。
在我看一只木制手镯看得聚精会神时,隔着木桩贺兰秋突兀的墨衣忽然闯入眼帘。我堪堪抬起头,便感觉头顶高绾的发髻一沉,似乎有什么插进了发丝间。
我茫然地抬手,在简单的发髻间轻松地摸到一支簪子,当着贺兰秋的面把它取下来放在手心,又是一阵惊艳。
鎏金的玫瑰簪子,花瓣大开,每一片花瓣上都坠了珍珠般大小的白玉,颗颗形状无二,做工精细,让我头一次觉得黄金的饰品能这样地素雅温润。
既然是出现在这里的,自然也是他亲手做的。
“戴着很好看。”他话语简短,伸手过来想要将簪子再次为我戴上。
“我不戴。”我侧头避开,见他拿着簪子的手僵了僵,眸子黯淡,遂认真的看着他:“我不要簪子,你……把面具还给我。”
我就站在他对面,所以能够清楚地看见他漆黑的眼瞳在那一瞬间绽放出的光华,他像是没听仔细一般反应了好一会儿,眼中隐隐约约有些笑意。
“好,那本就是你的,回了府我就还给你。”
“嗯。”这话一出,我和贺兰秋之间的隔阂算是彻底消失不见了。算不算,达到了竺邺把我推给他的目的了呢?
两人颇为愉快地重新看了一遍之前的所有东西,又到二楼观赏了一些中大型雕品,不管大小,统统都不辜负贺兰秋特意把它们存到了这里。不过,这一次有了他的介绍,我看起来也不单单是观赏那么简单,整个毓宝斋看完,该有的说完听完,我们两个好像真的回到了以前,那个没有任何悲念和争执的从前。
面上还是那张冰块脸,出了毓宝斋,我也能感觉出贺兰秋心情极佳。最明显的事例就是包括院管在内的五人战战兢兢地送他和我上了车,却没听见他有任何的呵斥,简直就像根本想不起来有这么一回事一般,叫那五人“受宠若惊”。
“那现在是要回府了?”我在离开时将他给我的簪子偷偷放回了一楼唯一的空盒子里去,那是他的心血之作,生气是一码事,送簪子是一码事,我不能因为自己生气就拿走他珍藏的物品。尽管名义上我是他的妻子。
他摇头:“许久没在京城里逛逛了,我们去东街看看,也顺便视察一下京城的物价。”
说到物价,我不由得想到他与我维持关系的那笔交易,挑眉问道:“在三国所有商品的利润降一成,只为了买侧驸马的位子,你不觉得亏得太大了么?”他做的生意那么大,几乎涉及了贵族人物所有的日常用品,每一样都减一成的利润,算下来总共亏损的都可以买一座池城了。
他看着我,目光诚恳且认真。只见他摇了摇头,道:“侧驸马的位子不是买来的,这些钱,不过是补上娶你的时候没亲自送的聘礼罢了。一点也不亏。”
娶我的时候么?
这句话,不管有没有经历那日的浩劫,也实打实地碰到了我心里最柔软的一处。
娶我,这两个字忱天也曾承诺过,可那种虚无缥缈的将来时完全比不上现在完成时,我实在想不到竺邺和他两人,竟然会是他先说出这两个字。一年前,他做侧驸马的时候,我连有贺兰秋这么个人都不知道,更不可能知道他有没有送聘礼,可他还记得,而且补上了。
这算是真的承认我们之间的夫妻关系了么?
我低头避开他的目光,装作无意地望向他的右手,甲骨文的“木”字像他的毓宝斋里金光闪耀的珠宝金器,是金灿灿的典雅。
这才是缘分吧,他是五行中的木元素,又是我的驸马。
今日过后,或许我们还能像以前那样相处和睦,夸张一些,还有可能会是真的夫妻。如果竺邺离开,我是不是只有他了呢?
彼此心中都有想的东西,两人再次沉默了一路,依然是直到马车停下。
东街是燕京城里最繁华的大街道,众多知名商店都汇集在此处,也是外来游者必游的一条街,更是我当年把重伤的竺邺捡回去的那条街道。然而这样除了高大上还是高大上的街道,前半截正经得不得了,后半截却意外成了接地气的小摊贩云集之处,有一种最大零碎市场的趋向,但还分毫不让人觉得大跌眼镜,环境、卫生以及待客都是上等贵族的待遇,让我觉得这些摊贩其实个个都是深藏不露的人,都蛮拼的。
这条街的上半截,有三家大型商品或者大型连锁是贺兰秋名下资产,从这一点足以看出他的厉害。我跟着他突访这三家店铺,除了卖金银首饰的那一家老板正好在店里以外,另外两家卖布匹和水晶饰品的只有几个管理店铺的负责人在。
这两家店里的人并不认识自己最大的头儿,不过面对人很多的店内局势,他们仍旧能镇定自若地处理各种事务的发生,连我看着都替贺兰秋欣慰。不过他们的小老板不在,也代表我和贺兰秋无法询问物价。其实随便问谁不都是问么,可贺兰秋估计是霸道总裁当习惯了,只接受得了属下汇报工作,但是拉不下面子去询问,所以经过第二家再到第三家,知道了老板没在店里,我直接问都不问转身就走了。
“我猜你从来没去过街尾。”走出第三家店铺,我挑眉笑道。
“你想去?”
“嗯。”虽然对竺邺今日的做法极为不喜,我还是想去看看两年前的那个地方,毕竟旧地重游,心境不同。
毫无疑问,今日为了讨好我,就算贺兰秋对什么人什么事什么地方再抵触,只要我提出来,他都能立马答应。尽管他有洁癖,尽管他从来没徒步经过菜市场,还是很乐意和我一起去。
我一瞬间觉得自己的魅力真大。
“其实吧,你可别觉得我从小就是待在皇宫里、每日锦衣玉食的小公主,很久很久以前,我其实……根本就不是一个公主。”我斟酌着用词,压低了声音对贺兰秋说着。
他诧异地看了我一眼,估计是在心里多次确定我真是母皇父皇亲生的以后,觉得我在和他开玩笑,抬了抬下巴,沉着声音道:“那,你能认出前面那个摊贩卖的菜么?”
四体可以不勤,但是五谷不能不分,以前经常看李云儿做菜,虽然怎么看我也不会做,但认个菜有什么难的!
满满都是把握,脸上也沾染了一些得意的笑意。我抬眼看向他指的那个方向,拍了拍他的手臂道:“哈,认菜这么简单的事根本难不倒我!看见摊贩面前用白绳子捆好的菜了么,那是绿苋菜……不过你连厨房都没进过,我说了你也不知道。要不,咱俩上去问一问?”
他淡定地望着我,眸子闪了闪,点头。
我压住快要飞起来的得意感,装出一脸镇定,领着他走了过去。
那卖菜的小贩隔着一丈远发现了我们俩在往他这边走,他愣了一下,转头看了他的周围一眼,身后店铺今日没开门,此处就他一人拉了一辆车贩卖蔬菜。
受宠若惊地回头看着走到他摊前的我们,极快打量了我俩衣着打扮之后,眼睛里的不可思议简直闪了一下我的双眼。
不过转念一想,他也该不可思议,谁家衣着不凡的老爷夫人会连随从也不带就出来买菜的?
“两位买红薯叶吗?我们家的红薯叶保证是一整条街最新鲜的……”小贩见我目不转睛地盯着他身前的“苋菜”,回过神来就开始忙不迭地推荐,然而一句话还没说完,就发觉现场气氛有些不对。
这是红薯叶,不是苋菜啊……
我脑袋里“轰”地一下炸开,脸上烫得几乎要冒烟,贺兰秋原本就喜欢沉默,然而此刻的沉默却让我有种暗地里在笑我的错觉。我捂着脸,踌躇着从指缝里偷瞄着他,对上他低垂下的视线,里面貌似有一点点看好戏的戏谑,简直让我羞得无地自容。
不行不行,不能这样,我要一血前耻!
“不,不买红薯叶了。这白菜和茄子怎么卖啊?”
脸上僵住笑的小贩这下才放松地笑出来,急忙道:“白菜三文钱一斤,茄子是四文。”
“那芹菜和黄瓜呢?”
“芹菜五文钱,黄瓜三文。”
唔,是我当公主太久了么?这菜怎么那么便宜!
我全部问完,为了彰显自己的确会买菜,还讨价还价地用六文钱买了三斤黄瓜,顺道把小贩的一个小竹篓花了九文钱给买来装黄瓜了。过程顺畅得舒心,让我好说歹说捞回了点面子。
唯一不怎么舒心的是,贺兰秋身上带的全是银两,外加两块碎银,没有文钱。
一两银子相当于一千文钱,咱们才买了十五文钱的东西,这要是让小贩真的找了零钱退我们,那么多那么重,我们也不可能抱得回去。
我以为接下来要变成是他尴尬了,正抱着一篮子黄瓜站在一旁准备看好戏,谁知他淡定地从钱袋里那两块碎银中挑出最小的一块,直接丢给了小贩。
我清楚看见小贩接过那块碎银的时候,表情之凝重,神色之挣扎。可听了贺兰秋那句似乎极为不经意的话语,简直就跟逃命的时候遇到了救星一样,两眼都是激动的光,看得一旁也在卖菜的摊贩两眼发红。
贺兰秋是这样说的:“不用找了。”
哎,我之前那么久的讨价还价,他居然四个字就给我抹平喽。当真是浪费心情。
“那碎银子够他花三个月了。”我边说边走,自然地从筐里拿出一个黄瓜来,自然地举起衣袖准备擦,不经意间抬头却发现旁边那人定定地盯着我的一举一动。
动作停滞一刻,准备覆盖上黄瓜的袖子一抖,抖出了一张白绢帕,轻轻地把瓜身上的污垢擦去。
“三个月就三个月吧,他教会了你辨认红薯叶,功不可没,这钱也不是白拿。”明明声音平淡无波,说出来的话却这样欠揍,要不是走过路过的小姑娘们都眼巴巴地盯着他我不好下手,我非要一框子给他砸过去不可。
“其它的我不是都认准了么?再说了,方才隔那么远,绿苋菜本来就和红薯叶长得像,我认错只是眼误而已!”哪壶不开提哪壶,我气得嘴都嘟了起来,又瞪了他一眼,“说我不行,有本事你自己认认啊!好歹我也是进过厨房很多次的人……”是啊,是进过厨房很多次,进去逛一逛,偶尔还偷点东西吃,不也是算进过厨房的?
所以我说得脸不红心不跳,腰板挺得很直。
他静静听了一会,终于没绷住脸,轻声笑了出来。
我还在低头盯着自己的脚尖默默地腹诽他,一不留神抬起头,正好瞥见他的笑,先是一愣,接下来就是心里千万只草泥马奔腾而过。
若说竺邺是细水长流,贺兰秋绝对是昙花一现。细水与昙花,两种景致皆有各自的美丽。
他们都有漆黑的眸子,笑起来摄人心魂,然而之前笑容总是带着敷衍同僚意思的贺兰秋,在情况极少地发自内心笑出来时,那种愉快、明朗的魅力总是能够脱离他往日沉闷、稳重的形象,影响到这一刻所有看他的人们。包括我这个之前他连敷衍着笑两下都不愿意的“妻子”,对着竺邺的笑有时候也会失神的“妻子”,简直接受不了这么高安培的电流。
而他洁白的牙齿,弯弯的眼眸,轻轻抬起的嘴角,自然而然成了为什么我心里有草泥马奔腾而过的重要原因。
长的帅,就是不一样。
发现我在呆愣,他收了笑,居然有几分顽皮的偏了偏头凝视我,眼睛里是没有掩饰的笑意。
我一个激灵回过神来,急忙撤开痴迷的眼神,后来想想又觉得不妥,抬头瞪了他一眼。随后在他闷闷的笑声中没出息地抱着一篮子黄瓜往前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