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通向彼岸之路
这是一个令沈界佑疑惑不已的地方，明明是希腊神话中的冥神、极乐净土，现在他却被带到了中国神话中的十八层地狱之中……更别提那个冥神的中国姓了。但是这并不值得他关心……拔舌狱，作为十八层地狱的第一层，正在他的前途之上等待着他……
没有阳光的天空一片深幽，可是地面上，那无处不在的地缝中却是不时喷吐着那如同血色一般红润的焰芒，空气中则弥漫着浓重的血腥味儿。黑暗、腥风、血火，便是这个世界的所有景致……哦不，还有那时不时回荡在耳边的凄厉之声……
尚未到拔舌狱，沈界佑就看见了一个小鬼在远远地等待着他，可能是受了冥神的关照吧！虽然那个小鬼丑陋而阴森，但是他却异样地没有感觉到任何的厌恶……或者说，那对他来说不过是一个不相干的存在吧！
怀着淡淡的紧张，沈界佑默默地跟着那为他引路的小鬼来到了他此行的第一站：拔舌狱……耳边的凄厉之声，似乎变得更响亮了。
没有任何的程序与等待，他一踏入这充满了哀号的地界上，就有两个强壮的鬼卒将他架了起来，毫不留情地带到了一个正待行刑的鬼卒前……甚至不待他的分辨，就将他死死的摁住，并且强行掰开了他的嘴巴……
如此恐怖的环境下被如此对待，沈界佑那淡然的心态终于不能再保持……心中不断钻出的恐惧折磨着他的神经几乎使他疯狂！而当他的舌头接触到一个冰凉的金属物体使，他似乎崩溃了。
“啊……”他的嘴被强行掰开着，所以他只能发出如此的叫喊……这一次，他似乎觉得那回荡在耳边的哀号也不是那么刺耳了呢！可是尽管他努力地叫喊着，那舌头上传来的压迫感以及那被牵扯时的痛苦还是开始折磨着他的身心……
为了达到惩罚的目的，这铁钳还不是一下就将舌头拔下，而是慢慢的撕扯着、向外拉长着……直到那舌头上的肌肉终于不能坚持那力道，才最终被连根扯下。
鬼卒们似乎没有得到冥神的丝毫暗示，一切都按照这磨人的程序进行着……当沈界佑满嘴鲜血瘫倒在地面上时，当一截被明显拉长的舌头丢在他眼前时，他早已经没有了继续叫喊的力气……
无力地倒在地上，感受着充满了血腥但却空荡荡的口腔，沈界佑欲哭无泪……他后悔了，后悔自己这么草率地做出了这样的决定，也痛恨着自己的意志居然是这样的不坚定。可是这个时候，一切已经晚了，既然他已经入了这拔舌狱，那么就要承受那拔舌之苦……而且还是不断地循环往复这一过程。此时此刻，他正感觉口腔中在疼痛之余，那根已经被拔去的舌头居然在快速的重生中！
“小兄弟，新来的吧？听你刚才的叫喊声我就知道……”忽然，一个如同从灵魂深处响起的声音惊扰了暗自神伤的沈界佑……他有些艰难地转过头，却是发现另一个刚刚受刑的鬼魂正跌坐在他一边……没有舌头，他是怎么和他说话的？
“新来的问题就是多啊，我们鬼魂交流还需要舌头吗？这里是死者的世界，生者的器官对我们来说已经无用了，只需要你想，我们就能够听到互相的声音。”这鬼魂看来是个呆在这里很久的老鬼了……他开始耐心地教导起沈界佑一些做鬼的‘常识’。
“什么时候才能结束这样的刑罚？”而沈界佑在很快学会如何用灵魂交流后，第一个问题却是这个……
“才第一次就这么急着出去了？呵呵……这个刑罚会一直延续一万年……又或者，你能够将这样的刑罚当做享受，那么你就可以直接离去了！”老鬼颇为好笑地看着几欲昏厥的沈界佑，耐人寻味的声音中暗示着那慢慢长途。
“……”沈界佑没有回答，或者说是他已经被那绝望的未来给打击得无力辩驳了……一万年？享受？鬼才会把这样的刑罚当做享受！
“这里是欺诈者、挑拨者狱，你是犯了什么事儿进来的？我就是因为生前让一对好朋友反目才会在死后得到这样的报应。”老鬼看来已经寂寞了许久，不愿意放过这么个在地狱中愿意与他说话的鬼魂。
“我没有犯这些罪孽。”
“哦？那你为什么要在这里受刑？鬼差们可不会搞错啊。”
“我是自己要进来的。”沈界佑的声音中听不出他的感情……在最初痛苦下的后悔之后，此时对家人的思念又渐渐回到了上峰，他那迷茫的眼睛也再次开始恢复坚定了。
“自己……难道说，你是要走那条洗罪之路吗？！”老鬼似乎是看到了什么了不得的事情一般，发出了无比惊讶的音节。
“那是什么？”
“洗罪之路，又称圣者之路……故名思意，就是为了洗脱自己前生今世的所有罪孽，从头体验一遍那十八层地狱的煎熬。如果你熬过来了，那么在这条路的尽头等待你的就是那一片彼岸的净土！而在洗脱了所有罪恶后，你将成为最纯洁的圣者。冥神仁慈，他曾承诺走过这条路的人可以获得进入‘艾露西恩’居住的权利！……当然，千万年来也没见真有哪个鬼魂可以熬过去的。”老鬼有些羡慕、有些敬佩的看着沈界佑……当然，那眼神中也有些并不看好的意思存在。
“……”沈界佑再一次沉默了，他并不稀罕那进入‘艾露西恩’的权利，对他来说，那里并不是彼岸……他现在心中所想的，却是南宫那让他回归的承诺。刚才消散的信心与坚持，似乎又渐渐开始在他的心底滋生……
或许对这拔舌狱中的鬼魂们来说，这在受完刑后等待舌头生长出来的过程才是休息吧……而这个时间是短暂的，沈界佑的舌头也很快又长了出来，那便是又要受刑的时候了！
仍旧是那般的痛苦，仍旧是那煎熬的方式，但是这次，他有了心理准备，并没有像上次那样毫无形象地惨叫……或者说，是叫得声音小了些吧！
当第二次受完刑，沈界佑再次瘫倒在地面上时，从未受到过如此酷刑的他忽然感觉到了一阵来自心灵的疲倦……那是灵魂的倦意，也是在这地狱中，最消磨意志的一种存在。当沈界佑再也经受不住那倦意的侵蚀时，恐怕也就是他放弃的时候了吧……或许，这才是对于那些要通过这条所谓‘圣者之路’的鬼魂们的最大障碍吧！
此时还只是轻微的疲倦，可是在沈界佑看来，这却是一种如同福音般的感觉……因为在他来说，疲倦就是等于睡觉，而睡着了，那么他就可以去会见那梦中的人儿了！自从来到了这地狱的地界后，他还从没有睡着过……灵魂不需要睡眠，但是他却已经想极了那个梦……
于是，一个地狱中的怪胎出现了……第一个睡着的鬼魂，而且是在受完刑后带着幸福的笑容入睡的……
似乎是他的运气不错，活着的时候很难得才能做一次那个梦，很久才能与那人儿相会一次。可是现在，他却似乎一入睡就进入了那梦中的仙境，他终于再次与她并肩而坐……而这次，他却没有再说什么，只是静静看着她，注视着她脸上那层他永远也看不透的薄雾。而那梦境的世界，却是变成了他自幼生活的环境。周围的空间如同放电影般一遍遍重播着他自出生以来的每一件事情……父亲的严厉、母亲的慈祥，以及与所有亲人朋友们相聚的日子……
时间静静的流淌，那孤独在他心中造成的创伤，那地狱刑罚在对他心灵留下的阴影却是在飞速地消除着……直到他应该苏醒的时候，直到那整个梦中世界再次震颤了起来为止……
他又要被带去行刑了，但是这个时候，他眼中已经带着无比的坚定……甚至，还有一些期盼存在……这刑罚虽然令人痛苦，但却也能让他获得再与那梦中女相见的机会！
“他似乎已经开始在享受这刑罚了……”刚受完刑的老鬼有些不可思议地看着沈界佑那受刑的过程……他居然在那人痛苦的面容上同时发现了一种名为期待的光彩……“或许，他真的会是我们地狱的第一个圣者！”
……那拔舌的刑罚不停地轮回着，心中已然有所依托的沈界佑在经历了一次次的刑罚后，渐渐地已经感觉到这样的刑罚、这样的痛苦已经不能再令他的灵魂疲倦了。疼痛依旧，是他的忍耐能力变强了……或者，是他的心变强了！
可是无法变得疲倦，那么他就无法入睡去寻求那梦中的相遇，所以，当他最后一次在拔舌狱受刑时，所有同狱的鬼魂们居然惊骇的发现，那受刑中的沈界佑居然在不停地用他的灵魂恼怒地大喊着：“不够！不够！这样的程度，远远不够！”
然后，大概只是数十年的时间吧，他从这原本需要一万年才能熬过去的拔舌狱中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