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但这样的安静，却让楚香儿隐隐地预感到了什么。
郑烊攻来了吗？明鼎要亡国了？
安静让她害怕，相比之下，还是身体上的痛楚更能让她安心。楚香儿甚至期盼小公主能突然出现在她眼前。
身体的折磨总好过心里的煎熬。
等着等着又是漫长的等待。三天就等待中度过，除了送来草药和饭菜的人之外，就再也没有任何人影出现在她面前。
从送饭之人越来越慌张的神色看来，情况似乎已经迫在眉睫，圣京的根本已被撼动楚香儿的伤口因为有着适当的治疗，恢复的很快，身上的道道伤痕已经开始结巴，处处传来奇痒。
任凭她百般忍耐，还是不由自主地想要伸手抓上一抓。
第N次，她排掉爬到肩膀上的手，咬牙硬是忍着。
原来痒要比痛难忍万分，她甚至开始怀疑，这是不是步萱儿想出的折磨她的又一个花招。
一股烧焦的气味儿在空气中蔓延开来，鼻子一向灵敏的她立刻就警觉的走到铁门处查看。浓烟夹杂着火光从不远处飘来，被关押着的囚犯全都惊恐万分地朝东头瞧。
天牢失火一时间咒骂的、哭叫的声音性斯底里地传了出来。有一个好心的狱卒，见情况危急，拿出了钥匙，把牢狱之中的老弱妇孺统统放了出来。
跑到她这里却没有停下。
“姑娘，对不住了，你是重犯，在下没有钥匙。”
“别管我，去救别人吧！”楚香儿对他报以一笑，真挚的诚恳的。在这个危急之时能想着保全别人的人，是最值得她尊敬的。哪怕是就不了自己。
被放出牢狱的囚犯一个个发疯一般的冲向了火海。那一边儿说不定就是生的希望，留下来却只有死路一条。
呛人的浓烟越发的浓烈了，楚香儿被熏的眼泪直流。每一次呼吸都要咳嗽好一会儿才能停止。
火终于还是烧到了她眼前，那炙热的火焰像是跳跃着的妖精向她扑了过来。
热气和弄烟让她喘不过气来，铁门也被烧的滚烫。
她匍匐着爬到了墙角之下，无力地爬了下去。
死了！终于要死了。
丫的！要是她能选择，她宁愿被那个臭丫头活活打死，死的壮烈凄惨。也不愿意变成只烤猪，最后连个灰儿都剩不下。
隐隐约约她闻到了烧焦的味道，那味道夹在着些许的香气等一下，她也会发出香味儿，烤肉的味道。
咣当——！
一声巨响，紧锁着的铁门的铁链一下子被砍断。
一个高大的黑影推开了大门，在他身后的烈焰依旧狂妄地燃烧着。
他像是浴火的凤凰，傲然矗立在烈火之中，脸上的张狂没有因为危险的处境改变丝毫。
“步清扬？”楚香儿不敢置信地揉了揉自己的眼。
他怎么可能会出现在这里？是她的幻觉吗？因为过度的想念？
“该死的！你果真还在这里！”那人口气恶劣的很，可字里行间是浓的化也化不开的关切与焦急。
冷酷之中不失柔情、慌乱之时不失威严。这不正是步清扬吗？
她的步清扬。
他还是来了！
没多说一句话，那个横空出世、如天神般的男人直接抱起了楚香儿，将自己的外袍退了下来，猛在了她身上，将她紧紧裹住。
他紧抱着她冲入了火海之中。楚香儿眼前是一片黑暗，周身更是火热的。可她的心里却从来没有这样幸福过。
他来救她了，她的爱不是单单的付出！
原本短短的道路，现在却像是一世纪那么长。令人窒息浓烟夹杂着滚滚热浪将他们二人席卷，前路是迷茫的。
楚香儿却相信，这个伟岸的男子，一定能带着她脱离险境。之后呢？自然是冰释前嫌，结婚生子，过着神仙一般的日子。
宏伟的幸福蓝图需要人来构想，似乎不是很遥远，让她也能触手可及。
带着这样的憧憬，楚香儿的脸上挂上了甜甜的笑。
盖在头上的外袍被掀开了，久违的光明，刺得让她紧闭了双眼，耳边响起的尽是“冲啊！”“杀啊！”的声音。
“小香水儿，快去找欧阳霜吧！本王就只能送你到这里了！”步清扬将眯着眼的香儿放了下来。
语中是浓浓的不舍他说什么？让她去找那个该死的人妖？她没听错吧！楚香儿揉了揉眼睛，好不容易张开了眼皮，看到的却是他一脸的憔悴。
步清扬的脸上依旧是酷酷的，但新生的胡茬，苍白的面庞都诉说着他的失落，到底是多久不曾好好地休息，才会看上去如此的苍老？
难道？明鼎已经气数尽了？
楚香儿转头望去，当是愣在了当场原本富丽堂皇的皇室宫殿，此刻尽是一片狼藉，到处是残壁断瓦，到处是烈火浓烟。原本鸟语花香的庭院之中，早就不见了蝴蝶翩翩的身影，取而代之的是大片的尸体。
那些记忆中鲜活的宫女、太监，此刻不是面带痛苦地倒在血泊之中，就是失去了肢体在地上哀号眼中充斥的是灰烬、血腥和残肢。
耳中听闻的是冲锋、哀号和哭啼。
这些都是因为她吗？楚香儿惊的捂住了自己的嘴巴，眼前朦胧了一片。从来她就知道战争是残酷的，可听说和亲见，却是两码事儿。
“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她连连倒退了两步，撞上了步清扬的胸口。
“大明朝和琉璃国以质子之死为起兵借口，组成了联军攻打明鼎。昨日，圣京失手。他们长驱直入攻入了皇宫”步清扬努力地压抑着自己的悲愤，亡国之痛让他这个向来处事不惊的王爷，声音微颤。“明鼎到了今天的地步，可说是亡国了”
“步清扬！别说了，别说了！”楚香儿眼含着泪水，捂住了他的嘴。“都是我，都是我的错，我不该把事情想的太过简单，以为单靠我自己的力量，就能解决一切。是我的自大害了你，也害了你的国家！”
她深深的看着他，感受得到的是从来没在他脸上出现过的哀恸。这个男人自打一出生就是天之骄子，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她真的不敢想象，他能否受得了这个打击。
是她！都是她的错！
“没错，都是你！要不是因为你这个细作，在我的粗心大意之下，让你把郑烊拐出了王府，也就没有今天的灭国惨剧”
“步清扬”她的眼光一闪，充满了愧疚之情。
“我应该杀了你的，早在开始怀疑你的时候，就应该将你除掉！”他有些痴迷地看着她，挑起了楚香儿的下颚。“可是，不可思议的是，事到如今我还是不后悔。就算是亡了国，一想到天牢中的你，还是会不顾一切地赶来救你。”
“别说了，我求你别说了！”
泪终于大滴大滴地掉落了下来，无边的愧疚感淹没了楚香儿。从来不曾有过的心痛和无力逼得她恨不得用一切换回他的皇朝他的江山。
终究只是妄想“楚香儿，你是琉璃国的细作也好，是让我亡国的女人也罢，我步清扬这一生都难以把你割舍。”他低下了头，在她的眼角落下了密集的吻。
如此的轻柔，轻柔的像是一场灿烂缤纷的美梦“我不是细作更不是琉璃国的公主，我只是爱着你喜欢你的楚香儿！”
双手环住了他的颈项，楚香儿主动寻到了他的唇，撕咬、****、吸允，用着她所能想到的一切生涩的吻技来吻着他。
步清扬低吼了一声，双臂抱紧了她瘦弱的身躯，加深了这缠绵的、哀怨的、不悔的一吻“没想到步王爷还真是个风流种，死到临头了，还只顾着和女人调情！”
不知何时，四周安静了起来，讥讽的声音在他们的前方响起，就更显得突兀。
楚香儿听的出，那是欧阳霜得意的嘲讽。
已经来了吗？这么快就来炫耀了？
她加深了这一吻，没有因为身后的众人而停止对步清扬的爱恋。直到两人都透不过气儿来，才依依不舍地放开了对方，结束了这毁天灭地的一吻。
时间似乎冻结在这一刹那。硝烟、战火濒临眼前的诸侯，都不能干扰他们对彼此的深情。
楚香儿眼中的清扬从来没有像这一刻的温柔。
步清扬眼中的小香水儿也未曾如现在的这般动人。
交缠纠葛的火热视线，让欧阳霜觉得相当碍眼，心中最深处的黑暗，越发地茁壮邪恶了起来。
和他并肩站立的男人，身材高大，脸上以赤金面具遮住了上半边儿脸，只露出一张感性的嘴唇。
欧阳霜一双妩媚动人的眸子朝蒙面人请示了一下之后，高声喝道。
“来人，把步明朗带上来！”
听到了这几个字，步清扬如遭点击一般抖了一下，这才斩断了与楚香儿纠缠的视线。
步明朗被两名大将押解到了众人面前。
他神情蔑视地横扫众人，随成了阶下之囚，也丝毫不改君临天下的气势。
“皇上，事到如今，你还有什么好说的吗？”欧阳霜得意地笑了笑，抽出了跨在腰间的宝剑，直接架在了步明朗的颈项之上。
寒光乍现，在阳光的照射下反射出紫青色的光芒，让人目不敢正视。
步明朗面不改色，脸上挂的依旧是讥讽的笑容。
“窃国小儿也配跟朕说话？”
“哼，一国之君果然气势非凡。只是不知道，脖子要是被朕抹上一下，会不会如常人一般的血流如注呢？”欧阳霜手中的剑不断地加大了力道，话是对着步明朗所说，看的却是一手拿剑，另一手拥着楚香儿的步清扬。
他放在楚香儿腰际上的手，让欧阳霜觉得分外碍眼！
“父皇！请恕儿臣不孝！未能捍卫江山社稷，未能保护好父皇您！”
看到此情此景，步清扬再也没法冷静，他双腿一软，跪倒在步明朗的面前。
“皇儿啊，你何罪之有？天下合久必分分久必合，谁也挡不住改朝换主。终究也只是尽人事听天命！”
面对步清扬，步明郎脸上的线条柔和了几分，对这个一向都是他骄傲的儿子，他有太多的话要说，只是他知道时间以是不多。
他慈爱地看着浑身伤痕累累的皇儿，一切尽在不言中“真是感人肺腑啊！”欧阳霜挑了挑眉。“别说朕没给你们机会，只要你承认天下归属于大明皇朝，今儿个朕就能饶你不死！”
“哼！痴人说梦，谋朝篡位的贼人也想名正言顺吗？真是可笑之极！”步明朗轻蔑地瞟了一眼欧阳霜，便再也不将什么了。
“好，既然你找死，朕就成全了你！”欧阳霜又是邪恶一笑，眼中寒光立显。
由始至终，在他身旁站立的面具男子都一言不发，对眼前发生的一切，似是事不关己。
架在步明朗脖子上的剑一沉，利刃划过了他的脖颈，鲜血喷涌而出楚香儿倒吸了一口冷气。
剑划过了皇上脖颈之上的大动脉，死只是早晚的事欧阳霜这个变态，是想让步清扬看着他亲生父亲被放血致死吗？
“父皇！”跪在地上的步清扬失去了那份冷静，他想要冲上前去，却被早就有所准备的护卫团团围住。
一时间发了狂的步清扬，像是受伤的野兽、怒吼着、愤怒着、在团团围住的人群里横冲直撞地砍杀着只是死了十个，立刻又围过来上百个。人似乎怎么也杀不完，他似乎永远也接近不了他的父皇。
步明朗颈间的血液一直噗噗地流着，他看着被侍卫围在中间孤军奋战的儿子，露出了虚弱而又欣慰的笑。
他的脸已毫无血色，像是只包裹着一层透明的面皮。
楚香儿知道，他撑不了多久了悲情在心中泛滥，楚香儿红着一双眼，双腿一软跪在了他的面前。不知道为什么，也不去想为什么，只是觉得他是步清扬的父亲，她应该跪送他最后一程。
步明朗朝她投来了一记赞许的笑容之后，终于身子一软倒在了血泊之中这一幕落在了步清扬的眼中，他停止了动作，任由手中的宝剑滑落欧阳霜拍了拍手，把步清扬团团围住的侍卫，立刻训练有素地退到了他身后。
除了横七竖八躺在地上的尸体和鲜血之外，刚才的激战好像没发生一般。
步清扬呆呆地瞧着瘫倒在地上的步明朗的躯体，一动也不动，好半响，泪才涌了出来。
谁说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心处！
“欧阳霜！你这个卑鄙的人妖，真是无耻！”
楚香儿极快地从地上站了起来，冲过去捡起了步清扬掉落的剑，不容分说就往欧阳霜刺去她要报仇！为自己，为了明鼎皇朝，为了步皇帝更为了步清扬。
凭什么他欧阳霜就能摆布所有的人？把他们都当成傻子玩弄于鼓掌之上！
欧阳霜面不改色，只是微微一闪身，便躲过了楚香儿的利剑。他玩味地瞧着楚香儿，手中的长剑却朝她飞快的刺了过来太多的痛苦、太多的愧疚、背负了太多的遗憾，楚香儿闭上了眼。
还是让她死了吧！就算是活着，她也没脸在看一眼步清扬。
那样生不如死！
预期中的疼痛并没有降临，楚香儿被拥入了一个温暖的怀抱之中这样的熟悉、这样的温柔。她睁开了眼，果然看到的是步清扬的那张早已刻在自己心上的脸。
欧阳霜刺出的剑不偏不倚正好刺穿了步清扬的左后背，他扑上来为她挡下了这一剑。
楚香儿一低头，看见的是穿胸而出的剑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