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对陈叶琴离家出走所造成的恶果,杨老师在许仁华家发了火道:“这种也是父亲!狗眼看人低,真混! 现在是什么时代了,竟然逼婚,简直是荒唐透顶!”杨老师气愤着,从衣袋中摸出一支香烟抽了起来。在座的 王静、刘二嫂、杨玉秀和许仁华还能说什么呢?他们将一起憎恶陈叶琴的父亲。
是的,陈叶琴的父亲是该憎恶,他做出的事情,也的确是荒唐极了。他为了地位和几个臭钱,竟然人格也 不要了,竟然对自己的亲身女儿逼婚,这无论从道德上和行为上,都是种罪恶。因为,陈叶琴父亲的所为,纯 属是种买卖婚姻,而买卖婚姻,这是旧社会的腐蚀残渣,这种旧社会的腐蚀残渣已被现在的新社会所废弃了。 但现在看来,陈叶琴的父亲却让这旧社会的腐蚀残渣,作为传统文化给继承了。然而这是新一代的青年人所无 法接受的。陈叶琴是个刚柔女孩,她为了摆脱父亲的枷锁,毅然离开了家,离开了母亲,这对她的父亲陈家福 来说,将意味着什么呢?这意味着她对陈家福的买卖婚姻的一种顽强抗争。但她这种顽强抗争,这对她父亲陈 家福来说,却是一中难以低估的负担,善良的人们责骂他,做妻子的陈家风饶不了他,正做着娶个漂亮媳妇回 来的乱成风,也一定会前来向他要人。因此,面临陈叶琴的出走,陈家福已经无法向善良的人们、向妻子、向 乱成风交代了。他的精神负担将是沉重得很啦!他昨天的苦酒还没喝完,可今天将会喝得更多、更苦、更惨。 昨天他寻找女儿无望回来,已过深夜,本应苦怜闷烦的他,却没有躲过妻子陈家风的纠缠和哭闹。陈家风和丈 夫几乎纠缠哭闹到一夜,一直到第二天天明。但怜女儿心切的她,不思饭,坐在客堂间的一张椅子上哭,嘴中 骂个不停。
“没心肝的畜牲,你心中好过了,好过了?你给我把她找回来……乖乖哎!”陈家风骂着,说着,哭着。
面对陈家风的骂、说、哭,陈家福坐在箱柜边的椅子上,拼命抽着闷烟不说话,心中惴惴不安,他还能说 什么呢?女儿可是他自己的所误而出走的啊,若不是他的所误,女儿是不会离开家的啊,现在女儿走了,他和 妻子一样,同样心急和怜痛,同样担心和牵挂,为此,他感到后悔,他把一切苦楚和心烦,埋葬于心底,只怪 自己,而不怪任何人。
妻子见他不出声,便继续,骂、说、哭:“你这畜牲怎么不说话,是哑巴了,你给我把她给找回来呀!乖 乖,你在哪里啊?你在哪里啊!呜……”
“你******,哭够了没有?有完没完啊!抽,抽你妈的什么东西呀!”陈家福骂着把手中的烟蒂往地上狠 狠一扔,火气十足道:“她不回来,我同你一样心急,我知道事情会弄成这样吗?”
“我不管你怎样,你这畜牲给我把她给找回来……”陈家风继续边骂边说。
“我可警告你,你不许再骂人了!”陈家福又夹一根香烟道。
“就骂你这个畜牲,你能把我怎么样?”陈家风不甘示弱,继续骂道。
“你若再骂,我就揍你!”陈家福火气十足道。
“你揍!你来揍呀!你这个没良心的狗东西!你给我把她给找回来呀,你!”
“你******,我现在上哪去找?你纯粹是个不讲理的东西!”陈家福吸了一口烟骂道。
“你才不讲理来,畜牲! 畜牲!”
“你再这样骂我,我真的要揍你了!”陈家福向妻子虎着脸道。
“你揍,来呀!揍呀!你这个狼心狗肺的东西……你给我把女儿给找回来,给我把她给找回来……你若找 回不了她……我就死给你看,呜呜……你去不去?去不去?”陈家风哭说着,向他吼叫。
“好,我去……我去……”陈家福在妻子的威逼下,他不得不直起身来,畏缩着退出大门外去。
陈家福出了大门后,陈家风伏桌大哭,泪水润湿了她粘粘的衣服。她慈怜女儿,担心女儿会出什么意外, 她为此,恨丈夫,更恨乱成风,若不是乱成风痴心妄想,自己的丈夫又怎么会有此梦想,让女儿同乱成风的儿 子订婚而离家出走。所以,罪魁祸首还是乱成风。当陈家福离家足有五分钟,乱成风穿着鲜红色的春秋衫和一 件灰色的毛料长裤,套上一双黑色的高根皮鞋,头发梳得油光光的,领着穿着灰黑色西服的儿子高宝,正兴致 勃勃地朝陈家院子走来了。乱成风一边走着,一边同身旁的儿子唠叨。
“高宝!”乱成风唤着儿子。
“干,干吗?”高宝拙气着声回答。
“进了陈家的门,要叫阿爸阿妈!”乱成风关照道。
“怎,怎么有,两个阿爸,阿妈啊?”高宝傻呆呆地问道。
“就照我说的去做!进了陈叶琴家的门,看到她爸爸妈妈,要叫阿爸阿妈!”乱成风欣喜地安慰儿子:“ 你老婆可好看了,要比我好看多少倍,你呆头呆脑的,也真有福气。”
“妈!我,我不要她!”高宝不高兴的样子道。
“那要谁?”乱成风坚决地问。
“要,要王娟!”高宝有点畏缩。
“什么王娟不王娟的,不说了!到人家家中,不许说这句话!妈妈给你选老婆,没错!”乱成风说着,拎 了拎儿子的手臂,很着急道:“我同你说的,你记住了吗?”
“记,记住了,真,烦,烦!”高宝显得不快的样子道。
“真说不改!”乱成风不满意地很劲将高宝的手臂索了索,跨进陈家的客堂来。陈家客堂,陈家风还在伏 桌哭泣。
“阿妈!”高宝见到哭泣中的陈家风,不管三七二十一叫了起来。但陈家风不应,还是继续哭泣。乱成风 便尴尬地瞪了儿子一眼,忙走到陈家风的身后,用手拍着她的肩头道:“大姐啊,你这是怎么啦?这么难过干 嘛啊?姑娘还没出门,你就舍不得她啦?这是订婚,还没结婚来,就是姑娘他们结婚了,姑娘也会常常回来看 你的!这你又担心什么,哭什么呢?别哭了,大姐!”
“你说完了没有?”陈家风突然抬起头来,火气像火山爆发:“你这个扫帚星!扫帚星!不是你,我女儿 好好的,根本不会离家出走的……你现在给我走开!走开!离开我家,离开我家!”
“要我离开你家,哼!”乱成风吃惊着,镇定下来道:“咱们也得把话给说清楚了。”
“怎么说?怎么说?”陈家风向她哭叫。
“哼,怎么说……昨天我看到姑娘好好呆在家中的,怎么一下子就离家出走了?这鬼才相信呢!说我使你 姑娘离家出走,你纯粹是苦肉计来诬陷!这真是高明的手段,我才不吃这一套呢!哼,我乱成风你前后左右访 访,不混,也混了几十年了,你,我请你不要在我面前耍滑头!哼,我乱成风也不是你欺负的!”
“你想怎么样?怎么样?想我女儿嫁给你家,你这是梦想!梦想!你不要自以为家中有几个臭钱,你就想 买走我的女儿,这我告诉你,办不到!”陈家风不甘示弱地怒斥道。
“好!好!很好!”乱成风气得像似心在流血,她疑惑有诈道:“你们夫妻共谋,串通一计来暗算我,没 门!没门!哼,我现在不跟你罗嗦,我等你男人回来,你男人呢?我现在等他……”乱成风说着,在一张长凳 上坐了下来,左腿搁在右腿之上,显得万般胸有成竹的样子。
“请你出去!”陈家风突然直起身来拎住她的一只手臂道:“我家不是你呆的地方,你给我滚出去!”
“哼!”乱成风将手臂很劲一掰,将陈家风弄了一个踉跄道:“老娘我不走就是不走!你男人死到哪儿去 了?快叫他回来!你告诉他,我等他回来!高宝,坐!在凳子上坐!妈妈的,魂都掉了,耍我,我是三岁小孩 ,让人耍着玩的吗?哼!”乱成风怒气冲冲地说着,高宝在凳上坐了下来,他对此事感到好玩,很无所谓。
“呜,呜……”陈家风踉跄着没有跌倒,稳了稳身子,蹦蹦跳跳地急哭着:“都是这个畜牲噢!杀千刀的 ,钻到钱眼里噢!畜牲,你死到哪里去了?你做绝事害人啊!畜牲,你死啦!”陈家风急着哭着,泪水在不停 地流,她悲怒,气愤难抑,她对丈夫从未有过的咬牙切齿就在现在。可她咬牙切齿又有何用?骂就能把丈夫给 骂死吗?不能!不过,陈叶琴的离家出走,这也够陈家福难受的了,他自己所谓做糊涂事,而酿成的苦酒,还 要慢慢地往下咽。他自离家外出寻找陈叶琴,他已不知再往何处寻,于是,他灵机一动,许仁华家便成了他唯 一能寻找到陈叶琴的希望。他这时侥幸着,火气冲天地冲到许仁华家的客堂来。
“许仁华!你出来!你把我女儿拐到哪儿去了?”陈家福冲到许仁华家的客堂,大吵大叫。陈家福大吵大叫 着,王静、杨老师、杨玉秀、许仁华、刘二嫂分别从许仁华房间来到客堂。
“许仁华!你这小王八蛋!你把我女儿拐到什么地方去了?”陈家福继续大吵大叫。
“你……”许仁华气得浑身直打颤,一把捞住陈家福的衣襟道:“你把叶琴还给我!把叶琴还给我……” 许仁华淌着泪水,一番哀苦样。
“仁华,别乱来!”杨老师警告着,即刻上来拉着了许仁华拎他衣襟的手,把他扯开:“这是做什么?做 什么?”
“我要他把她给找回来……是他逼走她的!”许仁华哽咽着道。
“你自己逼走自己的女儿,还倒过来说许仁华拐走了她,你,我请问,你是人吗?”王静怒气着,立在陈 家福面前道:“你不是人,你是个狼心狗肺的东西!你不是人,你是个神经病!”
“你……”陈家福气得直冒烟:“你怎么能骂人呢?”
“这不用我骂,你本来就是这样,我和许仁华昨晚在你家门口路过时,你难道没看到吗?你女儿跟我们走 了吗?你眼睛都瞎了!”
“你……”陈家福支吾着,说不出话来。
“你,你什么?”王静沉着脸:“昨天天黑时,你还同我要女儿,我把你女儿藏起来吗?神经病!小眼眶 !见钱眼开的东西!你是什么父亲?猪狗!猪狗都知道怎样疼自己的孩子,怎样爱自己的孩子,你却猪狗不如 !”
“你……你再骂,我就对你不客气了!”陈家福狼狈的样子,吞吞吐吐。
“怎么,想打我?我告诉你,我可不是你女儿!”王静不甘示弱道:“把女儿逼走,还要加害别人,你的 良心呐?狗吃啦!见利忘义的东西,现在好了,女儿丢了,你去替你女儿同人家订婚去吧,去啊!在这干吗? 你看不起人家许仁华,骂人家许仁华,赶走人家许仁华,打人家许仁华,你还有脸在这儿,快滚!真不要脸! ”
面对王静的唠叨不可收拾,陈家福痴呆着不说话。杨老师看了陈家福一眼对王静说:“王静,别说了,事 情弄成这个样子,说了又有何用?”
“什么何用,这是他太欺负人了……不过,他也欺负了自己……”王静气急着说:“我想他这时,也一定 是后悔了。”
“老陈!”杨老师瞧着陈家福六神无主样,来到他面前道:“你太糊涂了,你怎么就这么糊涂呢?同顾家 往来,结为亲戚,你难道不知道顾家是个什么样的人家吗?他家什么事情都会做得出来的!”
面对杨老师在说他,陈家福不说话,他恍惚的目光望着杨老师。而面前的大家,都用一种怨恨的目光反射 于他,令他尴尬难受。他垂着头,杨老师对他继续道:“老陈,顾家你是惹不起的!现在你想想看,由于你的 一时糊涂,孩子不知去向哪里,反过来,顾家还会和你要人,我看你咋办?现在就算把顾家的事情扯到一边吧 ,现在孩子没了,你的心里舍得吗?我看你心中也未必好过,你在愁着孩子,烦着孩子,担心着孩子,是不? 我真可惜你啦,老陈!你逼走自己的女儿,她可是个好姑娘啊!在校,她品学兼优,尊敬老师,爱护同学,团 结同学,帮助同学。在外她也乐于助人,做了一些对社会有益的事情,可惜,现在孩子没了,”杨老师说着难 过起来:“‘见兔而顾犬,未为晚也;亡羊而补牢,未为迟也’,你就一点不察觉孩子的反常吗?”
“唉!”杨老师说着,陈家福突然跺起脚来,形象十分后悔,又较凄苦,他显然着急得很。
“你现在知道后悔了,晚啦!”杨老师又着急,又激动道:“许仁华家是穷点,出身也不好,但这不是他 的错,这是历史所造成的,再说政治这个东西,谁能说得清?道得明?将来会怎么样?你看重金钱,沉迷于富 贵,难道真正的爱情是金钱能够买到的吗?重山万水能够把他们给分离?你想错了,现在是什么时代啦?是社 会主义时代!那种旧社会陈旧腐蚀的父母包办婚姻,现在早就废除啦!而你脑海里却把父母包办婚姻,扎根得 这么深,这么顽固。〈中华人民共和国婚姻法〉你也得知道一点,它强调婚姻自由,反对买办婚姻。地、富、 反、坏、右的子女,他们也有相爱的权利啊!老陈,你是拆散了好端端的一对青年啦!他们生在红旗下,长在 甜水里,有何过?而你……你应该好好反省反省了。”
“杨老师,我财迷心窍,收了那女人带的两千元钱,我答应她,让孩子和她儿子今天订婚,是我害了孩子 ,杨老师!”陈家福沮丧着脸道。
“谢觉哉先生说过,钱可以使人迷失本性。所而你就毁在钱上。现在你唯一的就是把孩子给找回来!”杨 老师道。
“我上哪去?上哪去找?”陈家福苦着脸,无可奈何。
“上哪去找,只由你自己,我们是没办法,自己酿成的苦酒,还是由你自己去喝吧!你可以走了!”杨老 师沉着脸道。陈叶琴是他的学生,他也在担心和心烦着陈叶琴。
“你走吧,你怎么还不走?快走!”许仁华悲观着,向他吼叫起来。
“快滚,为了几个臭钱,把什么都丢了!”王静不客气地道。
“杨老师,我走了……”陈家福哽咽着,向杨老师招呼,杨老师鄙视了他一眼,没有说话。他走向门外去 :“叶琴,乖孩子,你在哪儿啊……”他的声音悲怆着,显得十分凄怜。
“让他慢慢品尝这杯苦酒!”陈家福离开后,杨老师悲愤着,朝他的背影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