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深沉思烦陈叶琴的痛苦之中,许仁华又想到了今后的路和日后的前程,尤其是他那篇自己写的,寄给A报 已一月有余的文章,却更让他心烦和担心起来,他担心和心烦的是,自己的这篇文章是否被报社用上,为此, 他期望着,如果能用上就好了。其实,许仁华的这一期望是成功的,他的这一心烦和担心却是多余的。
在A报总编辑办公室,年纪五十左右,人瘦而长,戴着一副黑色镶边眼镜,穿着件灰色中山制服的王总编, 正坐在办公台前,思想集中地审阅着排版文章。
“喂,我的总编!”忽然一位身着青绿羊毛衫,系着一条蓝色牛仔裤的年轻女子来到总编面前叫道。
“唉,罗元英,有什么事?”王总编笑道。
“我那位作者的稿子,你看了吗?”罗元英笑道。
“我看……”王总编支吾道:“就不发表了吧!”
“为什么?”罗元英两手搁在台子上很严肃地问道。
王总编看了看她的脸色道:“《********之我见》这篇文章共计二万多字,文章很不错,结构严谨,说理透 彻,令人信服;语言生动,行文流畅,叫人羡慕。可是,文章中所提出的,中国不能再搞阶级斗争,要以经济 建设为中心的说法带有政治色彩。”
“带政治色彩就不发表啦?您不是常同我们讲新闻报道的真实性,现实性,社会性,替广大人民群众说话吗 ?我认为作者的见解,说明********的发展动向,符合广大人民群众的迫切要求,在****‘******’横行的日 子里,他们为了抢夺政权,肆意诬陷迫害好人,弄得工厂停产,农村土地荒芜,学校不能正常上课,这种苦头 ,我们还没吃够吗?总编!我们要有中华民族的民族自尊心、责任心、多替我们的后人想想,多替祖国的发展 前途想想,面对实际,改变过去的陈旧观点,不能再让过去的陈旧观点束缚我们自己了。”罗元英像放连环炮 一样,说了一大气。
王总编看看罗元英,为难道:“小罗,你讲得都对,我只是担心,这篇文章一发表,弄不好会坑害了你和我 ,还要牵连大家,毁了我们报社。”
“总编!”罗元英直起身转了两步道:“你的担心是多余的,您也知道,‘******’已经粉碎了,党的十一 届三中会以后,又把******同志请到中央领导位置上来了,这说明中国的政局稳定了,现在中国的指导思想, 已经不再沿用‘无产阶级****下的继续革命理论’,而是以经济建设为中心。”罗元英看了看王总编道:“这 样吧,有问题我一人承担,有大牢我一人去坐,好吗?总编!”
王总编深沉地看了看罗元英道:“真拿你没办法,你有见识,有胆识,我很愧意!好吧,咱们就冒一次风险 吧!”
罗元英看了看王总编一眼笑道:“这不是冒风险,这是为国家,为人民办件实事,人民渴望中国政治稳定, 经济发展,祖国富强,自己又能过上好日子。”
王总编听着罗元英的话,朝她打着微笑道:“你是个才女,我辩不过你,这样吧,我马上将《********之我 见》这篇文章排一排,明天见上报端。”
“好来!”罗元英一个激动,伸手同王总编握了一把手道:“我太激动了,我的大总编!”
就这样,他们对许仁华的这篇《********之我见》的文章达到了共识,忙着开始排版,准备见上报端。
第二天,许仁华的《********之我见》的文章终于见上了报端,发行全国各地,影响深远,首长们也看上了 他的文章。
事实正是如此,当时间到了第四天的早上,当明媚的阳光,从窗户射进********李振华办公室的时候,李振 华正在办公桌上整理红头文件,忽然办公桌上的电话铃响了,李振华忙放下手上的红头文件,拿起电话听了起 来。
“喂!请问你找谁?”李振华道。
“我是中央办公厅魏明啊!”魏明道。
“喔,是魏书记啊,我李振华,您好!您好!首长有什么指示?”
“明天,中央有关部门要在你市召开许仁华同志的学术研讨会。”
“许仁华?”李振华惊奇地问道。
“对,就是他!你没看到星期二的A报报纸吗?上面发表的《********之我见》就是他写的。”
“对!”李振华应着用手捂住电话筒,忙叫道:“兰秘书!兰秘书!”
“唉!”兰秘书是个女青年,她应着从另一间房间来到李振华面前道:“李书记,什么事?”
“给我把星期二的A报搞一份过来。”李振华着急道。
“好的。”兰秘书着急着去寻找星期二的A报。
“喂!喂!你怎么不说话?”电话筒中传出魏明的声音。
“噢,魏书记,我正在跟秘书说话…”李振华忙打招呼。
“喔!”魏明道:“我告诉你啊,你们那个许仁华同志的观点,很有见解啊,与中央精神不约而合,你要认 真地读一读啊!”
“我知道,知道了。”李振华应道:“魏书记,这会议召升的时间定在何时?”
“李书记!”这时,将星期二A报寻来的兰秘书来到李振华面前刚想说话,就被李振华左手摇了摇不出声了 。
“估计要到明天下午在你市举行,你们那边参加的主要对象是A报总编、编辑,特别是作者许仁华同志本人 要参加,以及你市的学术界相关人士也要参加,总之,你自己安排一下吧。”魏明道。
“嗯,好的,我立即叫人通知下去!不过,还是我亲自跑一趟作者。”李振华道。
“对,作者你还是要亲自去。”魏明道:“因为他的文章代表中国今后的发展方向,得到中央领导的高度重 视。”
“我知道。”李振华道。
“好的,再见!”魏明道。
“再见!”李振华说着放下电话,接着,他向兰秘书道:“星期二的A报找到吗?”
“喏,台子上。”兰秘书指了指台子道。
“嗯。”李振华应着,走到办公台边翻起A报报纸:“许仁华写的〈********之我见〉在什么地方?”
“第一版。”兰秘书道:“我来帮你吧。”她说着走过来帮李振华翻了出来。
“嗯!”李振华点点头自语道:“去外地几天,这报纸没有占上边,让我拜读一下!”李振华说着看了起来 。
兰秘书望着他那聚精会神的样子道:“李书记!”
“唉!”李振华应着还是头低着仔细阅读着报纸,他显得欣喜的样子激动道:“好啊,小伙子,有远见,有 远见啊!胆子大,敢说话,我们这帮老家伙,怎么就没有开拓精神呢?”
见上李振华看报纸的兴奋样,身边的兰秘书便也将目光投向李振华看的文章,李振华这时才被这一举动惊动 ,他抬起头对兰秘书道:“哦,兰秘书,你还要辛苦一下,去A报报社一趟,通知他们,不,是通知A报的王总 编,罗元英编辑,明天下午到市委办公室来,要他们一定要来,否则处理。”
“好的,我去了。”兰秘书道。
“嗯。”李振华点头应着,兰秘书走了,于是,他继续阅读许仁华的文章,大约三分钟,他又兴奋起来道: “对呀,我国不能再搞阶级斗争了,应该把工作的中心,转移到经济建设上来。”他自语着,再继续往下看。
兰秘书离开李振华的办公室后,骑着自行车来到大街上,只见她避让着人群和车辆,自行车缓慢向前行进。 一会儿,大约十多分钟,自行车到了前面十字路口,向左拐进了一个弄当,在A报门前停了下来,然后搁上自 行车锁上,拎着一只黑色皮包进了报社,片刻,她来到了报社业务科,业务科靠近门边办公台前,有一位男子 正在忙于写稿子,她便问了起来:“请问总编室在几楼?”
那男子告诉她在三楼,于是,她上了三楼总编室。
到了三楼总编室,王总编正拿着条尺在写字台前给报纸排版,她走近他面前道:“请问谁是王总编?”
“我就是,什么事?”王总编道。
“王总编您好!”兰秘书忙伸手与他握手:“我是市委李书记秘书,姓兰。”
“您好!”王总编握着手道:“说吧,有什么事要我做?”
“李书记找你。”兰秘书干脆道。
“李书记找我?”王总编突然脸上显得紧张的神色。
“对,他找你,他要你明天下午到他的办公室去,还有罗编辑,也一同去。吃好中饭就去,否则处理。”
“处理……”王总编心中惊慌道:“对了,我给你倒点水,你坐!坐!”王总编说着忙放下手中的条尺准备 倒水,被兰秘书挡住了。
“不用客气,王总编!我还有事,我走了。”兰秘书微笑着离开了办公室。
“这……”王总编支吾着,心中忧烦起来,他在想,难道‘上面’…对昨天的报纸上那篇〈********之我见 〉追起责任来了?为此,他陷入慌乱的沉思之中。
这时,兰秘书出了总编室的门以后,正欲下楼梯,却巧碰到了外出办事回来的罗元英,两人好像在一次工厂 失火时的现场上碰到过,所以两人再次见面时,相互对视片刻,但谁也没有开口,结果,兰秘书下了楼,罗元 英走向总编辑办公室,可是,罗元英见过兰秘书却心烦起来,她想起那次在********指挥灭火现场时,她在一 旁做现场记录的情景,忽然醒悟过来,轻声自语道:“她来干吗?莫非有什么事吧!是好事,还是坏事?”此 时,她的心中也拉起了一根弦,绷得较紧,于是,她便急匆匆地来到总编办公室,当她看到王总编在托腮苦想 ,忙自己叫了一声:“喂,王总编,在想什么呢?”
“哦,罗元英,你回来啦?”王总编显得十分 惊慌的样子说:“刚才市委来人了,这次你捅娄子了,给我 难看了。”
罗元英听到这话,坐在王总编对面,心中也着了慌道:“捅了什么娄子?出事了吗?来人了 ,他怎么说? ”
王总编望望她说:“来人要我们明天下午到市委办公室去,********要找我们,不去还得处理……”他说着 心中担心。
“处理什么,他说了吗?”罗元英急切地问道。
“说个屁呀!”王总编赌气说。
罗元英望望他,着急慌乱的样子道:“王总编,您别急,具我看,具我分析,也许来人未必是件坏事,可能 还是件好事呢?”
“哼!”王总编冷冷一笑说:“你别安慰自己,安慰我了,过去一只鸡,一条狗,一棵树,都当着资本主义 的尾巴给批判,又何况这次关系到政治路线,我看你我就等着坐大牢吧!”
“王总编,您别太悲观,太恐惧了。如果有什么事情,我俩早就被警车带走了,这会还有什么悠闲漫谈的时 候?”罗元英镇定着安慰道:“也许市委在安排什么事情呢?”
王总编看看她苦笑一下不出声,苦恼地伏在办公台上,头搁在自己的手臂上,看都不看罗元英,罗元英看他 这种忧烦消沉的样子,实际上自己也很担心。其实,他们这种担心是多余的,不必要的。不是么?********李 振华看完许仁华的文章以后,正坐车去向南大。他的黑色轿车在两边绿荫的马路上急驶。向南急驶的轿车,车 玻璃不断在明媚的阳光中,反射出一闪一闪的光亮,似乎他的思想也被这时的光亮照得透彻透明的了,为此, 李振华心中显得热乎乎的:“南大,不愧为南大!这么多年来,有多少才子出现在南大!中国早就该按照这条 路走了!现在可好了,中央开始走了。”李振华想着想着,眺望窗外,窗外的太阳,是那么明亮,天是那么的 蓝,祖国是那么的辽阔美好。
“祖国等待着我们的人民去安安稳稳,定定心心地去建设啊!”李振华看到这美好景色感叹道。
“嘟嘟!”一辆大卡车开过来,李振华的黑色轿车一插而过,它以最快的速度驶向南大。
一会儿,黑色轿车向东拐,驶进南大附近的绿荫区,司机小张稍微转过头来道:“李书记!”
“嗯,什么事?”李振华应着问道。
“车开到什么地方?”小张问。
“南大党委办公楼。”李振华回答道。
“好的。”小张应着,车开到了南大的正门前,李振华向门卫伸手招呼,车开了进去,直驶南大党委办公大 楼,大约四五秒钟,车转了一弯,在南大党委门前停了下来,小张为李振华打开车门,李振华下了车,走向南 大党委办公大楼。
“李书记,您好!”一位红衣姑娘笑盈盈地向李振华招呼。
“你好!”李振华应着问道:“你们的张书记在吗?”
“在!他在二楼办公,您去我送你吧!”姑娘道。
“好的,谢谢你。”李振华笑着道。
“别客气!”姑娘笑着说,她把李振华带进南大的党委办公大楼,爬着楼梯寻向二楼张明的办公室。
在张明的办公室,一位中年女子立着正与坐着的张明说话:“张书记,你的党费又该交了。”
“哦,真对不起,我又忘了,这两天我实在是忙得很。”张明笑着正欲打开自己的抽屉,李振华跟红衣姑娘 打了打谢谢的手势, 红衣姑娘走了,他便跑进门来笑道:“我又来忙你了。”
“哦,李书记!”中年女子见到李振华笑道。
李振华向中年女子点点头。
“李书记,您怎么有空光临啊?”张明笑着,忙直起身来去倒茶。
“没空就不该光临吗?”李振华说着,在办公台边的梯子上坐下。
“我是说,您是老上级,请都请不来啊!”张明说着,将倒好茶的茶杯放在李振华的台子边。
“嗯,你说得对,我这人就是个怪人,请我不来,不请,就得来。”李振华道。
“嗯,怪倒不怪,只是工作需要的时候到了。”张明道:“我说得对不对?”
“有一点点道理。”李振华道:“快把党费给人家吧。”
“怎么,李书记您也听到啦?”张明笑道,忙拉开抽屉拿出钱来交给中年女子:“真不好意思!”
“没事,你是书记嘛!”中年女子笑道:“工作忙,我体谅!”
“谢谢!”张明笑道。
“谢什么呀?我们的张书记啊,就是这么客气,从不摆官架子,我们大家敬重他,信服他!”中年女子望张 明说着对李振华道。
“噢,看来你们张书记的群众基础不错。”李振华说着对张明道:“张明同志,今后给我多说说你的经验。 ”
“我哪敢啊!”张明道。
“有什么不敢的,相互学习嘛!”李振华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