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周都有星期六,星期六没有什么特别的。建筑队里没有礼拜天,不像城里的工人那样滋润。可以坐舒适的办公室,可以拿不用动体力挣来的钱。人家到了星期六,领着孩子老婆去酒店吃饭,到街上潇洒。城里人管走道叫散步,民工队管这叫消化食。活计脏累,吃的又不好,哪里还有闲心去扯闲淡。
民工们就隔着街骂,骂城里人,过嘴瘾。
楼房一共七十二栋,规划好了叫幸福小区。高粱茬似的塔吊架子立起来,民工就像潮水一样从地里冒出来,哗啦一下子就把幸福小区占领了。不过,大家都知道,幸福并不属于自己。与城里人的距离只有一条马路,那边是以前建成的住宅小区,里面的花花绿绿告诉民工们,大家只是暂时寄存在城市的地盘上,等楼房建好了,咱马上就得给城里人倒地方。叫城里人星期六的时候去酒店吃饭,到街上潇洒,在这块地方尽情地折腾。
老憨他们的工地紧挨着马路,平时那边的人很少过来。老憨不骂。老憨觉得骂也不管用,人的命天注定。谁叫咱托生不好了,安心过自己的日子吧。老憨是木工,会支模板,挣钱为了娶媳妇。老憨的媳妇是老大难问题,因为人老实,一直没遇上合适的茬。后来经人介绍了个小寡妇,很随老憨的心意。老憨就想好好挣钱,把婚事办得体面点。
工棚就在马路边上,一长溜活动板房,上百人都挤在里面睡。晚上睡觉的时候最热闹,咬牙放屁吧唧嘴,千奇百怪的。冷不丁进去,臭脚丫子味很浓,得小心沼气中毒。这地方蚊子多,蚊子个头大,咬人也狠。民工们都带着蚊帐,一到晚上就得钻进去防蚊子。后来有民工到马路那边去溜达,回来后有个重大发现。说这鬼地方的蚊子欺负人呢,专上咱们这边来咬咱,马路那边没有。大家伙不信,跑去看了,真是这样。于是大家的仇恨就越深了,先是冲蚊子,觉得蚊子太******不拿咱民工当人,势利眼,抓不住熊瞎子来抓咱这癞疤子。后来把责任都推到城里人身上了,觉得是他们把那边整得太干净了,整得没有适合蚊子待的环境了,这就是明摆着挤兑咱。
民工们的报复行动很快开始实施。有民工站在楼顶上掐着家伙向楼下撒尿,因为是顺风,害得附近走路的城里女人被淋上了热雨。有民工在水管前裸体洗澡,那边的女孩子不敢出门。还有一回,那边楼里的一老头怒气冲冲来找工地负责人,说放在楼下的大葱少了。负责人说我给你查查,看谁吃了。老头第二天又回来了,说,大葱这次没少,楼下的花盆里不知道叫谁拉了泡屎。恶臭恶臭的,一看就是民工的屎。民工们顿顿吃的是清水白菜大米饭,拉出的屎颜色一致,很容易辨别,不像城里人拉的屎,五颜六色的变化很大。类似的事情出的多了,自行车轮胎没气,女人晾晒的乳罩裤头神秘消失,城里人觉得都是这帮民工干的。城里人忍无可忍,可跟这些民工没有办法把道理讲清楚。电视台来做过好几期节目,城管的也来干涉,民工们我行我素,不理那一套。
星期六中午下班,老憨他们的工棚里来了三个女人。一看穿着打扮就是城里女人,老憨他们就警惕起来,怀疑她们是来兴师问罪的。那三个女人很热情,说师傅,我们是美发学校的实习生,想给师傅们免费理发可以吗?
民工们愣了,没有敢搭茬的。女人就看见了老憨,说老师傅,你带个头,我们先给你理发,行吗?老憨掐着饭盒,不知道是拒绝还是答应,人家就热情地把老憨按在椅子上,麻利地拿出推子剪子,给老憨围上了围布。老憨慌了,不敢动,听任几个女人摆布。这是老憨第一次近距离接触女性,心跳加快。老憨三十六岁,从二十多岁起就伺候卧床的老爹,去年才把老爹送走,因为老爹的缘故,说媳妇一直没摆上议事日程。所以,实事求是地讲老憨还是地道的处男。
星期六那天,老憨是最幸福的民工。
三个女人围着他转,老憨感觉到了身边女人温馨的气息。老憨紧张,手心出汗,浑身也出汗。老憨觉得城里女人的身上味道真好,一股芳香叫老憨痴迷。
老憨开了头,接下来民工们就纷纷被三个女人按在椅子上,围上围布听任她们的摆布。三个女人很热情,不断征求民工的意见。问想剪什么样的头型,头发留长点还是短点。民工们回答很实在,既然是不掏钱,脑袋就舍给了她们,怎么整都行。
一个星期六,三个女人忙活了几个小时,剪了十几个头。临走的时候女人们说:下个星期六她们还来,只要师傅们不嫌弃。
女人走了,民工棚里发出了一片欢呼。有人说,城里的娘们味道真好。有人反驳,说明明是姑娘,怎么说是娘们。有人考证,城里的娘们和姑娘是分不清楚的。有人反对,说咋分不清楚,只要是娘们,走路就看出来了。还有人不信,说话的民工就站起来,模仿娘们和姑娘的走路姿势在工棚里走起来。他的解释令大家很信服,他做着动作说娘们被男人睡过了,两腿往外擗。工棚里活跃起了快乐的细胞。
晚上的节目就丰富多彩起来。有民工说,有个女的****大,剪头的时候蹭着他头皮了呢,当时脑袋像过电了一样,嗖嗖的滋味把裆下的老二都弄硬了呢。于是,一伙人开始评选****冠军,一致说胖的那娘们****最大。争论的过程相当激烈,有的说那胖的娘们****是不小,可有作假的嫌疑,问题出在乳罩上。有个民工说,他故意突然直起身子时,脑袋感觉硬梆梆的,像碰到了钢筋。据此判断,这娘们的乳罩里含有金属元素。很多民工还是坚持投了那胖的一票,甭管怎么说,人家的****相比较而言是最大的。现在咱的审美标准得变化一下了,是该转变观念的时候了。如今作假的东西太多,连******都可以做,还有什么不能做的?评完****,开始说屁股,三个女人屁股都没有特别的。不像工地边上开小吃部的那屁股大的娘们,像两扇磨盘。有人说不对,那穿白色裙子的女人屁股有特点,屁股向后翘,这种女人据说办起男女之间的事来,瘾头最大。民工们哄笑起来,说你经验很丰富啊,你老婆的屁股就是翘的吧。争论到最后,大家决定给三个女人起个名字。****大的,就叫大****,一目了然。屁股翘的,就叫翘屁股,通俗易懂。剩下的那个怎么办?那女的没有什么特征啊,老憨说,叫红裤头吧。大家一起看老憨,说行啊老憨蔫巴人心还挺咕咚啊,咋起的名呢?老憨说,给他剪头的时候来阵风,把梳子刮地上了,那女的猫腰去捡,裙子撩起来了,露出了里面的红裤头。
工棚里笑炸了,民工们追问还看到什么了。老憨说,肉呗。民工们起哄说啥肉,老憨憋得满脸通红,骂,跟你妈的那啥一样。民工们快活起来,很多没有剪到头的就说,下星期六人家还要来呢,咱也得尝尝滋味了。老憨你看到人家红裤头了,赶紧买本日历本去。看好了星期六,老早下班抢地方呢。
老憨果然买了日历本,挂在工棚的最显眼处。
民工们都盼望着星期六快点到来,来了也能蹭大****的****,能近距离看翘屁股的屁股,运气好的,还能一睹红裤头的风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