范老先生摇头,“你不必去找了,那里已经被封了。我父亲不过是下到坟墓第一层,一队二十多个好手就死了一半。我父亲拿到这把剑后见好就收,剩下的人却是贪心不足,之后,我父亲再没看到有人出来,一阵地陷,他差点儿被埋在地底。等他死里逃生之后,发现那处地貌面目全非,墓穴整个不见了。”
张清妍失望地点点头,转了口气说道:“既然你和你家族都命不久矣,那我……”
范老先生猛地抬头,“你说什么?!”
“嗯?”
“我的家族……命不久矣?”范老先生艰难地问道。
张清妍惊讶,“你不知道傀刃吗?”
范老先生握紧了剑柄,似是比阿泽婆婆还要苍老虚弱,说道:“父亲只是觉察出这柄剑能够分离僵尸肉体和其中的魄,掩盖气息,以及操控僵尸,其他的……”范老先生的声音微不可闻,难掩惊恐。
“剑有双刃,当一面刃对敌之时,另一面自会对己。你将僵尸身、魄分离,其中的魄由族人贴身收藏,以自身阳气掩盖魄的气息。那些大凶大煞的魄是因为傀刃压制才没伤害到你的族人,当傀刃毁坏,反噬之力除了你这主人,也会波及你的族人。”张清妍平静说道,“你们的阳寿已经快尽了。”
范老先生在这一瞬真如阿泽婆婆一样满面皱纹,他的脸色青灰,已是露出了死相。
“我在利州府城东的寺庙里遇见了你家的子嗣。”张清妍没顾及范老先生的悲痛,说道。
范老先生茫然地看向张清妍,眼睛忽然重新有了光彩,“难道是……”
“他叫范君彦。”
“君彦,是君彦!哈哈!他虽然是……不过没关系,我们范家还没绝嗣!”范老先生面泛红光。
“他已经成僵尸了。”张清妍轻飘飘地说道。
范老先生的笑容僵硬在脸上,“什么?”
“他炼的僵尸被惊尸,杀了他。我将他炼成僵尸了。你放心,只要他不入红尘,一定能修炼成不化骨的。”张清妍安慰道。
很显然,张清妍的安慰对范老先生而言是又一个打击。她自己也是心知肚明。
范老先生似是喘不过气来,极速地呼吸着。
“好了,我们去阿泽婆婆吧。”张清妍一身轻松地对姚容希说道。
“等等!”
张清妍望了过去,居然是王大柱。他刚才可没跟着人群一块儿过来讨伐张清妍。
王大柱抹着额头上的冷汗,战战兢兢地说道:“真人,请您惩恶扬善,为我们村主持公道!”
张清妍愕然看着王大柱。
王大柱额头上是冷汗,身上汗流浃背,却全是热气。白云找上里正,组织了那么多人,他王大柱怎么可能不知道?那些人中还有前一脚在他门口看热闹,后脚就回家拿家伙,簇拥着白云前往灵树的。王大柱一边让家里人继续收拾东西,一边焦躁不安地等着这边尘埃落定。结果等到的消息在他意料之外,又有情理之中——意外的是白云身边居然有只恶鬼,情理之中的是范家招了僵尸出来击杀张清妍。
王大柱推测这已到了决战时刻,刚才聚集过去的村人如同鸟兽散,他却是奔向了灵树。他相信邪不胜正,谁死了,谁就是妖人!
现在,白云背后的鬼魂被张清妍收了,张清妍判了范老先生全家“秋后问斩”,白云自己更不用提了,瘫倒在地,屎尿横流,还哆哆嗦嗦地想要往远处爬,不堪入目,一点儿真人的模样都没有。谁是妖人显而易见。
里正猝死,王大柱觉得自己的时代来了!所以他站了出来,请求张清妍解救黄坡村。
张清妍歪了下头,“你想要做什么?”
“当然是审判这个罪人!”王大柱正义凌然,手臂轮了一个圈,指向了趴在地上的白云,又移动了一下,指向了范老先生。
张清妍默然。
王大柱继续说道:“真人,他们在我们村的镇村之宝上动了什么手脚?”他的目光落在了灵树上。
张清妍仍然沉默。
“他们所图不轨,真人,请您解决我们的镇村之宝啊!”王大柱激情洋溢地说道。
张清妍无奈说道:“你们把那根绳子解了就是了。”
王大柱用力点头,仿佛被赋予了什么重要的使命,又请示道:“那么,真人,这些妖人要怎么处置?”
“要怎么处置?”张清妍重复了一遍他的问题,看向王大柱期盼的眼神,笑了笑,“我听说,你一年前发的那笔横财还有这两位参与呢?”
王大柱脸色大变,焦急地拼命给张清妍使眼色。
张清妍含笑看向范老先生,“范老先生怎么说?”
范老先生冷哼一声,“我们家的人是阳寿锐减,即将殒命,但也不会任小人宰割!”
“哦……”张清妍将音调拖得很长。
王大柱叫了起来,“你这妖人还敢胡言乱语!乡亲们,我们现在就将这些妖人……嗯……”王大柱说到此,结巴了一下。照他的想法,就是要了他们的性命,可张清妍不发话,他说出这话来,给村里人的印象就不好了,这消息传出去,对整个村的名声也有伤害。
“一年前,有人来找白云,请他替一户人家算个命。这个命,其实用不着那位冲云出手,只要白云照着他们给的字条装腔作势,表演一番就行。”范老先生淡淡说道,从地上站了起来,讥讽地看着王大柱,“白云叫来了我、上一任里正冯宝章,还有他王大柱,然后依言行事,念了一遍字条。他和冯宝章不知道白云在演戏,我却是察觉到白云身后的冲云没有动作,而之后,白云醉酒,露了口风,我知道了事情的原委。”
周围不多的几个村人刚刚才从鬼魂冲云和僵尸的冲击中醒过神,就听到范老先生开始讲一年前的隐秘,原本因恐惧而剧烈跳动的心脏开始了又一波的狂跳。
王大柱面色铁青,说道:“范老头,你临死还想要陷害别人吗?”
“白云在这儿,冯宝章也没死在火海里,这事情可不止你我二人知道。”范老先生轻蔑地说道,“当初那行人给了白云一百两银子,白云扶乩结束,就将一百两银子全给了你和冯宝章。”
听到这个数字,那些村人震惊地呼出声来,一片嗡嗡的“一百两”。原本躲避在周围屋子里、逃得远远的村人们听到这声音,又有几个好奇地走了过来。
王大柱面色更为焦急,对着范老先生破口大骂,大多数是村里面常听到的骂声,粗鄙至极,也夹杂着一些村人们不太用的词汇,诸如“挖人祖坟”、“奸人尸体”。
范老先生已知自己家族完了,这会儿对王大柱的叫骂安之若素,并且说道:“你就是这样骂那户人家的吧?除了你,还有你叫去的那些人。”
王大柱脸色一白。
“他们付了钱,让白云作假,又让白云找你们去辱骂那户人家。后来那户人家一家十余口,不堪受辱,上吊身亡。”范老先生冷冷说道。
村人们面面相觑,场面冷了一会儿,才沸反盈天。
“我……我们……”王大柱脑中一片空白。
“外面传言你们逼死了他们一家,但有白云算出来的结果在,没人指责你们,这事情也被汝乡的知县给掩盖下来。不过,当时去汝乡骂人的几人中,除了你,其他的都离开了村子。”范老先生的目光看向了不远处的一个中年人。那人拄着拐杖,满脸焦急,赶过来的时候先是看向那些村人,脸色一缓,待看到躺在地上的里正,脸上浮现悲色。范老先生继续说道:“当初这事情,冯宝章是唯一没拿钱的,你拿了那张银票,又拿出十两给其他人。”
喧闹之声更大了,村人们用异样的目光看着王大柱,有人酸溜溜地指责王大柱,也有人骂王大柱丧尽天良,将王大柱刚才骂范老先生的话全还给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