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女人被马匪抢了去,我们都当她回不来了,但后来她还是回来了,一个人走回来,满身的血,衣襟都开裂着,露出的皮肤上还有伤。她整个人浑浑噩噩的,衣衫不整也不觉得不自在。北边那村子的人都吓傻了,还当这个女人历经千辛万苦逃了回来,那个女人的爹娘兄弟姐妹都哭成了泪人。那个女人看到了亲人就笑了,那笑容……他们村的人说,那笑容就跟恶鬼似的。”费左叹了口气,“那个女人告诉他们村的人,那些马匪都死了,以后他们就不用怕了。他们村的人都当她疯了,应付着她的话,没放在心上。也有人害怕这个女人跑回来,那些马匪报复,就想着将女人赶走。他们村的男人也是热血上涌,马匪来犯,他们无法抵挡,女人被抢,他们也无能力,现在一个弱女子都跑回来了,他们这群爷们要是还这样窝囊怎么行?”
费左苦笑,“我们其实都知道那些沙漠遗民的人在哪儿。他们原来还会遮掩,不抢周围邻近的中原人,但之后还是露了马脚,被我们知道了,然后就肆无忌惮起来。要说实话,那些沙漠遗民真不是什么聪明人,可他们身强力壮,有马、有刀,我们也只好躲着,等他们抢到头上来,才稍作反抗,只是为了少死一些人。他们村子因为女人的事情一刺激,决定拼一把,就纠集了人,还找了附近中原人的村子要了点家伙。”
费左看向他刚才放在屋子角落的砍刀,“我这刀还是在那次之后分到的。我们那会儿一群人去的时候,手上只有锄头、棍棒、菜刀,就想着偷袭一把,给他们一点颜色瞧瞧。还说好了,这次之后几个村子就合并起来,人多也好防范他们。”
一行人就这样憋着一口气去了,谁都没想到他们这一去会怎样,好多人都是看到那女人凄惨的样子,怒火冲昏了头。唯一一个还有些头脑的,是个曾经当过兵丁的男人,就是他也只记得要选天黑的时候冲过去,再安排个人先去察看一下。
“去察看的人没回来,我们当他被沙漠人杀了,更加激愤,什么都不顾地冲出了躲藏的地方。”费左眼神有些迷离,“当时也不知道是不是鬼遮了眼,那么多人没有一个发现不对劲。天都黑了,沙漠人的村子跟着一片漆黑,都没人点个蜡烛的。而且他们村真是安静,一点儿声音都没,他们养的马都不发声音,好像整个村子都没有活物。”
费左看向姚容希,“他们村子也的确是没有活物了。所有人都死了,开膛破肚,血肉洒了一地,但内脏被人掏空了。诡异的是,他们中有人脸上带着惊恐,有人脸上却还挂着微笑。”
“那个村子没有烛火,我们就着月光看清了村里面的景象。先派去侦查的那个男人一屁股坐在村口,抖得跟个娘们似的。其他人到了村口也不好,就像是被人浇了凉水,心中的怒气一下子就没了。然后有人怪叫一声就跑了。有第一个,就有第二个,我们一群人气势汹汹地去了,结果都跟丧家狗一样逃了回来。”费左重重吐出口气,“回来之后,村子里的人都问我们怎么了,我们说不上话。他们看我们完好无损地回来,还一个人都没少,也以为我们半道放弃了。那个女人就走出来了。”
费左垂下头,眼神有些黯然,“那个女人根本没有换过衣服,还是那种血淋淋的模样。我们这些大老爷们想起她说过的话,原来看她可怜,现在再看她就吓得屁滚尿流。她不在意,还问我们是不是相信她的话了。我们只有拼命点头。其他人不知道出了什么事,就傻愣愣地看着我们。然后那个女人抓住旁边一个人的手,按在了自己胸口。那是个大男人啊,她就这幅模样。那个男人突然间就大叫起来,拼命挣扎,直接将那个女人推倒在地。”
费左吸了吸鼻子,重新抬起头,“那个男人推开女人后就嚷嚷,颠来倒去就三个字,没心跳。”
老书生将手举塞进嘴巴里,堵住了自己的惊叫,但下颚不受控制地抖着,牙齿碰到手指,发出细微的声响。
“我们这时候才发现,女人的胸口没有起伏。没有心跳,没有呼吸。她就跟个死人一样。我们觉得她是僵尸,被那些狗娘养的沙漠人害死,诈尸之后杀了沙漠人。”费左笑了笑,“有人叫诈尸,有人哭她,那个女人就笑了,说不是的,是五脏神显灵。”
原来那个女人被马匪抢回沙漠遗民的村子后吓得不敢抵抗,马匪以为她识相,就放松了对她的提防,沙漠人还嘲笑中原人无能软弱。那些人没有防范她,他们不知道她心中有多恨。直到昨天,她找到了机会,在白天藏了一把菜刀,到了晚上,趁着马匪熟睡,一刀插进他的身体。两人的实力太过悬殊,马匪警觉地醒了,躲开了要害,暴怒地想要杀掉女人。两人动静这样大,周围都渐渐有了人声。女人害怕起来,她推开受伤的马匪拼命地逃,整个村子的人都开始醒来,有人在后头追着她。
女人逃到了五脏庙。她无路可走,看到五脏神的像,就想着五脏神那么灵验,可以帮她的吧?之前中原人拜五脏神没用,可她现在都被马匪抢来了,占了身子,也算是沙漠人了吧?这样应该就成了吧?
女人手边供奉,但她还有自己。她离开马匪家的时候是拔出了那把菜刀的,等那些沙漠人追到五脏神庙的时候,她就一刀捅进了自己的身体里,从腹部划到了锁骨,手胡乱地插进身体里,将那些肉块拉了出来,对着五脏神像高喊,让五脏神救她,让五脏神杀掉那些沙漠人。
“她说到这的时候就娇笑了起来,笑声越来越大,边笑边摸着自己的胸膛,那些血污被她一抹,倒是露出了下面的皮肤,没有伤。她歇斯底里的。我们都吓到了,瞪大眼睛盯着她。”费左的声音开始发抖,“她说,她刚吼完那些话就听到了身后沙漠人惊恐的叫声。那个五脏神像居然对着她睁开了眼,身上的宝衣自动落了下来。”
费左直视姚容希,“你也见过五脏神像,应该知道那些像要么是木头的,要么是石头的,早就雕刻好的宝衣怎么可能被脱下来?但女人就是这样说的,说宝衣从五脏神身上滑下来,露出五脏神的身体,没有皮肉,胸腹那儿只有五脏六腑,但不是一副,而是好多,好多的内脏挤在里面,而且一个个都在动。女人说,她看到的时候就知道要怎么做了。她都将自己开膛破肚,还拉出了血肉了,居然没事人一样走到了神像边上,还爬上了神像,将拉出来的血肉细细地分好,血肉扔掉,内脏挑出来,塞进五脏神的身体里面。她就这样把自己的身体掏空了。”
姚容希没什么反应,只是凝神听着,脸上的神色很严肃,并不觉得费左的话怪诞荒谬。
费左稍稍松了口气,接着说道:“她这么做的时候,那些沙漠人就在她后面磕头。然后抢了她的那个马匪提刀赶来了,身上还留着血,看到这场面,就冲了上来,不过没有对她出手,而是将自己伤口上的血涂在了五脏神身上。那些沙漠人脸色就变了,慌忙要逃,和马匪一块儿来的人里面有人推了一把,其中一人就被推到了马匪边上,马匪拉过他,一刀就切开了他的肚子,扔掉刀,两手都插进那人的伤口里面拼命扯着里面的内脏,还对五脏神说请他不要接受女人的许愿。”
“可是迟了。”费左脸上的表情似哭似笑,“女人已经将自己的心塞进了五脏神的身体,五脏神就又闭上了眼睛。马匪和沙漠人都开始求饶,可是没有用,许多黑色的人影从五脏神像上分离出来,走到了那些沙漠人面前,他们一个个的都裂开了肚皮,黑色的人影掏出了他们的内脏,塞进了自己的身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