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家嫡长子成婚,姚家请来观礼的都是有头有脸的京城权贵,普通人不可能进入姚家,顶多在迎亲队伍经过的时候看看热闹,再进一步,也只是在姚家门口站着。
张清妍走到姚家门口,抬脚就要迈步,本来要上来阻拦的姚家门房看到张清妍那张脸就懵了。
张清妍七年前第一次来姚家,此后七年间,有时候会到京城捉鬼驱邪,每次都会跟姚容希一起拜访一下姚家。姚家的下人自然认得张清妍的模样,张清妍不穿道袍,也只是让他们多辨认了几息功夫。
认出是张清妍,那些姚家的下人就如同炸开了锅,惊讶逐渐变成了恐惧,纷纷倒退数步。有机灵的人,赶紧到主院喜堂去禀告。
张清妍对于这一切置若罔闻,自顾自地往里面走。
外头看热闹的人也听到了姚家下人那一句脱口而出的“张大仙”,不禁面面相觑。
喜堂内的人已经听闻了消息,窃窃私语,时不时打量一眼头顶盖头,遮了容貌的新娘。
坐在主位上的姚诚思和姚夫人两人皆是皱眉,看看新娘,再看看姚容希。帮着送嫁的谭家人也是将视线在两人中间徘徊打量。
姚容希很镇定,听到这消息眼睛微微一亮,嘴角笑容依旧,什么都没做。那个新娘也是不动声色,仿佛什么都没听到,又仿佛变成了一个木偶,不会动弹。
张清妍很快就站到了喜堂门口,一眼就看到了背对着她站立的一男一女。
“这是怎么回事?”姚夫人忍不住出声问道。
来人的确是张清妍,不是外头的下人认错了,而是确确实实的张清妍。那模样、身形、神情,都和姚夫人所认识的张清妍别无二致。
姚夫人的视线落到了那个新娘身上。
所有人都意识到了问题所在,警惕地盯着新娘。
新娘抬手,揭开了盖头,露出了和张清妍一模一样的脸。
众人倒吸一口凉气,视线在两人之间摇摆不定。
张清妍盯着眼前的女人。一样的容颜,一样的神情,可张清妍从她眼中看到了一丝嘲弄和得意。她比旁人看到得更多。如她所料,这人除了和她有一样的肉体,还有着一样的魂魄,再加上张梓东从旁辅助,给她增添了因缘线和气运,她就是张清妍。当初薛初语那个身为凡人的青梅竹马也没有分辨出两人的不同来,如今姚容希这个魂尸也无法分辨出两人的区别。
而且……
张清妍的视线移动到姚容希身上。姚容希没有转身,还背对着她,她本就没有想要看他的神情。张清妍所看的是姚容希身上的因缘线。那根原本正要转为红色的因缘线正在变淡,姚容希身上多了另一根因缘线,连接着他和那个女人。
张清妍的心抽痛了一下。
“妖孽,你终于现身了。”一个苍老的声音响了起来。
张清妍呼出一口气,转头就看到了坐在姚诚思下手的老者。那个老者道骨仙风,一派高人模样,膝上趴窝着黑猫。他貌似并不把张清妍放在眼中,口气并不强硬,看着张清妍的眼神也很淡漠。黑猫抬起脑袋,有些疑惑地看看张清妍,又看看那个女人,似乎在辨认什么,最后舔了舔爪子,琥珀色的双瞳盯着张清妍。
张清妍的手轻轻颤抖。
“谁都会认错你,只有我不会,只有我能够一眼就找到你。你曾经那么喜欢的琥珀和郑书安过去认不出你,现在也一样。”张梓东的双唇没有动一下,但他的声音清晰地出现在张清妍脑海中。
郑书安,那是薛初语青梅竹马的名字。那个男人娶了薛初语的妹妹,和她举案齐眉,完全没有发现她和薛初语的区别。
琥珀在遇到的薛初语的时候,薛初语已经毁容,而它一只野猫,也没机会见到世家豪族的薛小姐、郑夫人。若是在此之前,琥珀会分辨出那双胞胎的区别吗?张清妍现在已经有了答案。
“而你所期待的羁绊,从一开始就不存在。你忘了吗?当魂尸达到大圆满境界,他可以凭自己的实力去破坏因缘线,根本不用张龘先祖插手。即使是现在,他甚至不用出手,只要做出选择,因缘就会发生变化。你的长明灯和他身体相融也没有任何作用。”张梓东继续说道。
张清妍又看向那根变化着的因缘线。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姚夫人再次问道。
“夫人,这妖孽在两年前偷梁换柱,伤了我的姑母,取而代之,蒙蔽世人。姑母回族中养伤,我则被派出来探查这妖孽情况。我姑母前些时日才养好伤,重新现世。我们提前办婚事,就是要设局引她出来。”那老者有条不紊地说道。
“你有何证据?”姚诚思不为所动,问道。
“我姑母便是证据,她才是真正的张清妍、张大仙。”老者铿锵有力地回答。
那个女人微笑,手一招,黑猫化身成人,乖巧地走到了她身边,而她另一手抬起,凭空就画出一道火符。“这样足够证明了吧?”女人反问姚诚思。
姚诚思没回答,看向张清妍。
张清妍一动不动。刚才黑猫走动的时候,她才动了眼珠子,在看到黑猫走向那个女人后,她的视线又停留在姚容希的背影上。她看的其实不是姚容希,而是那根因缘线,眼睁睁看着那根因缘线的颜色逐渐变浅,直到整根线都虚淡,化为空无,她才收回了目光。
“你看,我没有骗你吧?”张梓东的声音再次响起,“三界六道,只有我看到的一直是你。南溟,你该清醒了。”
“清醒?”张清妍忽然开口,回头看向张梓东,“我一直很清醒,不清醒的人是你。”
张梓东一怔。
张清妍抬手,抓住了空气中的什么东西。
张梓东脸色微变。
那是一根线,一根淡金色的因缘线,被张清妍抓住后,它也没有显露出全貌,只在张清妍的手心中露出了一点金光。
“你知道你在做什么吗?除了解放张龘先祖,你的其他所作所为都太可笑了。”张清妍握紧了手中的金线,“不管是南溟、薛初语、漠北阿佳,还是我张清妍,都随你摆布,按照你的设想度过一生,可是,我们的心并不会如你所愿。”
“说的不错。”一个男声突兀地响起。
张清妍手一顿,手中握着的金线闪烁了一下,她没来得及回头,腰肢就被人搂住,那只握着金线的手也被人握紧,不由自主地松开。
“多谢你送她过来,也多谢你这几世的处心积虑。”姚容希紧贴着张清妍身后,对张梓东微笑说道。
张梓东暗道不好,心念一动,刚要有所反应,六根黑线就绑缚住了他的身躯,让他动弹不得。
“啊啊啊!”
张清妍听到背后炸响了此起彼伏的惨叫声,还有些茫然。贴着自己的冰冷身体让她觉得熟悉,可姚容希说话的语气实在是让她觉得陌生。
“走吧,去换衣服。”姚容希低下头,双唇轻轻蹭了蹭张清妍的头顶,手臂一动,将张清妍打横抱了起来。
张清妍被他抱起,视线越过他的肩膀,看到了喜堂内的情景。
那个女人歪倒在地,黑色的火焰在她身上燃烧着。她怒瞪着双眼,怨恨又不甘地盯着姚容希。那个老者瘫软地坐在椅子上,身体同样被黑焰覆盖。旁人看来他们仿佛没有知觉,身体都被焚烧成灰烬了,居然还呆在黑焰中不逃跑。可张清妍看得分明,他们的魂魄已经被烧光了。
张清妍看向姚容希。
姚容希嘴角含笑,透露出他心中的喜悦。可是张清妍看不到他身上的因缘线,在对上姚容希的黑眸时,还无端打了个寒颤。她的身体僵硬起来,被姚容希抱着去了他在姚家的房间。
房间的架子上挂着一件新娘喜服,和那个女人所穿的喜服截然不同。
张清妍怔怔看着那件喜服。
那款式,不是这个时代人的喜服样式,而是千年之前的模样。
千年之前,薛初语亲手绣了这样一件喜服,满心期待着第二日嫁给自己的意中人,却在当夜突逢大变,翌日亲眼看着自己一针一线绣出的喜服穿在了别人身上。
一只手伸向了张清妍的衣襟,为她解开了衣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