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睿收敛了自己的行为,又依靠医院病历记录,说服了贺心月和他复合。他存了那些安眠药,在贺心月这几天生病时,冒充感冒药给贺心月吃下。贺心月从昏昏沉沉,变成了彻底昏迷不醒。而他,趁此机会布置好了他所谓的魔法,在贺心月身上动手脚。
贺心月锁骨下的伤痕就是那个魔法的一部分。
沈睿没料到,贺心月被疼痛刺激苏醒,挣扎起来。他有过准备,绑住了贺心月的手脚,但他显然准备不够充分,没有堵住贺心月的嘴。慌乱之下,他捂住贺心月的口鼻,想要强行完成他的魔法,却失手将贺心月捂死了。
以上的内容,一部分是秦伟从两人的邻居、同事、医生等证人中询问所得,一部分则是依据聊天记录和现场情况推理出来。秦伟可以断定,这个推理至少有九成和真相相符。
“那个魔法……聊天记录上写的是转换咒,能把人变成……魅魔。”王鹏说着,表情也跟着古怪起来。
“有那个群的聊天记录吗?”张清妍不置可否,问道。
王鹏看了眼手机,打开了一个秦伟刚刚发来的文件,“暂时只找到沈睿的聊天记录,群里面的全部记录,需要花一点时间才能搜集齐。”他将手机递给了张清妍。
张清妍一边看,一边对姚容希说道:“有点真材实料。”
“从那两个魔法阵就看出来了。”姚容希淡定接道。
王鹏和小李面面相觑。
王鹏清了清嗓子,问道:“张小姐,那真的是……魔法?”他说“魔法”两个字的时候总要迟疑一下,且语气怪异。
“是啊。门板上的应该是困魔阵一类的魔法阵,不过被破坏了。床单上那个……”张清妍顿了顿,叹了一声气,“那本来是最简单的五芒星,象征光明、神圣,驱散邪恶,威力也不是很大。但那个沈睿把床单给摆反了,变成了逆五芒星,作用就完全相反了。”
贺心月死得冤枉,心怀愤恨和不甘,死后化鬼,又正巧死在了逆五芒星上,获得了更多的力量。这个“更多”只是相对而言。贺心月当时并不强大,震响张家的铜铃不是她,而是被触动的逆五芒星。要超度这样的鬼魂,张清妍没有道行也可以做到。可是,另一个巧合发生了。张龘被斩断了桎梏,地府遭到了一定破坏,阴气四溢到凡间。惧怕阳气的鬼魂,获得了一个适合它们活动的环境。贺心月连杀数人,力量进一步增长。
这也是现代和古代的区别。
古代的官职人员,在民众眼中拥有特殊的地位,获得天地间的正气保护。现代,阶级之间界限模糊化,真正的“王侯将相宁有种乎”,官员就成了公务员,只是职业的一种,就没有了这种待遇。
谢永等警察在这种环境削弱下,少了阳气,贺心月却如鱼得水,轻而易举地杀了他们,又轻而易举地杀了教堂前的路人,再次提升了力量。
“张家……应该是阴阳师吧?”王鹏犹豫了一会儿,问道。
“是啊。”张清妍点头。
“那……魔法?”王鹏疑惑。他这个年纪,相信老祖宗的那一套风水卜卦,相信和尚道士,对于其他国家的类似事物则是完全不了解的。
“我们家一直有研究其他非科学的体系。”张清妍说的话很不符合她家阴阳师的身份,“欧洲的魔法、埃及的诅咒、非洲的巫术、美洲的萨满等等……不过,只是研究,平时修炼和使用的还是阴阳师的能力。”
张家信奉东方的天道秩序那一套。这属于华夏的文化范畴。其他地域、国度也有自己的传说、神话和神秘文化。在古代,张家就随着世俗和其他国度接触,了解到了他们的神秘文化。那时候张家对天道秩序的理解就进入了新的阶段。
大致上来说,不同体系下的大世界在物理上重合,构成了凡尘俗世。每个体系下的凡尘俗世,因为科技上的限制,在古代,没有人口往来,彼此独立。当这个限制解除,凡间统一,人口往来后,物理上的限制被削弱,乃至于彻底消失,“信仰”这个虚无缥缈的界限却还存在着,隔绝了不同体系下的人。这个“人”,包括了修士、魔法师、萨满一类的奇人异士,也包括了鬼魂、僵尸、吸血鬼之类的非科学存在。这种隔绝作用于普通人所不知道的领域内。如华夏人,死后进入地府轮回,得道升天进入天界;西方人,死后就是进入天堂地狱。
另一方面,大世界经历过不同时期,并产生分裂。这三千小世界中,有些世界如张家所在的世界,不同体系下的凡间已经有了接触;有些则如同南溟生活的世界,还没有这样的接触;也有特殊的世界,比如天界、天堂地狱,并不存在不同体系共存的情况。
这与科学体系下的多元宇宙概念有些相通的地方。
而不同体系下的神秘力量,在某些情况下,彼此独立,互不干涉,某些情况时则彼此融合共存。
就比如现在,贺心月显然不相信魔法的存在,可她只是凡人,抵抗不了强于她百倍的力量。从她本身“信仰”出发,枉死不甘,化成了鬼魂,从外在条件出发,她死的时候接触了魔法阵,鬼魂被魔法阵炼化,比普通鬼魂更加强大。她的身上,同时有东方天道秩序规则的体现,也有西方魔法的痕迹。
张清妍所学习的则是标准的天道秩序,她的阴阳眼也是在这一套体系下的天赋能力。她能够清晰地捕捉到贺心月的鬼气,也能用阴阳师的那一套东西对付贺心月。可当贺心月用处一些不属于天道体系下的能力,张清妍就需要另想办法了。
铜钱再次移动,指向了另一个方向。
张清妍提醒了小李一句。
张清妍现在需要铜钱指引,而不是靠阴阳眼寻找,就是因为贺心月的移动方式和东方的鬼魂不一样。贺心月没有行走,而是获得了姚容希那样的跨越空间的能力。她的鬼气只在她出现时集聚,在她移动的时候,不会留下轨迹。张清妍只能通过算卦的方式去追踪她。
警车兜兜转转了一路。毕竟铜钱算卦,算的是方向,开车过去还得顺着路行驶,从速度上来说,比张清妍自己走要快,可要追上贺心月,就得看贺心月在做什么、会让她停留多久了。
此时,在距离警车二十分钟的路程处,有一家暗夜纹身店。这家店名字很带感,其实只是城郊众多小店中的一家。招牌因为风吹雨打,颜色变得灰暗肮脏,“暗夜”两字中,“暗”少了一个“日”,“夜”少了一个“亻”,更显得这家店破旧潦倒。
但在城郊,这大概是唯一一家纹身店了,开了多年,老板手艺不错,至少不会做出那种被发到网上当笑话的纹身来。
今天,暗夜纹身店的客人比较多,三个将头发染得五颜六色的小青年相约来纹身。
老板也是常见这种情况了,将那陈旧的纹身图片目录往桌上一丢,叼着烟,头也不回地继续和隔壁两家店的老板打牌,“看看要什么图。”
那三个人将图册一推,从口袋里摸出几张纸来,“我们自己带图了。”
老板这才正眼看了那三人,“哦”了一声,“是你啊。是上次那个图吗?钱带够了没?”
为首的年轻人曾经来过他的店,也是自带图案要他来做,只是那图案复杂,他一报价,对方就怂了,还装模作样地说要考验他的手艺,从他家的图册里面选了一个图让他纹。
对老板来说,客人不是上帝,不过,他也不会和这种小屁孩计较。
年轻人将图纸往桌上一拍,“废话!你照着纹就是了。我们三个,一人一个。”
老板和牌友打了个招呼,拿起了那图纸。第一张,是他上次看到过的,一个八芒星,中间填充了一点线条;第二张则是一种文字,老板认得外文只有abc和一些客人会选择的外国“名言”,对于这种文字一窍不通;第三张上面画了一个别扭的图形,像是眼睛,又像是心脏。三张图都是打印出来的,很有艺术美感。
“挺不错的嘛。”老板表扬了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