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听消息的事情,张清妍和姚容希都不合适,黄南则习惯“被打听消息”,只有陈海上了。
“大仙放心,您稍等一会儿。”陈海主动应下,小跑到了那家府邸的角门,敲了门后,见到开门的小厮,就露出了笑脸来。
张清妍他们只看到陈海笑容满面,塞了那个小厮一些银子。两人和和气气地交谈着,表情丰富多彩。
这时候有个妇人走到了两人身边,神情拘谨地冲着小厮行礼,被小厮不耐烦地挥手赶走。妇人似乎是哀求了些什么,但小厮不肯答应,她只能垂头丧气地走了。
片刻后,陈海不知道和那个小厮说了什么,他同样被赶走。那扇角门被“嘭”地关上了。
“如何?”黄南急着问道。
陈海的脸色不怎么好看,“他们家半年前死了位小姐,就是那位知县的嫡长女。”
“被鬼杀了的?”黄南又问。
“不是,”陈海摇了摇头,“是得了急病,一下子就去了,连丧事都办得匆忙。”
“那和我们有什么关系?”黄南不明白了。
陈海看向了张清妍,“大仙,那个小厮说这事情的时候神情有些不对劲,没两句话,就把我给赶了。我猜,那位小姐不是病死的。大户人家最注重体面,如果碰到些丑事,免不了……”
张清妍同样面沉如水。
黄南忽然捅了陈海一下,悄悄使了个眼色,“那个女人还没走呢。”
陈海不动声色地望了眼黄南示意的方向,果然见到了刚才那个妇人,正对着他们探头探脑的。
“她不是在看那户人家……”陈海皱起眉头来。
“我原本也当她不死心呢,刚才你回来了,才发现她看的是你呢。”黄南说道。
“之前她是求着小厮什么事情,听那小厮的意思,她每天都会来。”
张清妍没两人那种“职业素养”,直接一探头,和妇人的视线对个正着。那人如同受惊的兔子一样缩回了墙角,过了会儿,又探出头来。
“走吧,去看看。”张清妍说道。
四人一块儿走向了妇人。
那妇人迅速溜走,可每到一个拐角,都会回头望一眼他们。
“她要引我们去哪儿?”陈海心头一紧,“大仙,会不会有危险?”
“那是人,不是鬼,有危险就靠二位了。”张清妍不负责任地说道。
陈海无语,观察了那妇人的模样,判断道:“就是个普通的女人,没练过。”
“那还怕什么!”黄南直肠子,这时候就显得比陈海大气了。
四人追着妇人拐进了一条静悄悄的巷子,看她进了一间屋子,还给四人留了门。
“进去吧。”张清妍说道。
先进入屋子的是陈海,小心谨慎地打量了屋内状况后,做了个“安全”的手势。黄南看得懂这手势,让张清妍和姚容希进屋,他殿后。
这就是间普通的民房,没有任何不妥的地方。
陈海站在门边上,那个妇人局促地站在屋内,还翻出了四个杯子,给四人倒了水。
“你有什么话要特地引我们过来说?”陈海问道。
“我,我夫家姓杨,是孙家的一个管事,”妇人突兀地说道,又纠正,“原来是孙家的一个管事。”
那位知县就是姓孙。
“我家大丫……”杨娘子眼睛通红,“原来是孙家大小姐身边的丫鬟。”
姚容希扶着张清妍坐下。张清妍很自然地拿起茶杯啜了一口。
“大仙!”陈海想拦,却是因为没想到张清妍的这一举动,只能眼睁睁看张清妍喝了下去。
“怎么了?”张清妍好整以暇地问道。
陈海掀了掀嘴皮子,咽下了到嘴边的话:说好的让我们保护呢!这样随便吃不知道来路的东西,他怎么保护啊!
陈海是不知道,张清妍那双阴阳眼能看到的不止是鬼魂。
“孙大小姐半年前去了,孙家说大小姐原本是只是小病,院子里伺候的人不尽心,耽误了病情,才没救回大小姐来,把一院子的下人都……杖毙了……”杨娘子掩面而泣。
“你是不是知道些什么?”张清妍问道。
杨娘子吸了吸鼻子,抹着眼泪,回答:“我家大丫同我说过一件蹊跷事。在大小姐得病前,梦到了一位公子,跟真的似的。”
张清妍隐忍着怒火,捏紧了手中的茶杯,问道:“她有和你说过梦境的内容吗?”
杨娘子红了脸,结结巴巴地说道:“是、是春……春梦……”
张清妍“嘭”地放下手中的茶杯。
杨娘子心头一跳,“我,不是我胡说的,我家大丫真这么说的!大小姐也是觉得不对劲,才同她说起来的!而且做了那梦不久,她就……就……”
“怀孕了。”张清妍接上了她的话。
杨娘子惊讶地看着张清妍,慌忙点头,“是,就是这样的!大小姐不敢同家里说,让我家大丫偷偷去佛寺里求符纸,还想着用堕胎药,可是……”
“……可是没有用。”张清妍闭上了眼睛。
“是……然后……”杨娘子又流下泪来,“然后大小姐就去了,我家大丫也被……被打死了……呜!呜呜……”
张清妍深呼吸了几次,问道:“除此之外呢?只是这样的话,你不至于想要同我们这几个陌生人说这些吧?”
杨娘子哽咽地说道:“大小姐生前让我家大丫给郡主捎个口信,可那会儿郡主去别院小住了,大小姐就写了封交给大丫,让她找机会送过去。大小姐叮嘱她,信不要放在孙家,大丫就把信交给我保管。结果没等到郡主回来,她们主仆两个就都……”
“郡主?利亲王府的贤悦郡主?”张清妍脸色微变。
“是的,大小姐和贤悦郡主是闺中密友。”杨娘子从怀中拿出一封信来,“就是这封信。”
张清妍接了过来。
“我拿了信,见不到孙夫人,也进不了王府。我看这位公子打听大小姐的事情,就留了心,偷偷躲在一旁等着,后来见他去和你说话……你穿着道袍,我就想着,是不是有什么用……”杨娘子也是死马当作活马医,实在没办法,只想着将这个烫手山芋交给别人,又怕耽搁了孙大小姐的嘱咐,或是牵连到自家。
张清妍一行四人是陌生人,她从来没在孙家见过,连在肃城里头都没见过,就想着把信给了他们,即使他们要见孙家或王府的人也没门路。他们若有法子,自然是最好,若是没有,那她也是尽了力了,希望不受孙大小姐责怪。
张清妍这会儿已经拆开了信封,信上的字迹工整清秀,言辞中充满了绝望和担忧,但叙述的内容却依旧井井有条:
“……两个月前,我入睡梦见了一个男人,他自称秦元浩,是我三世的爱人,和我有红线相连。虽然是在梦中,我依然看到我和他的小指上连着红线。只听他继续说,他是临阳秦家的嫡子,上京赶考的时候碰到匪患,客死异乡,又因为和我天定姻缘,所以没法去投胎,一路爬山涉水,终于寻找到了我。
“这种无稽之谈,我自然是不信的。我差点儿被自己的梦境逗笑出来。悦悦,你说临阳哪来的秦家?我从未听说过听说过有个名门临阳秦家。至于天定姻缘,更是荒谬。都说,日有所思,夜有所梦,难道我白日所思,是恨嫁吗?
“我只当是做一场梦,听自己编故事,一夜梦醒,就过去了。没想到第二日,我又梦见了他。他对我温柔体贴,看我的时候,仿佛我们真是情比金坚的夫妻。在梦中,我们琴瑟和鸣,他抚琴,我起舞,他还会为我烹茶、作画……如此,一夜又一夜,从我听他说故事,到我俩无话不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