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人惊喜又怀疑地盯着张清妍,没有作声。
“在我斩断你和他的姻缘线之前,还请你回答我几个问题。”张清妍不紧不慢地说道。
姚容希见张清妍要长谈,将她放了下来,扶着她坐下。
张清妍道了声谢。
“你要问什么?”女人迫切地问道。
张清妍说:“请介绍一下你自己,讲讲你的经历,包括你,秦元浩,还有你身上的天灵锁。”
女人下意识地摸了摸头顶,看向张清妍的目光多了几分戒备。
“不要用那种眼神看我,关于天灵锁的事情,你只要回答我,你们那个村子,还有人会制作它吗?有没有留下制作方法?有的话,我恐怕要跑一趟,把他或者它毁掉了。”张清妍叹了一声。
“你是要……”女人有些费解。
“天灵锁不应该存在在这世间。”张清妍斩钉截铁地说道,坦然地直视女人的双眸。
过了一会儿,女人收回视线,说道:“我叫江铃,从小出生在天女村,没出过村子。小时候村里来了个老道士,给里正的儿子卜卦,算出他命中有一劫,又算出我能解开他的劫。里正就同我爹买下了我,让我当了他家的童养媳。”
说到这儿,江铃勾起嘴角,嘲讽地一笑,“你已经看到我和那畜生的姻缘线了。道姑,你能算算我和他的命吗?看看是不是真被那老道算中了。”
张清妍反问:“有必要吗?”
“是没必要……不管是不是命,我和他都已经死了。”江铃垂下头,“他比我早一年死的。那是我们成婚前一年,他吵嚷着要出海,碍于里正面子,出海捕鱼的村人带了他上船。中途他落了海,捞上来的时候已经没气了。村人带着他的尸体回来,里正一家子哭得那叫一个凄惨。”江铃再次讥笑,带着几分快意,“我倒是心头松了口气。我给他当了八年童养媳,一想到要和他过一辈子,就想吊死我自己。我那会儿都准备好了的,搓了一根粗麻绳,就藏在他的床底下,只等着第二年成亲的时候,就把自己吊死在新房里头,吓死他们。”
江铃“咯咯咯”地笑了起来。
老钱不由退了一步,心惊胆颤地盯着江铃。
“但你们还是成亲了。”张清妍说道。
江铃笑不出来了。
“这怎么成亲?秦元浩不是死了吗?”老钱疑惑。
“冥婚。”张清妍回答了他的疑问。
江铃脸色阴沉,“没想到你真有几分本事,这都能猜到。”
张清妍耸肩,“这不难猜。不是靠冥婚和活人牵上姻缘线,他那样的魂魄怎么可能逗留凡间那么久,还奸污那些女子,让她们怀上鬼胎?他现在是鬼,但作为男人,他还能与女子结合,只不过生出来的不可能是人了。”
江铃沉默了一会儿,才继续说她的经历:“他的尸体被运回来之后,里正一家子大哭一场,接着想起我来。他们怨恨我,质问我为什么不和他一起出海,如果我去了,就能挡他的劫了。呵,我为什么不上船?那个畜生要带我上船去伺候他吃喝拉撒,是里正自己拦了他。里正威望高,里正的位子在他家父传子、子传孙,没落到过其他人头上。就这样他也不敢冒大不韪,破坏女人不上海船的老规矩。人死了,倒是把这错全怪在我头上了!”她愤恨地说着,“他们骂完了,就把我和那个畜生的尸体关在一起,逼着我绣嫁衣,要我同那个畜生结冥婚!”
江铃重重地喘息着,“我想着冥婚完了,也就了结了,顶多我下半辈子给他们家做牛做马,当丫鬟婆子。可冥婚结束之后,我开始做梦,一直梦到那个畜生……他还……”江铃痛苦地闭上了眼睛,整个魂魄都明灭起来。
“你怎么死的?”张清妍问。
江铃缓过神来,“是一头碰死的。”她顿了顿,详细说道:“我怀了身孕,里正家发现了。他们觉得我偷了人,就把我绑到了天女庙,要对我执行私刑。我说什么都没用,那个畜生更是没影了。没等他们动手,趁他们不备,我一头碰死在了神像上。”
说到这儿,江铃表情淡漠,好像在说其他人的事情一样,没有丝毫的感情。
“村子被淹的事情呢?”张清妍问。
江铃瞅了她一眼,“那场大灾是一年后发生的。”
张清妍皱眉,“不是说,因为里正家的童养媳偷人,也就是你被秦元浩害了之后,整个村子就被淹了吗?”
江铃冷哼,“你以为是我报复的?根本是他们自己遭了报应!你当我死了,里正那家子就消停了?他们给那畜生找的媳妇给他戴了绿帽子,他们怎么会罢休?当年老道挑人的时候,村里多少人给那老头塞钱,想要把女儿卖到里正家去。虽然现在是结冥婚,给那畜生守寡,但里正开了更高的价钱,抢的人也更多了。没隔几天,里正就给那畜生又买了个媳妇。”
老钱心头发寒,他已经想象到了之后发生的事情。
“一年的时间里面,算上我,一共七个女人,前头都是村里的姑娘,后来村里人不干了,里正就从外头买,全都和那个畜生冥婚,全怀了孕,全被里正一家子要了性命!”江铃的声音里充满了怨气,“到了这份上,村里人也觉得不对劲了,都怀疑是那畜生的兄弟或里正自己奸污了我们,等我们有了身孕瞒不住了,就找了个由头要了我们的命!村人看里正一家子的眼光变了,里正原来的威信被扫得一干二净。就有人提出,里正自己身不正,不配继续管理村落,那个位置要换人坐坐。里正急了起来,招齐了村中有头有脸的人物,让他家的几个小子抬出个大木箱子,一打开,里头放满了钥匙。”
张清妍吃惊地张大了嘴巴。
一向不动声色的姚容希疑惑地扬眉,“他把钥匙都留着?”
“对,里正说,那是天灵锁的钥匙。你们知道天灵锁,也该知道那钥匙的意义。”
“你的意思是,你们村里天灵锁的钥匙全都在里正一个人手上?”张清妍怔怔地问道。
她听陈海讲述那个村子的故事,还当和朱砂痣一样,那些个普通人把天灵锁当做是禁锢女人的手段。如今听江铃这么一说,心头疑云丛生。
江铃点头,“这些年,村里人早就不记得天灵锁的作用了,偶尔有老人提到,也没人信。反正出钱的是里正家,但等人死了,就算作村里的财产,融了给神像刷金漆,只不过是女娃子头皮疼一阵,大家也就没反对过。”
张清妍和姚容希脸色大变。
“等会儿!你这话是什么意思!”张清妍蹦了起来。
江铃不解,“你听不懂人话?”
“你们把天灵锁融了,给神像刷漆?”张清妍觉得一阵头晕目眩。
“是的。”
“你该不会告诉我说,取下天灵锁的时候,里正从来不开锁的吧?”张清妍眼前发黑。
“是的。”江铃凉薄地一笑,“所有女人都是死了之后被割开头皮,把天灵锁直接取下来。”
张清妍默然无语,缓缓又坐了回去。
姚容希神色严峻,“那个神像果然不是信仰,而是金鬼封,用金子和怨魂封着什么东西。”
“利用天灵锁来做金鬼封,这个想法可真是……”张清妍顿了顿,“和天灵锁一脉相承。”
张清妍问江铃:“你知道天灵锁和那尊神像是从哪里来的吗?”
江铃面无表情地摇头。迟疑了一会儿,她说道:“我也是在那次发现那尊神像不对的。里正拿出钥匙之后,那尊神像就开始发光了,越来越亮。后来大海就灌进了村子里头,我迷迷糊糊的,再醒来,我发现村子已经毁了,佛像和村里人都不见了。整个村子只剩下我和那个畜生两只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