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落从睡梦中被痛醒,身体条件反射地往一旁躲去,母亲趾高气扬地从她身边经过,连一个眼神都懒得施舍。
因营养不良导致的贫血让黎落刚醒来时都是昏昏沉沉的,隔了一会儿才好转。看清自己还未从噩梦中醒来,黎落满心失望,神情恹恹地抱起身边的水桶,喝了几口凉水。
里面装的是自来水,幸好日本对自来水净化处理不错,可以直接饮用。在天朝的话,估计她早就因喝生水而长了许多结石,活活痛死了——母亲可不会浪费钱送她去医院做手术。
几口水下肚,透心凉,“咕嘟”一天没吃东西的肚子难耐地发出□,黎落难受地捂住肚子,蜷缩在一块脏兮兮的褥垫上——她没有自己的房间,被母亲喝令睡在垃圾桶旁边,唯一的床上用品就是这块褥垫,像猫一样蜷在上面睡的话,比直接睡地板要好一点儿,尽管她现在依然被硬邦邦的地板烙的浑身酸痛。
小饰垫着脚,宛如蝴蝶一般轻快优雅地迈步过来,“早上好,洋子。想吃这个吗?”
她举着的用过的餐盘上,是她吃剩下的面包片烤焦的边缘。带着轻视和高高在上的表情,她把残羹放在黎落面前,转身收拾书包去了。
黎落憎恨地瞥了一眼少女的背影,低头从餐盘里捡起还算干净的面包,塞进嘴里,仿佛生吞活剥谁的肉一般,缓慢而用力地咀嚼着。
曾经傲气地不愿碰小饰吃剩下的食物,代价就是被母亲骂着“不准浪费食物”揪着头发凶狠地往墙上撞,小饰就在一旁开心地笑着。
也曾因为几天没有吃过东西在学校饿晕过,接到医务室电话母亲赶来时,笑着和校医抱怨,话语里带着母亲对孩子的关心和无奈,“这孩子邋里邋遢的,我说了多少回也不改;现在又在减肥,还把自己给饿晕了,真是让人心疼。”
对此黎落只想竖中指冷笑,呵呵。
也不是没想过主动向老师求助,只是母亲在老师那里鼓吹的她的顽劣形象早就根深蒂固,老师看着她的眼神仿佛臭虫,充满着鄙弃。
把干硬的面包片咽下肚,好歹缓解了一点饥饿的感觉。黎落从橱柜里抽出上课用的书本放入破旧脏污的书包,而那边,小饰正搂着在洗碗的母亲的腰,两人亲昵地说笑着。
“妈妈,我去上学啦。”
“好的,要开心哟亲爱的。”
母亲慈爱女儿天真烂漫,这样的一幕……
简直让人恶心到想吐呵。
上学的路上,小饰故意走在前面,把洋子远远地甩在后面。
她的长发飘逸干净,笑容活泼可爱,和她的朋友们一起说笑嬉闹着,尽显青春的朝气蓬勃。
而落在后面的黎落,蓬头垢面、身上散发着难闻的气味,身旁仿佛真空地带,同学唯恐避之不及。
不是不愿把自己整理干净,但母亲不准她梳头洗澡,倘若她稍微收拾的整齐一点,就会换回一顿毒打。
行尸走肉地游荡在通往学校的路上,忽然,黎落漠然的目光落在了电线杆上贴着的一则启事上。
“寻狗,白色公猎狐犬,名叫麻生,如若找到归还,一定重金酬谢!铃木光子。”
启事显出主人急切期盼的心情。而重金……这年头,一只狗比一条人命值钱多了。
黎落舔了舔干裂苍白的嘴唇,恋恋不舍地把目光从“重金”二字上收回。
如果她运气足够好,能够找到那条失踪的小狗就好了。她要求不多,钱也行吃的也行,她只想吃一顿饱饭而已。
刚挪动一步,大腿上传来一阵疼痛。昨天被母亲踹了的地方,今天淤血肿胀起来,黎落只得去了学校的医务室。
医务室的女老师看见她腿上严重的淤青非常吃惊,但却什么也没问。现代人的冷漠让成年人敏锐地发现了女孩受伤的端倪,也没有心思去多管闲事。
黎落躺在洁白柔软的床上,身体得到了放松,刚想休息一下,就被一群女生聒噪的声音给吵醒了。
“喂,洋子,你今天又受伤了吧。来来来,快把衣服脱下来,让我们看看。”
几个同班的女生嬉笑着靠近她,黎落一脸漠然——连同班同学的欺负她也习惯了默默忍受。曾经奋力反抗过,发疯似地对着领头的女生就扑了过去,揪着对方的头发使劲挠脸,想着打一群打不过,至少在领头的女生身上要找回本。但她太过瘦弱没有力气,没打几下,就被另外几个女生拖开,反而被打的更加凄惨,而且她们还恶人先告状,害得她被老师和母亲狠狠修理了一顿。
这次事件让几个女生对她的发狠有了点阴影,不敢过分欺负,但平时还是会在她身上找找乐子。
黎落宛如死尸一动不动地望着天花板,任由几个女生扒拉她的衣服,嘲笑伤痕累累的身体。她的目光平静而漠然。
等到几个女生觉得无趣意兴阑珊地离开以后,黎落在心里重重地划下一道痕迹。
第五次了……
总有一天,她所受到的欺辱,都会原封不动地报复回来。
别跟她讲什么小孩子不懂事,不懂事就可以随心所欲?黎落的字典里,没这个道理。
穿好衣服,黎落看看时间已经下课了,便走出学校,来到一座公园的角落里,思考摆脱变态母亲的方法。
不知不觉身边多了一条狗,黎落低头一看,那是只白色的猎狐犬,脖子上还有项圈,看得出是有主人的。
黎落脑袋里一下子闪过之前看到的寻狗启事。
也许今天是她的幸运日。黎落想。
抱着白色的小狗麻生,按照广告上的地址找去,那是成田区的一栋独门独院的小楼。黎落心中一喜,在这个寸土寸金的地方,有着这样独立的房子,这家人一定很有钱。
摁响门铃后,一个气质婉约、打扮优雅的年约五十多岁的中年女人走了出来。
“啊麻生,我的小可爱,你终于回来了!”
抱着失而复得的小狗,铃木满脸惊喜开心,眼纹都笑成了一条。
“谢谢你。我一直担心着它呢。来,请进门来坐坐。”
黎落毫不推辞跟着铃木走进了房子。院子栽种着各式花木,井井有条,看得出主人有精心打理。和室的房屋宽敞清寂,木质地板泛着油亮的光泽,家具精致华贵。黎落注意到廊下只有女人的鞋子,都是样式简单、穿着舒适的布鞋。
这么大的房子,似乎只住了铃木一人。
黎落心思一动。
她有种奇妙的预感,也许她悲惨的命运,在今天即将开始转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