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孩子平安，做丈夫的最担心的当然是他孩子的娘亲。
等看到孩子他娘早已累得精疲力尽昏睡过去后，静静看了产婆一眼。
产婆明白了他的意思，抱着哇哇大哭的婴儿去了隔壁厢房。
半晌后，婴儿的哭声止住了，也沉沉睡去了。
此时，厢房里的下人忙里忙外，连何时多出来一个女子也没有发现。
CoCo站在摇篮一侧，看着襁褓中的婴儿愣住了神，连手上多了一把精致的匕首也没有发现。
“杀了他…”
耳畔有个声音催促着我，丝毫不给我考虑的余地。甚至在看到我没有任何举动，按住我的手，强迫着我下手。
闪着寒光的匕首渐渐往婴儿的心脏位置上刺过去，婴儿有着极高的敏感性和警觉性，虽然他还没睁开眼，但已经意识到了危险，开始嚎啕大哭起来。
“你还在等什么？快点下手！”
阴魂不散的女子绕到我面前，握住我的双手，耗尽力气压住我的手。
女鬼的力量是可怕的，怨鬼的力量更是惊人。
我只觉得自己的指关节都要被捏的粉碎了，那匕首离那婴儿也只不过只有一毫之差了。
眼见那匕首快要刺入心脏，蓦然间，那刚出生的婴儿突然眨了眨眼。
那眼神，不知所措？不谙世事？亦或是纯真无邪？
不管怎么样，都像极了律。
我不知道如何去形容，我惊愕的是，我手中的匕首正对着他的心脏，可他竟然冲着我笑了。
一念之间，我竟然自己攥住了匕首，手上的血肉都嵌了进去。
袅袅香烟升起，我看到那已满一周岁的男婴，还有他刚出生不久的弟弟，不知为何竟然被下人抱走了。
说是为了避忌，抱到大臣李贤府中抚养。
满院梨花谢又开，李府中传来了朗朗的读书声。尚在襁褓中的两个男婴，如今已有五六岁了。
那大一点的向来沉默寡言，常常站在那梨花树下发呆，好像在等什么人来一样。
小一点的活泼又好动，经常与其他年龄差不多的孩子们在一起打打闹闹。
突然间，我感觉到，那大一点的朝着自己微微笑了一下。
“四哥快来，一起玩！”
听到五弟宇文宪喊自己，宇文邕立刻转身点了点头，又恢复了往日安安静静一言不发的模样。
明明只是一个五六岁的孩子，我却从他的背影上感觉到了一种难以言喻的孤独感。
不是被人抛弃的孤独，也不是形单影只的寂寞，是不知自己所归何处的虚无感。
手心突然一阵钻心疼痛，伤口开始溢血。
只是微微低了一会儿头，画面又变化了，我看到那之前见过的中年男子，或者说是他们的父亲，来接他们回家了。
离宫六载，今日回宫。
血流如注之前，身旁的女鬼突然化作一具白骨骷髅，从那缥缈的香烟里将我整个人都揪了出来。
一滴血，从高空滚入了平原，落入了茵茵草原。
公元551年六月，一突厥女子即将临盆，玉齿紧咬住布条。虽然没有痛喊出声，但那痛不欲生的表情让一个局外人都觉得这其中的痛楚难以忍耐。
婴儿的一声啼哭，让侍女们松了一大口气。
“恭喜可汗，夫人生了一对龙凤胎！”
“好好好！”
不用那女子提醒，我也知道自己下一步应该做什么。
“杀了那个女婴！”
果然不出所料，只是那虚弱的女子强撑着身子做起来，抱着自己的一对龙凤胎。那喜悦之情，让我根本无从下手。
“女孩子就叫相思好了，男孩子得让娘亲再好好想一想才行…”
相思？脑海里模模糊糊记得，幼年时苏祢教我认汉字时，有给我取过中文名，就叫相思。
“红豆生南国，春来发几枝。愿君多采撷，此物最相思。”
长这么大，我唯一记得的一首唐诗，就是它了。
不过当时得知“相思”的汉字意思时，我是不以为然的。CoCo·J·Stephen，不会成双，何来相思之说？
现在想了这么多后，反而下不了手了。
“罢了，天真也好无知也罢。既然下不了手，那你最好记着你的弟弟在我手里…除非你能找到那柱香…”
那女子幽幽的叹了一口气，倏然消失了，只留下一柱美人香。
我是被那浓重的烟雾熏醒的，或许是苏祢给我喂下的安神药效果太强烈。我睡了将近十个小时，一醒来就看到自己置身在火海里。
低头一看，自己脖子上的蓝宝石项链上面的蓝宝石已经不翼而飞了。
项链上的蓝宝石只是假象，里面藏匿着重要的机密。重要到足以打开潘多拉的魔盒，颠覆整个潘多拉总部。
蓝宝石项链是苏祢送给我的，我二十岁的成人礼。那项链除了可以藏匿东西以外，还有内置摄像头，甚至还有全球定位系统。
这些小机关，也只有我与他两人知道。
我从来都猜不透苏祢的心思，我们两人的关系一直都很微妙。他大概是世界上仅剩的唯一与我有血缘关系的人，不过他的父母却因我一家而死。
他，大概是恨我的。
火光越来越亮，烟雾也越来越重。呼吸越来越困难了，意识都已经开始模糊了。
迷迷糊糊中闻到了那股淡淡的熏香，那是橙花、野百合和香草的味道。
就这样静静死去，似乎也不错。
“公主…公主快醒醒！”
模糊的人脸，冰凉的触感，好像还有什么人在叫自己。
我一下子从深不见底的深渊里惊醒过来，一下子坐了起来，想要抓住什么，却发现自己已经不在原地了。
或者说，变成她了。
只是我的身体为何会变得这么小？看这瘦瘦的小身板，再怎么估摸也就四五岁的样子。
头昏脑胀，但鼻子还算灵敏。身旁那柱美人香刚灭，一缕白烟轻吐完毕后，与普通的熏香并无两样。
我这才记起，刚刚自己可是身处火海中，一眨眼醒过来就出现在了这里，难不成是燃香产生的幻觉？
一挪腿，我差点疼的叫出声。
一掀开狐裘被，看了一下自己的腿，一大摊的淤青不说，连脚都崴了。
这小丫头看样子平日里也是疯的可以，不然也不会伤成这样。
“公主，快别动，得好好躺着修养才行。”
一上了年纪的婆婆急急走了过来，给我盖上了狐裘被。
外面突然铜鼓声大作，马蹄声震得大地都颤抖不停。
“可汗回来了！”
可汗？
我满腹狐疑，前世的自己莫非是元朝的某位公主，搞不好我老爹还是忽必烈呢！
听外面那动静，应该是刚打完胜仗回来。一时之间，上酒的上酒，上菜的上菜，大开酒宴，好不热闹。
木杆可汗手持大碗酒，一边灌酒一边和众人谈笑风生，谈到得意之处时难免哈哈大笑。
“邓叔子那老贼吃了败仗就跑，竟然还跑到西魏去了。以为这小小西魏就能保得住他了吗？真是笑话！”
西魏？西魏是什么鬼？
我微微皱眉，苏祢只教过我唐宋元明清。
“可汗只要一句话，宇文泰还不把那邓叔子提头献上。”
底下的人纷纷附和，这倒不是拍马屁亦或是故意夸大其词。
宇文泰早就想与突厥和亲，木杆可汗还没开口答应这桩婚事。
“宇文泰也是个老奸巨猾，不答应他点什么要求，哪里会这么快放人。罢了，派人去西魏传一下口信，就说本汗答应联姻了。”
酒欢宴散后，等到几位公主们轮流一起给木杆可汗请安时，我傻眼了。
我原以为自己年纪小，可汗的女儿们一定有很多，完全轮不到自己出场的。
结果，等到婆婆抱着我出现在众人面前时，我恨不得一头撞晕在墙上。
木杆可汗，不，准确来说应该是我的的父汗，与我想象中的有些不一样。
虽然相貌彪悍了点，唯独看向我时与看待别人的眼神完全不一样，至少没有那么凶悍。
一看到我行动不便的样子，当下脸色就沉了下来。
婆婆见他似乎有动怒的迹象，怕我说错话就立刻解释道。
“可汗，五公主…近日骑马时不小心崴了一下。”
没想到木杆可汗只是微微皱眉，摆摆手，让婆婆抱着我走近一点，好让他看看伤势如何。
被他那双温暖又粗糙的大手抚摸着，我突然觉得这感觉似曾相识，仿佛在哪里感受到过一样。
周围有什么在燃烧，香气袅袅，却似乎只有我一人能感受得到。
我靠在木杆可汗背上微微抬头，就看到那柱美人香在缓缓燃烧。
属于我的，前世的一些记忆，就如同一缕缕白烟一样飘进了我的脑海里了。
我，阿史那若水，乳名相思。大家都唤我相思，突厥木杆可汗阿史那俟斤的五公主。
母亲身份卑微却天生丽质，有部落第一美人的称号，精通音乐，尤其擅长琵琶，甚得阿史那俟斤的宠爱。
在生下我和我的同胞弟弟阿史那律耶后，不到两年的时间就因病去世了。
阿史那律耶天生体质虚弱，常年卧病在床，药不离口，是个药罐子。
我这才想起，我好像还没有见过我的孪生弟弟，完全不知道他长什么样。
“摔疼了吧，让你不小心，让你乱跑，以后还听不听话？”
阿史那俟斤疼惜的揉了揉我粉嘟嘟的脸蛋，硬硬的胡茬扎的我很疼，却又不能拒绝。
“相思知道错了。”
见我今天认错认得这么快，阿史那俟斤又好气又好笑的拍了拍我的头。
“以后要是再这么顽皮，就立刻把你嫁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