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不错,父皇和母后也很喜欢吃甜食,也让他们尝尝……”一边的华清依然沉浸在美味之中,丝毫没有注意到连锦年的不妥。
“我……”对不起。
心中是一片死寂的灰暗,连锦年不再说什么,只用他最温润的笑,最温柔的目光,注视着眼前这个单纯得如梨花般的女孩儿。
希望以后她能够靠自己,平安地活下去,在这陌生的皇宫外面的世界。
最后,再让他多看几眼吧。
……
“怎么了?”看着他发呆,若水心中不禁有一丝慌乱。
这样的神情她见过的,就在那日,在扬州的客栈里,他就是这样看着她吃完了那香酥的枣泥芋饼,然后,离开了她,消失得无影无踪,再无音讯。
留下她一个,在这个陌生的地方。
那几个夜晚,听着窗外的雨声,她是那样的害怕,那样的无助。心中愤愤,直把他骂了个够。
却还是相信,他只是出去帮事,很重要的事,过几天便会回来的。
直到……
知道京城传来连家政变逼宫的消息,知道大部队开进了扬州城,一个新知府代替了旧知府。
她才知道,他不会回来了。
她才知道,她已经是国破家亡了。
她才知道,她已经不是高高在上的无比荣耀的公主了。
知道了之后,她并没有哭。
眼泪,她从来不知道什么叫做眼泪。父皇的宠爱,母后的关怀,使得她生命中的前十四年里丝毫不知什么叫做眼泪。只是心中的空洞,莫名其妙的空洞,突如其来,无法抑制的难受,恰如天地颠倒了一般,世界只余一片灰暗。
天灰灰。
心中有一丝丝的寒冷渗透,像是腊月里最冷的那一场雪,自己站在雪地中,周围是空荡荡的,只有风雪吹来,侵入她的肌骨。
连锦年回过神来,淡淡地笑道:“没什么,只是想起一个故人罢了。”
故人?若水心中冷笑。
“能让皇上想得这么入神的故人,怕不是简单的人物吧。”甜甜地笑着,心中竟有莫名的希冀。
连锦年捏捏她的脸,依然是淡淡的笑:“只是个故人罢了。”
难掩心中的失落,若水讪讪地:“最近绵忆殿的事情多了许多,臣妾想向皇上再要一个人,如何?”
看着她失落的眼神,不禁心情大好,连锦年宠溺地点头:“这宫中的奴才任你挑选罢。”
若水展颜:“昨儿个臣妾在太后宫中,遇着一个叫小顺的太监,极为机灵的。问了才知原来是绿萝的哥哥,臣妾想着既然绵忆殿要人,不如把那小顺要了来,毕竟也是自己人。”
连锦年眼底有一闪而过的惊异,却瞬间展开温柔的笑:“好,回头和侯德宝说了,晚上就让人过来便是了。”
若水却担忧地:“皇上不怕太后不肯放人吗?”
连锦年笑:“清儿要的人,我便是上刀山下火海,也要替你要了来啊!”脸上是阳光明媚的笑,心底却思绪暗涌。
她要太后宫里的人,有什么目的?
想起这段时间以来太后的作为,她是要开始反击了么?
只是那太后,为何总是针对她?只是因为她长得“像”华清而已,还是她也已经猜到了……
心中不禁一沉。
太后并不是简单人物,清儿这样贸然回宫,当然会引起她的猜测怀疑——她并不像他,她的心中恨清儿,她会斩草除根!
不禁将怀中的人儿紧搂。
清儿,我会保护你。
这一次,再不让任何人伤害你,包括我自己。
任何人都不可以。
连锦年果然说话算话,第二日一早,便有侯德宝领了小顺过来。
彼时若水还在温暖的被窝里还未起身,却被惊喜的绿萝喊了起来。身边已无连锦年的影子,不禁有一阵失落。
起身梳妆打扮了,便出得外厅,看见侯德宝一脸谄媚的笑着迎上来,后头跟了个眉清目秀的小太监,眼珠滴溜溜转得正勤,心中便知这是小顺,绿萝的哥哥了。
“奴才参见沈修华。”侯德宝笑嘻嘻地。这位主子可掌控着万岁爷的喜怒,可要小心侍候才好。
若水微笑着点点头:“一大早的,有劳公公了。这便是小顺公公了吧?说是绿萝的哥哥,倒真有几分相似的。”
听得若水发话,那小顺急忙上前下跪:“奴才小顺,参见沈修华,沈修华万福金安。”
若水眼角瞥绿萝,看她一副欢喜的样子,心想自己这步棋该是没有走错。又瞧了一眼侯德宝,那侯德宝见状急忙讪讪地:“哎哟,瞧奴才这记性!万岁爷还在御书房等着奴才回去呢,中书令乔大人病了,皇上正盘算去探病!奴才这就告辞了……”说着便打着哈哈要退出去。
倒真的是机灵,难怪能在皇帝身边做事。
瞧着侯德宝出了门,若水方才说:
“今儿个我先把话说明白了,上次的事,我也不再追究了,之前绿萝在我宫中还干了什么害我的事,也都过去了。以后你们兄妹两个,便在我宫里办事,小心侍候。若做出什么吃里扒外的事情来,我定饶不了你们的。”
绿萝急忙过来拉了小顺跪下:“奴婢谨记主子恩德,从今后生是主子的人,死是主子的鬼!便是投胎转世了,也为主子做牛做马,万死不辞!”
若水心中一热,挥了挥手道:“罢了,快些起来吧。说的如此严重,知道的晓得是你先做下的好事,不晓得的看了去,还以为我要做什么大逆不道的勾当呢!”
想了想又道:“对了,过几日我给你们向侯公公要个假来,你们出躺宫,把你们父母的事给办了,也省的你们三心二意,给我办坏了事。”
绿萝闻言喜极,急忙拉着小顺给若水磕了好几个头:“奴婢谢过主子!”
若水嘴角轻笑,她早从红蕊那打听了,虽然绿萝家中已无其他亲人,但是却有一个养父,待他们兄妹极不好的,每月都向他们拿月钱,名义上是替绿萝的父母修坟,实际上都是自己拿去吃喝嫖赌了。两人虽然心中明白,但苦于长住深宫出不得宫门,也只能托付与他。
恩威并施,才是治下之道。
才用过午膳,连锦年便来了,身后跟着一干侍女,手中皆捧着一只红木小箱子。
“皇上这是做什么?”若水甜甜笑道,好奇地看着眼前这幕。
连锦年先不答话,只一把拉了她便搂在怀里,羞得怀里的小人霎时红了脸,急忙推着他的胳膊挣扎着:“皇上!这众目睽睽的……”看着身边绿萝红蕊一脸诡异的笑,不禁心中有些发麻,声音也越来越轻,低了头直盯着大理石的地面看。
地面光滑如水面,模模糊糊地倒映出连锦年好看的眉眼,温润的笑靥,和她红红的脸蛋儿。
连锦年不甚在意地:“怕什么,你是朕的妃子,有人敢说什么吗?”说着便抬起头,一脸威严扫视着四周。
那犀利的眼光扫过,众人皆有些心惊胆战,连连摇头不迭。
倒是红蕊人小胆大,小声地嘀咕了句:“哟,这可真是……”
连锦年听在耳里,挑眉道:“怎么?”那架势,似乎是红蕊再说出一个字,他便要拧了她的脑袋一般。
这下,红蕊也不敢说了,只委屈地撅嘴,求救似地看着若水。
若水心中好笑,遂道:“怎么,如今皇上是想动臣妾的人了……”话音未落,脸蛋上却被连锦年狠狠地拧了一把,火辣辣地疼起来。
未等若水发难,连锦年早松开了她,只拉住她的手,几步到那排侍女面前:“朕如何敢动你的人!”一挥手,那侍女便纷纷打开盒子,霎时间一篇流光溢彩,充满了这屋子。
绿萝红蕊不禁惊叫起来:“这——”
原来那些盒子里的东西皆是一套的,从发饰到衣裳,到裙子鞋子,都是一色的月白色,恍惚间还发着银色金色的光彩。
见若水愣愣的样子,连锦年不禁得意地:“这是今早绵田进贡的,上好的料子,是绵田最好的工匠花了整整十年收集料子,又花了整整三年裁剪而成的。朕一看到,便想着,若是朕的清儿穿上了,必是绝代风华。”他的眼里有温柔的光,嘴角是欣喜的笑,如同得了糖的孩子一般。
若水一时看得有些傻了,心里是难言的疼痛,被他握住的手也不禁有些颤抖起来。
连锦年……
你这样做,是为了沈若水,还是为了傅华清?
为什么我觉得每一个答案,都让我那么心痛呢?
“怎么……不喜欢么?”看着她的眼神恍惚,他心中不禁有一丝慌乱。
是让她想起什么不高兴的事了吗?
嘴角扬起一个淡然的笑,她摇摇头:“不是。只是在想,皇上把这样的好东西给了臣妾,不知姐姐们知晓了会怎样想。”
连锦年释然:“原来你是在担心这个。”不禁怀住她在怀里,轻声在她耳畔道,“清儿,你放心罢。我不会再让她们伤害你。每一个伤害你的人,我都要她付出应得的代价!”
声音虽轻,那语气却不容置疑。
便是热泪盈眶,正要说什么,连锦年忽地却又放开她,拉住她的手,笑颜明亮:“穿上试试,可好?”
轻点绛唇,淡扫蛾眉,月白色的棉锦服滑贴身,让她心中有前所未有的安全感。
镜中倒映出她淡然如梨花般的脸儿,连锦年看得有些发呆。
“怎样?”若水红着一张脸,小心地问道。
连锦年也不答话,只从身后环住她,将下巴轻轻抵在她的耳边,尽情地嗅着她身上的气息。
半晌才道:“真美。”
说完便猛然打横抱起她,也顾不得她羞红的双颊和众人的窃笑,径自走进后头房里去了。
一觉小睡醒来,连锦年依然在身边。
若水小心地撑起身子,仔细地打量起他熟睡的样子。
依然是那样好看的眉目,如同初见时一般。岁月似乎没有在他的脸上留下什么痕迹,只是多了几分霸道——其实那时的连锦年,在外人看来也是霸道不可一世的吧?只是对她却格外的温柔,如今也还是这样。
不禁手抚上了自己的脸颊。
这张曾经明亮的脸,如今怕是额、被复仇的心折磨的面目可憎了吧?
忽然门外想起低低的叩门声,若水轻轻的答应了一声,便有红蕊在外头道:“主子,方才董贵妃宫里的萦萦姐姐来说,董贵妃请主子晚膳后去明珠殿。”
“有什么事么?”若水心中疑惑。
红蕊笑道:“董贵妃一向顺良恭和,该不会有什么事情的。”
这到也是。
忽地想起这宫中另一个顺良恭和的女人,德妃姐姐来。也有多日未见了从明珠殿回来,该顺路去瞧瞧林姐姐了罢?
身边的连锦年低喃一声,眉头紧蹙,似乎不满红蕊打断他的美梦,伸手揽过若水在怀中,又呼呼地睡过去了。
傍晚的日头暖洋洋的,不热不冷,晒得人心中舒坦。若水走在前头,任微微的春风轻轻拂来,吹动她的衣袖。
身边侍候的是红蕊,全福跟在后头,神气洋洋地指挥着四个小太监抬着一架软椅,时不时拿手中的柳条指手画脚,俨然有了大官的架势。
若水心中好笑,脸上也漾出明媚的笑容。
看着主子心情很好的样子,红蕊不禁也脚步轻快起来:“主子,今日的阳光真的是好呢,正是散步的好天气。”
若水笑而不答。
却忽地有一个声音刺耳:“真的是好日头,连沈修华都肯从那绵忆殿出来了呢!”话音刚落,便从旁边假山闪出几个粉色的身影。
原来是董佩芳和邵芝兰。
那董佩芳手执摇扇,闲闲地扇着:“若我是妹妹啊,可得守着我的绵忆殿,不敢出来呢!”
若水心中厌恶,却依然含笑道:“不知姐姐此话何意?”
闻言董佩芳露出一个嫌恶的表情,便瞥了一眼邵芝兰。那邵芝兰轻笑一声:“姐姐莫不是不知,为什么皇上要安排姐姐住在那绵忆殿么?”
心中已经猜到七八分这两人要说什么,若水却还是一脸好奇:“若水愚钝,还请两位明示。”只是她们是如何得知这事的呢?
“妹妹听宫中的老人讲,姐姐的容貌和前朝的公主德馨几乎是一模一样呢。”
“那又如何?”红蕊不禁插嘴问道。
话音未落,邵芝兰便上前来扬手便是一个巴掌落在红蕊的脸上:“不知尊卑的贱货,主子们讲话,有你插嘴的份?”
“邵才人!”若水气愤,拉过红蕊来小心帮她揉着,一边怒目而视:“邵才人,打狗也要看主人,你就不怕我在皇上面前……”
“皇上?”董佩芳冷笑地走进,一把执扇顶住了若水的脸颊,“妹妹是在说皇上?哼,真是愚蠢至极,还以为皇上真心的疼你爱你,就凭你这身份姿色,也不拿镜子好好瞧瞧!”说着便揪住若水的发髻将她推到水池边,“你瞧瞧你的脸。有几分姿色便认为自己是国色天香了吗?”
头发被揪得生疼,若水心中恼怒,却强忍着道:“姐姐……若水并不知做错了什么,惹得姐姐生气。还请姐姐收下留情……”却见那全福早一溜烟跑了个没影,心中知他是搬救兵去了,安心不少。
那红蕊也吓得不轻:“李修仪……还请放了我们主子吧!主子正要去见董贵妃,这……”
那李双月却仿若无闻,一张柔美的脸此刻扭曲得可怕。
“我告诉你,皇上宠你,不过是因为你长得和那前朝的公主有几分相似罢了。等到哪天皇上醒悟过来,你并不是那什么公主,你便只有被打入冷宫的份!如今倒还敢到我面前来耀武扬威了!”
若水忽地反手捏住李双月的手,猛一用力,那李双月吃痛地松开揪住她发髻的手,连连退后几步,几乎要跌倒在地。
“你好大的胆子!”那李双月怒目圆睁,“敢对我动手!”
若水嘴角扬起一个讽刺的笑:“若水如何不敢,虽然姐姐你进宫的时间被若水长,可莫要忘了,若水的品位是修华,高过姐姐的修仪!”
李双月一怔。
“沈修华是拿这位份来压李姐姐了?”邵芝兰一边添油加醋,“同是五品的位份,沈修华还真的是拿着鸡毛当令箭了!”
“若沈修华的品位不够,不知道本宫够不够呢?”一个冷冷的声音传来,若水回头,正是董贵妃,身后跟着一脸得意的全福,正冲她挤眉弄眼。
若水偷偷地也扬起一个笑容:“臣妾参见董贵妃。”
见董贵妃到来,李双月和邵芝兰的脸色忽地变白,急忙上前参拜道:“臣妾参见贵妃娘娘,不知娘娘到来,失礼了。”
董贵妃恼道:“哼,你们明知今日沈修华是本宫的客人,尚敢如此欺负,若是平日里,还不晓得你们是如何没大没小无法无天呢!”说着便对身后的太监图德道:“传本宫的意旨,李修容和邵才人两人禁足三日,扣一个月的月例。”
那太监大声应了。若水再去看两人是,那脸色臭的几乎要让她心中乐开了花去。
好久没有这样畅快淋漓的感觉了。
咸安宫。
弥漫着的是浓郁刺鼻的药味,整个房间似乎都是暗沉沉的,和那罐子底的药渣子一色,让人心底无端的压抑。
德妃躺了在榻上,脸色惨白,连嘴唇有隐隐地有了白色,呼吸低促,一只手紧紧地揪住锦衾,却因了手心的冷汗而不住地打滑。
侍女提花手中端了一个晴天白色的药盅,眉头紧蹙,两行已干的泪痕在脸颊,一双眼睛已经哭得红肿,冲花了胭脂。
“娘娘……你好歹也喝些吧……”话未说完,却已哽咽。
太医昨日诊了脉,说主子的气脉已弱,怕是……
思及此,不禁鼻子又泛上酸意。她从主子进得王府做妾开始便守在主子身边,虽然主子育有一位小公主,却不甚得宠,连带她这个贴身侍女也要看其他奴才的颜色。但是,她却从未怨过。
一直以来,主子都待她如同亲姐妹一般,偶尔皇上有些什么赏赐的都少不了她,也从未大声训斥过她。
如今……
今后让她一个人在宫中,要怎么过呢……
正伤心着,门却被吱呀一声轻轻推开。进来的正是玉萱。
“表小姐……”提花急忙站起身来,手中还端着药盅便福下身子去。玉萱急忙扶住她,顺势接过她手中的药盅:“辛苦你了,先下去罢。这里有我可以了。”
提花含泪点点头,回头担忧地看了一眼榻上的德妃,才踏出门去。
玉萱端了药盅在榻前的矮凳上坐下,心疼地腾出一只手来,替德妃拉了拉被角:“姐姐,真是……苦了姐姐……”
德妃吃力地喘了口气,无奈地:“傻瓜,有什么苦的呢……姐姐在宫中虽未享受过大……富大贵,但至少过得无风无浪……比起有些女子来说,也算是有幸了……”
“舅舅他真是狠心,把姐姐你送进这么个暗不见天的地方来,误了姐姐一生的幸福。若不然,姐姐你早就……”和那何家少爷……
德妃摇头,一双干枯的手握住了玉萱:“傻孩子……姐姐进宫是身负重任的,只是姐姐无能,未能完成爹爹交予的任务……”还指望你能好好地帮公主,完成复仇的大任。
玉萱却是冷笑:“身负重任?是要帮那沈若水得宠吗?”
德妃一惊,双目忽地圆睁:“萱萱……你……你已经知道了?”
林远不是说,爹爹尚未有让玉萱知道她进宫来的任务的打算吗?公主身份至密,稍有风声走漏都有可能招来杀身之祸!
玉萱恨恨地:“萱萱并不是傻子,表哥几次夜里和她接头密谈,萱萱还看不出什么来吗?只是姐姐,你知道吗,表哥她爱那沈若水!”虽然十万分个不愿意承认,但还是将这话说出了口。
德妃轻叹一口气:“我怎么会不知道呢,从小,小远便已经……”
“从小?”玉萱一愣。
难道说表哥和那沈若水早就认识了吗?她并未听说过林家和什么苏州知府有交往,还是从小就认识的?
见玉萱一脸惊疑,方知她知晓的内幕并不多,德妃急忙扯开了话题:“对了,你把小公主抱来,让我瞧瞧好吗?都说怕我的病给传染了……你偷偷的去抱了来……”
“姐姐,那沈若水是如何和表哥……”玉萱却执着地。
“姐姐心知时日不多了,真的好像看看她……”想起小公主,德妃眼中不禁绽放出母爱的光芒,柔和而欢喜,却又瞬间黯淡。若不是因为小公主,怕她在宫里的日子好真不好过呢。连锦年虽然对她冷淡,但毕竟小公主是他的骨肉,心中也是疼爱的。
“姐姐又何必如此呢。”玉萱冷冷地看着德妃,“姐姐难道不知道舅舅的打算吗?”
德妃闻言一惊:“什么打算?”父亲不是为了辅助公主为先皇报仇而已吗?
“玉萱不晓得舅舅的打算到底是什么,但至少知道他并不是真心要沈若水好,否则,也不会让萱萱给沈若水下毒了。”玉萱嘴角是含笑的讽刺。
“下……下毒?”顾不得自己虚弱的身子,德妃挣扎着坐起,瞪大了一双已不复光彩的眼,神情惊惧。
父亲指示萱萱给公主下毒?这不可能!
“没错,万年哭,深入骨髓之后,不会毒发,但若遇上寒烟草,便立即毙命。”想来舅舅应该是要先利用沈若水再除之灭口的吧?
“不!萱萱,不可能……”突如其来的消息使德妃剧烈地咳嗽起来。林家世代忠烈,不能因为爹爹和玉萱毁了!“你听我说……”
“姐姐……”玉萱重重地把药盅往小桌上一掷,眉目间已然有了不耐烦的神色,正欲开口,提花却闻声进来:
“表小姐,怎么了?”看着溅了一桌的药渍,提花心中不禁有一份担心。
玉萱急忙扬起笑脸:“没什么。方才失手打翻了药盅,真是冒失了。还请姐姐去再熬一碗来。”
提花点点头,又道:“方才绵忆殿的红蕊来过了,说沈修华正往董贵妃那去了。董贵妃留了沈修华用晚膳,稍后便过来探望娘娘。”
闻言德妃露出一个惊恐的笑。
也算是公主心中还记得她,真的是死而无憾了。可是爹爹居然还要利用公主,她不能眼睁睁看着这一切发生……
而一边的玉萱听了这话,嘴角却有一丝诡异的笑,如绽放的罂粟花。
明珠殿。
董贵妃与若水分别坐定了,董贵妃半卧了在榻上,若水则拣边上一张小角椅坐了。
还没说话,侍女萦萦便端上一盘粉红色的糕点来,若水一问,便惊喜地:“清露百花蒸!”
董贵妃含笑:“妹妹果然识货,这正是清露梅花蒸,今早刚做下的,特与妹妹尝尝。”
若水心中暗叹。
这清露梅花蒸虽不是什么稀世的食材做的,但是做工却十分复杂,便是在宫中这吃金饮银的地方,也是不多见的。做清露梅花蒸需收了冬日里最早一批盛开的梅花上的霜露,在正午的日头下化为水,再用上好的瓷罐装了,密封埋在竹林下;待到次年百花盛开的时候,又要摘了桃花,梨花等各色果树花儿,在子夜的月光下晾干,用轻软的蚕丝包裹了;待到炎炎夏日,便采了那荷花荷叶并莲子,用文火将莲子熬得糯糯的,掺入莲花瓣,待冷却后用荷叶包裹,再装进密封的罐子里藏着。再到冬日,便可拿了出来,将几种备好的食材和了,用冬雪蒸了才成。
这样一盘,需要一年的功夫才好,若是中间出了什么差错,一种食材坏了,便是白做一年功。
当初她还是公主的时候,也只是吃过一两次而已,没想到这董贵妃却如此享受。
看着若水欢喜的样子,董贵妃不禁笑意盈盈。
“若早知道妹妹如此钟爱这百花蒸,本宫便早让人做了给妹妹送些去了。”
若水不好意思地:“若水贪吃,让娘娘笑话了。”
“哪里……”话音未落,却忽然猛烈地咳嗽起来,一张花般的脸顿时皱了眉头。
“娘娘!”若水急忙站起来,扶了董贵妃,一只手不停地给她抚着背顺气。一边急忙喊了屋外的萦萦进来。
“哎呀!娘娘您咳嗽的老毛病又犯了……”萦萦急得不行,急忙吩咐下面的:“快,去御医所请杭太医来!”
那小丫头畏畏地:“姐姐,您忘了,杭太医已经告老还乡了……”
萦萦闻言记得跺脚,却又不知所措。
若水忙道:“御医所又不是只有杭太医,去请许太医罢!”
萦萦却摇头:“沈修华有所不知,娘娘这病来的奇怪,宫中太医除了杭太医无人能治的……前阵子在杭太医的调理下,原好些了的。没想后来唐贵妃娘娘有了身子,侯公公调了杭太医给唐贵妃调理,娘娘的病便一日不如一日。原说拖到唐贵妃生产了便好了,没想娘娘那孩子一掉,杭太医后脚就告老还乡了……”
一句话似打了若水一棍。
孩子一掉,便告老还乡?莫不是这其中有什么猫腻?
“沈修华?”见若水发愣,那萦萦小声地喊了一声,董贵妃则更加剧烈地咳嗽起来。
“娘娘!”萦萦吓得哭了起来,浑身颤抖个不停。
“莫管那么多了,先请了许太医再说。回头我和皇上说了,再召那杭太医进来罢!”若水忙吩咐那小的去了,心中却久久不能平静。
杭太医,孩子,苏素。
呵。嘴角有一丝冷笑,看着眼前的萦萦和董贵妃。也亏得你们有心了告诉我了。
从明珠殿出来,若水一路思索着,又嫌侍从们跟着厌烦,便遣了他们先回绵忆殿,自己一个人沿着一条小径走着。
不知不觉,竟来到夜清宫前。
此时的夜清宫甚是萧瑟,枯草遍地,波上寒烟。平日里都不会有人来的,此时更是寂静得可怕。
心中忽然触动,便动了进去一看的念头。
从前冬日里她都是搬出夜清宫去和母后同住的,倒也没仔细欣赏这冬日的景色。如今思绪正繁复,进去坐坐静心思考一下也好。
便伸手推开了门。
吱呀一声,干涩而刺耳。不禁连自己都吓了一跳。正要迈进门槛,却忽闻里面有一阵声响。
顿时吓得头皮发麻。
是谁……
忽地想起那日玉萱说的听见柳瑶的鬼魂哭泣,她的脸色惨白。
“不……不会的……这里是夜清宫!”她低声地安慰自己,“再说,那柳瑶的确是下毒了……我并没有冤枉她……”
闭上眼睛便推门进去,一阵更大的声响传来,她壮着胆子,喊了一声:“谁在那儿?”
话语刚落,却忽地安静了。
一阵莫名的恐惧袭来,来不及多想,她拔腿便冲出了屋子,一路小跑地不敢停住,不时还回头查看是否有人跟上。
猝不及防,却迎面撞上一个人。
惊魂不定的若水慌乱地一看,却是那修容何琢言。
同样是惊魂不定的样子,发髻都有些松散,狼狈不堪。一双美丽的杏眼娇羞带泪,却又闪着恐惧的光。
“沈……修华……”她吓得不轻,说话都有些结巴起来。
若水的心也是扑扑的跳:“何姐姐,莫不是,你也听到那夜清宫里的声响了吧?”
何琢言一愣,也勉强笑道:“是……我还有事,先走了……”说罢便神色匆匆地急忙走了。
莫名奇妙。
若水不解地看着她远去的背影,心中有种异样的感觉,却有无法言语。
一阵微风拂过,心渐渐平静下来。
唉,管她们许多!总是想着自己的事情才好了!
昨儿个福嬷嬷给她带来林远的字条——有福嬷嬷出面,她倒方便了许多,乐得避嫌,比较宫中女眷和侍卫还是不能走的太近才好——她方知晓了连锦年与连蓉蓉之间的秘密。
“哼,老奴早说这连锦年不是什么好东西,弑父杀兄的事都能干得出来!”福嬷嬷不屑地。
原来当初连家推翻了傅家江山后,连涵坐了皇位,原意是传位与长子连锦重(chong)。谁知后来江湖中却传出连锦重密谋逼宫,想早日登上皇位以免夜长梦多。连涵得知后大怒,在连蓉蓉的挑拨下便派连锦年前去捉拿连锦重回宫问罪。谁知那连锦重却起兵反抗——天晓得是不是真的——便被连锦年当场腰斩。
后来连涵才得知什么密谋逼宫,全是连锦年派人在利用他外祖父的关系散播的,至于那连蓉蓉,也早和连锦年达成协议——助连锦年登上皇位,事成之后回以太后之尊。
龙颜大怒便想下旨将连锦年打入天牢,没想到连锦年早有防备,在他身边全换上自己的心腹,逼宫谋反,迫他写下传位书,再将他毒害了,对外却宣称三皇子连锦煌欲弑父夺位,篡改诏书,将他打入天牢,登基后便处决了。
“那连锦年在那班拥护连家的大臣中威望很高,想来也是有人撑腰的。”福嬷嬷最后添了一句,神色里深深的不屑。
若水苦笑。
自古以来都是成王败寇,王侯将相宁有种乎?
她不恨连锦年夺了傅家江山,只恨他杀了自己的父皇母后!
略一思索,她拿起旁边桌上得一张小笺,提笔边写下几行字,又小心细细得卷成一根簪子粗细,交予福嬷嬷:“把这个拿去交给林远,告诉他,镇远将军赵是怕是要谋反了。”
福嬷嬷一惊,疑惑道:“主子,这赵是身居要职,皇恩隆裕,又如何会造反?”
若水冷笑:“我说他会造反便是了,你无需多问,快去吧!”
福嬷嬷忙诺诺地去了。
若水目光冷然,闪出一丝恨意。
连蓉蓉,你怕是想不到,我会利用你的好侄儿来杀了你吧?你对母后所做的,到时候我会从你身上千倍百倍地要回来!
正想着,边到了咸安宫。
倒真是奇怪了,虽然平日里咸安宫也不甚热闹,但至少还有提花一人侍候着,怎么如今却空荡荡得呢?
“林姐姐!”若水试着喊了一声,并没有人应。怪了,提花昨日才说娘娘身子怕是不行了,如今怎么却不再屋里呆着呢?
那还是先回去吧。
想着便抬起脚要走,心中忽然又有奇怪的感觉,似乎是拉住她非让她进去一般。
心中暗暗纳闷,却几步走到了后庭,进了德妃得卧室。浓郁得药味便扑鼻而来,呛得她连打了几个喷嚏。
往前走了几步。
却见德妃安详地躺在病榻上,一个小娃包在襁褓中,也安详地睡在她身边。
想必这便是德妃得小公主了罢……
也是……
连锦年得女儿。
心中泛起一股奇妙得滋味,似酸似涩,不禁伸手去抚摸那小女娃。
呵,好滑嫩得脸蛋,只是有些冰凉,怕是露在外面冻着了。若水急忙抽了丝帕出来,小心地替她盖上,拨开一条缝让她透气。
若是那一天,她也能为连锦年生下这么一个可爱得娃儿……
门忽地吱呀一声打开,进来得正是玉萱和提花。
玉萱见了若水,急忙上前挽了她得手:“姐姐,好几日不见了,可想死妹妹了!”嘴角却是诡异得笑,无人看见。
提花亦高兴地:“娘娘一早边惦记着沈修华,您可来了!”说着边上前去叫道:“娘娘,沈修华来了!”
若水正要对玉萱说些什么,却忽然一声凄厉得尖叫:“娘娘——娘娘您怎么了娘娘……小公主……”
绝望而痛楚的,那叫声直达若水心中,像一双手,狠狠地揪下了她的心。
“天啊!是谁下的毒手,连小公主都不放过……”
“表姐!”玉萱亦冲上前去,“表姐!你怎么了,你不要死啊……”忽地转头,眼神是强烈得愤恨,喷之欲出:“沈若水,你好狠的心!”
若水讷讷地,脑子清醒地晓得又有人对她下手了,心中却一片空洞得酸痛,久久无法言语。
“我……并没有……”话音未落,那玉萱早已从上前来,一把抓住了她:“有与没有,咱们到太后面前说去吧!”
看着已经哭得如同泪人一般得提花,玉萱心中不禁窃喜:好一个傻丫头,正好做了沈若水杀人的铁证!
沈若水,这一次,我必定要了你得命,看还有谁来给你顶罪!
得意至极,却没注意到若水正深深地看着她,黑白分明的眸子如同两个深深的漩涡。
中正殿。
若水被押着跪在冰冷的大理石地板上,周围灯火通明,围着一群人,或幸灾乐祸,或愤怒悲伤。
太后连蓉蓉嘴角是一丝冰冷的笑。
昨日她派人宣了沈如蝶来问,才知道这沈若水虽是苏州知府沈章的女儿,却与沈如蝶同父异母,是沈章在外的风流债。在两年前沈若水找到苏州之前,沈府并没有人见过她,只是凭了沈章留给那女子的信物,才认了这个女儿。
如蝶还说,父亲曾说过,这沈若水与那女子不甚相似。
这样说来,便有了可疑之处。她极有可能便是傅华清!
心中自然是惊恐万分,如今连锦年已经再次被她迷惑,要除掉她并非易事——她清楚地知晓一个受到皇帝百般疼爱和保护的女子,是一朵毒花,你摘了她,自己也要染上那毒。
却老天怜见,给了她这个大好的机会。
今日连锦年出宫探望中书令,方才传回消息,今夜留宿中书令府,只要在连锦年得到消息前先杀了她,即便他回宫后追究起来,也奈何不了她。
毕竟是沈若水杀害德妃和小公主在先,朝中的大臣也必定站在她这一边。
而且,她知道连锦年的那个秘密,想来他是不敢把她怎么样的。
“沈修华,哀家倒真想不到你是如此歹毒的一个人。”太后冷冷开口,声音中是些许她自己都觉得矫情的悲哀。“之前唐贵妃流产之事,有个苏素出来为你顶罪。哀家心中是不信的,奈何皇上被你迷了心窍!今日你还有什么话说,哀家倒要看看你这样的蛇蝎毒妇还有谁肯出来给你顶罪!”
若水毫不畏惧地仰头:“贤妃娘娘的事,并不是臣妾所为,今日德妃娘娘和小公主的死,也与臣妾无关,若是太后娘娘一心想要治若水的罪,若水自然是无话可说!”
不知道绿萝和她们得了消息没有,能不能出宫通知连锦年——或是福嬷嬷请了林远来也好。
“混账!”太后怒道,“你的意思是哀家冤枉你了?”
“臣妾不敢,只是冤枉臣妾的,必当另有其人。”
却忽闻玉萱的哭声:“太后,您要为德妃娘娘做主啊!娘娘自服侍皇上和太后以来,恭良顺谦,与世无争只望太后与皇上好。如今却……唯一的骨肉小公主也……”提到小公主更加的伤心,哭得几乎是个泪人一般,“可怜的孩子,才满周岁,便……”
“太后……”何琢言小心地唤道,眼中是犹豫的目光,“臣妾有事,不知该不该禀报……”
顿时有了一丝希望,若水急忙冲她喊道:“何修容,方才你是见过我的,在夜清宫外,不是么……”
“我是见过你……”何琢言吓得眼泪都要流出来了,急忙躲到侍女霞飞的后头,“可是,我在咸安宫外,你……一脸杀气腾腾的样子,我并不敢喊你,没想到你却……”
殿下亦传来提花的哭声,两个女子嘤嘤的低泣,搅得若水心中慌乱。
“我并没有……”若水恼了,为何这何琢言也要害她?对上玉萱投来的怨恨目光,她心中不禁一震。
是玉萱么?是玉萱一直在害她吗?
可是上一次,贤妃失足跌下山崖,玉萱却并不在场。
还是尽早解决才好,以免日长梦多。
下定决心,太后正要开口,却忽地门外有一声尖叫:“太后——太后……不好了!十一爷,十一爷……”
太后猛地惊起,脸色惨白。
庆儿!
莫不是出了什么事?
“先把这罪妇押下去,待哀家定夺!”
锦榻之上,小小的人儿正脸色蜡黄,不断渗出的冷汗在他的小脸上。
“母妃……”口中低低地轻喃,他的手捂在腹部,压抑着那一阵阵袭来的剧痛。
周围是吓的瑟瑟发抖的侍女太监跪满一地,一个个脸色惨白,生恐主子万一有个三长两短,他们也要陪葬。
“庆儿!”一声疾呼,太后飞奔进屋子,扑到在榻前:“庆儿你怎么了?啊?告诉母妃你怎么了?……太医,太医呢!”她忽地站起,怒目对着地上跪着的侍女们,“都跪着做什么,请了太医没有?庆王爷若是有什么差池,哀家要了你们的脑袋!”
一个小太监颤颤地:“回……回太后,已经让人请太医去了……”
正说着,就有人领着许太医进来。
那许太医只看了太后一眼,便急忙上前,从被窝中掏出傅天庆的小手,细细地诊脉。
太后可记得不行,却深知许太医脾气大,诊脉时是不许人打扰插嘴的,也只能在榻前团团转,干着急。
许太医仔细的把了脉,忽然似是看出什么似的,嘴角微微上扬。
回头,却是神色严峻。
“十一爷今日可吃了些什么不干净的?”
太后回头盯住那帮侍女:“说!若有一个字隐瞒,哀家饶不了你们!”
便有一名侍女回答:“回太后,今日主子奇怪得很,自早上起来便什么都没吃,只吃了几只瓜……”
太后回头,求救似地望住许太医。
许太医微微一捋胡子,陷入了沉思。眼底的光芒黯淡,神色凝重。
“……许太医,莫不是……”太后心中猛的一沉。
她知道许太医的医术之高明,天底下怕是没几个能比得上的。如今他都是这样一副表情,莫不是说明她的庆儿……
见太后的神色变化,许太医心中已有主意,从容道来:“太后,十一爷这病症来的奇怪,似不是寻常见的。臣依稀记得前日里在翻医书的时候,似乎见过的,叫做什么……一时也记不得。只记得这病症似乎是不会立即致命,若十二个时辰内不得救治,便会剧痛而死。”
“许太医!哀家命你定要保得庆王爷,否则……”太后已没了主意。
许太医心中厌恶,脸上却是恭敬。
“臣定当竭尽所能。只是需要些时间查看医书。还请太后给臣一些时间。在这段时间内,太后要时刻注意庆王爷的病情变化,随时派人来通知臣!”
太后急忙道:“那……你快些去吧!”
话毕不再去看那许太医,只噗通跪倒在榻前,握了天庆滚烫的小手,无语泪流。
许太医心中好笑,抬脚便出了房间。
这傅天庆倒有些鬼灵精怪,明明是吃了生瓜导致的肚子疼,偏装的和真的要死了一般。不晓得他打得什么主意,他也乐得顺水推船,先拖住太后,只望林远能尽早把消息带给连锦年才好。
只是那连蓉蓉不是傻瓜,怕是很快便会看出他是在装病了。
这么想着又是黯然的神色。
这些宫中的女子,穷其一生明争暗斗,究竟值得么?
公主,你苦心在这宫中煎熬,几次生死边缘游走,若只是为了为先皇先后报仇,又值得么?
地牢之中。
若水坐了在这厚厚的稻草垛上,心中焦急万分。
不晓得福嬷嬷是否能找到林远,让他去通知连锦年——若林远今日并未在班怎么办?除了林远,她想不到还有其他可以随意出入皇宫的人。
忽然银牙暗咬。
明摆着,今日她又是遭人陷害了。
真不明白为何她不犯人,要来害她的人却这么多。
这一次,怕是玉萱吧?
在咸安宫她嘴角的那个笑,那么可怕,仿佛是胜利者看着战俘的尸首时那种血色的笑。
她恨她?
是为了林远吧?
忽然脑子一阵剧痛。
不晓得她因为林远,是从何时开始记恨她的,又暗地了做了些什么……
脑子里的疼痛越来越剧烈,渐渐地竟蔓延到身上各个角落,如同一条毒蛇在她身上游走。
这感觉是如此的熟悉!
忽然,她恍然大悟。
原来,自那时起她便开始怨恨她了!
……
忽地,她又拿出一个小香包,半个巴掌大小,红色的底,绣了金丝的朵朵花骨朵儿,煞是精致可爱。
“姐姐,这时玉萱新做成的香包,给姐姐罢。”她扬起小脸,一脸阳光明媚。
若水接过,放在鼻下细细地闻了,竟是一种从未闻过的香味,却煞是好闻。自小父皇疼爱,各种番邦进贡的香料亦赏了不少,却从未闻过这样的。心中不由好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