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素儿在若如左手边上坐着,却是淡淡含笑,正襟危坐,倒仿佛她才是这宴会的主人似的。其实倒也差不多了。皇后虽管着后宫的事务,却因近来失宠,颇有些人阳奉阴违的,叶素儿凭了太后的口谕协理后宫之事,有时候却比她还能说得上话。
南王爷这一招,倒是绝妙的。只是一出手便能把皇后打得落花流水,这个云婕妤未免太神通了些,这样轻而易举的便把让皇后失了宠,她倒是要小心了。
正想着,外头传云婕妤到,她抬头,便见一个鹅黄色的身影出现在大门外,只是微微含笑,便已经让她惊艳。
心中不免有些嫉妒,这样的绝色女子,王爷到舍得放进宫里来。
画扇莲步轻移,走在黑色大理石的地面上,静默无声。这是在南王府里时候,南王妃亲自教导的,非大户人家的女儿从小训练,是走不出这样的仪态万千的。只是她一心要进宫,要报仇,没日没夜地苦心练习,竟只三个月便学的八九不离十了,连南王妃都惊叹不已。
她仰着头,含着笑走着,每走一步,唇边的笑意就越加的浓了一分。这是她第一次在众人面前亮相,她知道,如今这殿里十余名妃嫔,没有一个心中不嫉妒她,却又不得不惊叹她的美丽的。
她知道,这些女子,都是他的女人,都曾经在他的榻上,和他缠绵交合。一时间,心竟如针扎的一般,浓浓的酸意涌上心头。
只是,却还是笑着的。
终于便到了若如面前。
若如亦是浑身一凛,忽地如见到猎物的猛兽一般精神一抖,坐直了身子。
“云婕妤可是来迟了。”她笑,眼睛扫视四周,只见妃嫔眼中都是一副看好戏的神态,嘴角的笑意越加明显。
画扇亦笑,恭顺柔和。却不恭身行礼,只直直地站着:“初儿近来身子一直不好,昨夜风急雨骤,没想到早上就贪睡了。娘娘大量,必不会计较的。”
若如还未开口,一边早有吴嫔忍不住哼了一声:“好大的架子,见到皇后娘娘居然不行礼,真真地没了尊卑了。”
殿里的人自然是都注意到了,只是没人敢和画扇撕破脸皮,吴嫔这么一说,一时间那些故意看着别处的眼神都齐刷刷地盯到了若如和画扇身上。
画扇懒懒地扫了一眼四周,心中冷笑。
要她给这个杀母仇人兼杀害姑姑的仇人行礼?她便是死了也不会的!
“初儿的腰肢一向不好,娘娘原先就有了特令,许初儿无需行礼的。是么,娘娘?”她笑,看着若如。
若如亦似笑非笑地看着她。
云画扇,你倒是还有些手段!我倒是不记得我什么时候给过你这个特许了。
“本宫是说过的。”她平静地,“来人,还不伺候云婕妤坐下,婕妤身子娇贵,站久了可要累着,到时本宫可如何跟皇上交代?要知道,云婕妤伺候皇上,还得靠这一把柔腰呢。”
话语中明显的意思不言而喻,只听见周围有低声的嗤笑与不屑,若有似无的,似有人骂了一声妖女。
那吴嫔更是笑得放肆,顺手打翻了几上一只青底百花的小盏,咯咯地笑个不停。
画扇面色不改,小柔搀了在位子上坐了,满桌琳琅的菜肴,香气扑鼻,画扇却不看,歪了在一边与清水宫芙蓉阁的甄嫔说起话来。这甄嫔祖父是前朝大昭时就在朝中任户部侍郎的甄之在,到如今已经是三朝元老,故太后特旨,由甄家挑选一名待嫁的女儿送进宫来。这甄嫔平日里为人倒是极为和气友善的,画扇进宫不到三日,便亲自上门来拜访,言谈之间亦不不屑之色,画扇心中倒是极为感激。
虽不至于将其视为知己,却亦算作是朋友了。
“昨日里我出门,瞧见姐姐的芙蓉阁外头,新荷已经展了叶子。才三月的天气,是如何做的?”画扇品着清茶,笑意盈盈。
甄嫔温和地笑笑:“这我也清楚,只听说是芙蓉阁的荷花每年都开得极早的,才得了这个名字,想来是天赐大玥的福祉罢。”画扇点点头,复不再问。拿眼角悄悄地一扫,只见这殿里上下,无一人不是拿眼角瞧着她的,心中一乐,脸上却不动声色。
这时,忽有皇帝身边的内侍齐一枚送来皇帝御赐的瓜果美酒,算做为皇后开春宴添意。这齐一枚往日里都是跟在吴意子后头的,生的一双机灵的眼,嘴巴极甜。画扇才忽地想起,竟是有好几日没有瞧见吴意子了。
正想着,前头吴嫔亦发问了:“齐公公,怎么这几日有没看见吴公公在皇上面前伺候?皇上是不是给派了什么差事?”
齐一枚笑着答道:“一枚替总管谢过娘娘关心。公公并无公事在身,只是前些天染了风寒,怕玷污了皇上龙体,和宫中各位主子的金安,便出宫去小养一段。”语气是极为恭敬诚恳的,画扇却不信。
忽地有那王才人低低地笑道:“这几日是怎么了?吴公公病了,皇后娘娘身边的祁连子亦不好了出了宫去。”便回身对自己身后的一名小太监吩咐道,“你可听见了,日后该多当心着点才是。”
话似乎是信口说来,在场许多人心中却都咯噔一声。
画扇不禁抬了眼去看若如,只见她面色平静,似无不妥之处,她身后的喜儿倒是忽地白了白脸色,只是一瞬之间便恢复了恭顺的眉眼,画扇却看在了心里。
她在打什么主意?
隐隐地心中有了不好的预感。
是要来了么?云若如,你已经在开始谋划如何对付我了罢?
“好了,既然人都到了。喜儿!”若如眉间笑意盎然,举手之间尽是皇后风范。喜儿闻言,便轻轻一击掌,便有大殿之后的乐师开始演奏。清音了了,丝丝入心。画扇的心思却不在这美妙的乐曲之上。
她,定是派人回大兴去了。
那日连宸祈到她的流云轩,面色铁青难看,在桌边坐了一坐,便站起来走到她身后。彼时她正在梳妆台前描着如黛细眉,并不看他,耳朵却敏感地注意着他的一举一动。只听见他低低地叹了口气:“朕该如何问你……”
才放下手中的眉黛,转身一笑,却不语,只是看着他,目光清澈。
连宸祈却忍不住别开脸。
这样的目光,他要如何相信她是个娇纵惯了的无赖女子。他有强烈的感觉,她一定就是她,只是却不愿意承认!
“皇后说,云画扇已经死了。”他低低地说出口,敏感地感觉到她的身子微微一颤,心中猛地揪了起来。
“是么……”画扇哑然而笑,“皇后还说了什么?”云画扇,且让我听听你又编造了一个什么样的故事,是如何的精彩。
连宸祈便一五一十地讲若如的话说了,眼睛是一刻不离她的脸,期望能从她的表情中找出他想要的答案,却终是徒劳无功。
再亲不过的姐妹,被山贼劫了去玷污了清白,临终前托付于她?
画扇心底冷笑一声,倒是会编。
“皇上到我这里来,是要问我这事的真假?”画扇黯然地低下头去。
连宸祈心中一动,忽有愧疚感涌上心头。即使她真的不是云画扇,他也断然不信她是若如口中那样的人。
只是,他连皇后都娶错了,又如何信自己的直觉?
“皇上心中,难道没有自己的答案吗?”她淡淡地,复又拿起桌上的眉黛专心地描起来。连宸祈亦不再说话,坐了坐 ,便起身走了。
如今想起来,难道他派了吴意子去大兴?
呵,倒想看看,是连宸祈的动作快,还是若如的动作快些。
皇帝派人送来的醉清风,倒是香醇,入口甘甜不烧,画扇多喝了几杯,只觉得脸颊微微发烫,瞧着周围的众人,亦是脸颊烧红,低低地和周围交头接耳,说着众所周知的秘密。忍不住去看若如。
云若如,如今她活着的唯一目的,便是看着云若如如何痛苦。
若如握着手中的小盏,目光迷蒙地望着这一片欢声笑语。她的,她的。她是皇后,她是这后宫之中的首领,这些女子,任是风姿万千,却都在嫉妒她,羡慕她,觊觎着她坐的这张椅子。她不能让这一切结束。
怕是喝的多了,忽地头疼欲裂,便示意喜儿搀了她起身,想了想又推开喜儿,低低地说了句什么,独自蹒跚着,走到殿侧的一处金边百鸟朝凤屏风前,细细地瞧了瞧那精致的绣工,便转了进屏风之后。
阖殿的人,没有一个没瞧见的,却都不动声色,似没瞧见一般。画扇莞尔一笑,心中想了想,亦起身随了过去。
屏风后是一条小小的廊台,有满枝盛开的梨花,淡淡清新的香味幽幽送来,一朵朵素色的花朵在枝头,玲珑剔透。阳光柔和,似笼罩了一层白色的光环。
画扇依了在门边,光刺眼,不由地微眯。瞧那落寞的大红色身影,心中竟毫无喜悦。
她终是走到这一步了,竟比想象的要容易得多。若如已不似当初那样受宠,想到这,她不禁心痛。若当初嫁进来的是她,如今是否也和若如一般?
即使她真的是他要娶的女子,可后宫佳丽三千,又如何保证他不变心,即使他不变心,她又是否能承受这后宫之中的争斗?
最无情是帝王,于她父皇如此,于连宸祈亦不会是例外。
母亲,她是否会走上和母亲一样的道路?
“你来做什么?”若如转身发现了她,四周无人自不用装,顿时沉了脸色,恨恨地:“来看我如何难堪,如何可怜?”
画扇笑,如盛开了一朵华丽的木棉,在若如看来却分外刺眼:“我来与姐姐说说体己话。”
若如冷冷地哼了一声:“谁是你姐姐?小小一个婕妤,倒敢和本宫姐姐妹妹的了。”语气是淡淡的含了讥诮。
画扇不恼,只是笑着走过去,踮脚掐了一朵梨花在手,细细地扯碎,她的目光幽暗,如深潭不见底,并了唇边懒懒的笑,让若如触目惊心,捉摸不透她的心思。画扇手一扬,乳白色的碎花瓣顺势飘落,袅袅地打着转儿落入廊下溪水中,随着清波沉浮,渐渐消失在溪水的另一头。
“咱们原就是姐妹,再亲不过的,怎么如今姐姐就与妹妹生疏了?”靠在栏杆上,画扇似笑非笑,漫漫地说。
若如一愣,只觉得心虚:“皇上都说与你听了?”她是既恼又怕,如今她已经不再有“护身符”,所凭不过是那个经不起推敲的谎言,与所谓的“临终托付”。只要皇帝略加调查,或者画扇将实情说出,她怕是只有死路一条。
她所搏的,是画扇对宛言之死的恨,是不会轻易与皇帝相认的。
画扇摇头:“姐姐大意了。难道只许姐姐在我身边安插眼线不成?”
她宫里有她的人?若如心中一惊,已经脱口而出:“你到底想怎样?”
我到底想怎样?
仿佛听到天底下最可笑的事情,画扇忍不住笑出声来,只是一瞬之间又沉默,安静得诡异。她看着若如,眼神中有浓的化不开的悲哀。
“姐姐……”她轻若无闻地,“我们是姐妹啊,为什么姐姐要这样对我……”为什么,她和母亲都遭到自己姐姐的背叛?
若如一愣,亦有了几分伤心,只喃喃地:“怪只怪,天意弄人……既然木已成舟,你为何不干脆放手,成全了我?”
“那谁又来成全我?”画扇低声愤怒地,眼中血红如受伤的小手,“我的一切不幸,都是你母亲和你一手造成的,又有谁来成全我!”
往事如潮涌上心头,儿时受的苦,姑姑的死,临行前她那个所谓的父皇看着她的时候,冰冷的眼神,都如梦似幻在眼前,耳畔有姑姑低而决绝的两个字:“报仇”!
报仇,报仇,报仇!
两个字不断萦绕在耳畔,终变成刺耳的尖叫,她一时不能呼吸,不能思考,心绞痛得如要迸裂了一般。
“如今我所想所念只有两个字。”她转头盯住若如,目光凛冽,“报仇。”
我要你死。
“不!你杀不了我,你妄想!”若如惊惧地,“我身后有大兴朝,翎儿很快就会登基,皇上不能杀我,大玥朝不能杀我!你不会告诉他真相的……你恨他,是他杀了你姑姑,是他杀的!”
画扇直直地看着她,她每惊惧一分,她都感到十分的快感。
“或许,有比死更让你害怕的方法,又或者,杀你并不需要皇上动手。”
“你要杀我?”若如惊恐地退后几步,“你要亲自动手杀我?”
画扇微微一愣,随即哑然而笑:“是,我是恨不得亲手杀死你,我恨不得现在就动手掐死你!”她低低怒吼,顺势伸出手要去掐若如的脖子。
她的手干瘦修长,冷得如冰一般。脑子中有声音在喊着,不,不要冲动!可她控制不了自己的身体,控制不了自己的手,她忍了太久,她终是忍不了了!
若如惊得发出一声沉闷干涸的尖叫,里屋顿时骚乱起来,有侍女慌乱蹦来的声音,口中直呼:“娘娘,出了什么事?”
画扇心底一惊,电光火石之间,又已平静。她反手上了若如的云鬓,拔下一只曼樱金钗,嘴角漾出意思诡异。若如还来不及反应,金钗已“哐当”落地,有殷红的血,顺着画扇白皙的手掌而下。
“娘娘,奴婢知错了,奴婢不该……”待众人赶到之时,只见画扇跪了在地上,左手尚在淌血,哭得跟个泪人似的。
若如不敢置信地看着画扇,心中一凉。
云画扇,你好狠!
“娘娘,奴婢知错了,奴婢不该……”待众人赶到之时,只见画扇跪了在地上,左手尚在淌血,哭得跟个泪人似的。
围聚过来的几名妃嫔及侍女,都发出了轻轻的惊呼,更有胆大的,禁不住“呀”了一声,一个个看看若如,又看看画扇,眼神怪异。
“我……”若如一时慌了,全然不知如何是好,想要争辩,却只能张了嘴,发不出声音来。
她平日里待人便刻薄,如今辩驳,怕也是没几个人相信——即便有人信了,她们也是乐得隔岸观火。
“即便云婕妤再有什么错,亦是正五品的品位,皇后娘娘动用私刑,似有些不妥罢?”后宫之中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叶贵妃自然率先开了口。
若如气的浑身发抖:“本宫动用死刑又如何,不过是小小的婕妤,竟敢目无尊卑,本宫身为后宫之首,自然是要教训的。”
“呵,云婕妤不是皇后娘娘身边的人吗?若云婕妤有错,娘娘您也难辞其咎吧?”吴嫔一向善于煽风点火,这样的机会自然是不会放过。
周围便有了窃窃私语,画扇听不清楚,却知道是足以让若如发恼的话。
“是初儿的错,皇后娘娘并不知情的。”她抬头,依然是泪眼汪汪。
叶贵妃叹了口气,过去扶起画扇来:“罢了,也是个可怜的人儿,皇后娘娘便是不喜欢,也不该如此。都是一同服侍皇上的人,相煎何太急?”语气中是怜惜,让画扇一愣。
总觉得,叶贵妃不是这么简单的人物。
发生了这样的事,上头自然是瞒不住的,亦没有人想瞒。回流云轩不久,便有太后身边的绿萝姑姑亲自来请。画扇想推辞不过,便起身妆扮了。
绿萝坐了在一边喝茶,一边似笑非笑地看着画扇。画扇被看得发毛,不禁问道:“姑姑为何这样看我?”
绿萝这才起身走至画扇身边,顺手接过小柔手中的梳子,一手挽起画扇如瀑的青丝细细的梳了,一边笑道:“云婕妤生得如此倾国倾城的美貌,也难怪皇上会如此宠爱。”伏下身子,在画扇耳边低低地道,“这样的美貌,又如何只会的一个小小的侍婢?”
画扇心中咯噔一下,忙解释道:“初儿福薄,只是上天怜见,得幸伺候皇上……”
“既能伺候皇上,又怎么说是福薄?”绿萝笑,不露痕迹地打断她的话,“前几日奴婢去公主宫里,恰见了公主身边的管事良嬷嬷,顺口问了问,竟不知道婕妤是什么时候去了公主宫中服侍的。真是老糊涂了!”这话是笑着说的,似漫不经心,在画扇耳里听来,却不由地手一颤。
绿萝看在眼里,不懂声色。
“嬷嬷年纪大了,且初儿不过想小小的侍婢,嬷嬷怎么会记得初儿呢。”好在心中已经备下了答案,南王那边也是安排好了的,“初儿是习连姐姐带进公主宫中的。”
绿萝点点头,复不再说话。
及到太后宫里,却看见若如已经到了,见画扇进来,恼得哼了一声,转过身子去视若不见。画扇偷偷看了一眼太后,只见她眉头微微一蹙,便知她心中不喜若如,又放心了几分。
“臣妾参加太后。”柔柔地福身,声音轻柔温和,任是谁都想不到,她会是心中有那样强烈的恨的人。
华清疲惫地挥了挥手,轻声道:“过来给本宫瞧瞧。”
画扇怯怯地,却不敢前进。
绿萝笑着在身后推了一把:“云婕妤,太后让您过去呢!”虽然主子曾说过,总觉得这云婕妤出现得蹊跷,不似善辈,但一瞧见她那双眼睛,水灵灵的纯,心里便先软了一块。
只能硬着头皮上前去。
华清一笑,抓着她的手便细细打量起来。虽然这云婕妤进宫有好些日子了,她却是一直心里添着堵,没正眼瞧过几次的。虽然不喜欢若如,却总觉得祈儿这样的喜新厌旧,一点都不似他父亲,不禁有些微恼。
倒和绿萝说的相差无几,那一双眼睛,果然是纯纯的,如春日细雨滋润了一般。
心下不由地多了几分欢喜,只是脸上却是波澜不惊:“早上的事情,本宫已经听说了。”她微微一笑,让人捉摸不透,“方才本宫亦问过皇后,皇后已经把事情都说与本宫听,如今本宫要听听你是如何说的。”
画扇转身瞧了瞧若如,只见她铁青着脸,却隐隐地有幸灾乐祸之色,忽地便叹了口气,转而低下头,轻若无闻地:“臣妾没什么好说的,错都在臣妾一人,太后若要责罚,罚臣妾便是了。”
华清一愣,只见皇后忽然白了脸色,随即明了。
好一个以退为进!
“你……”若如愤而起身,却在华清面前不敢发作,一时只站在那里,恨恨地说不出话来。没想到,这云画扇居然比她还能装!“太后,这贱婢撒谎……”
“住口!”华清有些恼了,“你堂堂一国之母,开口闭口便是贱婢,成何体统?”还不是你们大兴国带来的人,华清心中冷笑一声。
皇后被这样一教训,不禁有些讪讪,只道:“臣妾进来身子颇有些不适,一时唐突了。”
这时候,侍婢百合匆匆进来,低声在华清耳边道:“太后,他来了。”华清嘴角漾出一丝笑意,略略一思索便道:“好了,本宫有客来,你们先退下罢了。”顿了顿,又看着若如道,“既然皇后身子抱恙,这后宫的事,且暂时交予叶贵妃打理罢。”说罢便不再看两人,有不必再说之意。
画扇起身告辞,若如堵了一口气在心底,却是不敢发作。她是知道这个太后有多厉害的,在宫中这许多日,她亦听了不少关于这太后的传言,说是连太上皇和朝中大臣都怕她几分的,不过是仗着自己前朝的公主,有一班隐居民间的前朝义士的支持罢了!
呸,说的好听了是前朝公主,说的难听些,不过是前朝的余孽罢了!若如在心中狠狠地啐了一口,不情不愿地随后踏出太后寝宫。
便见画扇慢慢地走在前头,一副不胜悠然的样子,心中更加恼火。
画扇由小柔扶了慢慢走着,太后寝宫前是一片小池,翠绿色的荷叶尚未舒展,湖面仍是一片萧条之色。她慢慢地走着,唇边的笑意淡淡,低头一映到湖中,便是自己看了,也有些不懂。
她到底在笑什么?
水面微波荡漾,映出一片蓝天白云,清晰可见。红瓦琉璃墙,在一片蓝与白中分外刺眼夺目。一群群大红色锦鲤在水下不深处游动,不时激起涟漪阵阵。夹岸的杨柳,垂下长长的枝条敷在水面,风过时,便轻轻摇晃,惊得那一尾尾锦鲤慌乱地四处逃窜。画扇深深吸了口气,才觉得神智有些清爽起来。方细细地回想起早上的事情,一时自己都吓了一跳。
在那样的状况下,她几乎是没有思考便做出那样的举动,将罪责推到了若如身上。她举起左手,掌心缠了一层白色的纱布,散发出阵阵的草药味道,微微一合掌,还有针刺般的疼痛。不免有厌恶自己,居然亦变成了这种女子,这种为了达到目的不折手段的女子,连陷害的手段都学会了。
胃里一阵翻腾,强烈的罪恶感涌上心头。
她恨这样的自己!
只是,她更恨软弱的自己,连姑姑都无法保护的自己!
“你要报仇,就先得强大。”耳边传来连煜华淡淡慵懒的声音,带着不可抑止的兴奋,“要杀宫里的女子,就得进到宫里去;要杀皇帝身边的女人,你就得先成为皇帝的女人;你要在后宫之中生存下去……”他目光忽地凛冽,“记住,除了皇帝的宠爱,你还要有一套生存之术。”
在后宫之中生存,尔虞我诈,明争暗斗,你不要她死,死的便会是你!
她忽地发笑。
云画扇,其实你是一个很聪明的女子,这样的招数,你居然已经运用自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