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子里是突如其来的沉默,杭逸风看着她,沉默了良久。沉默到画扇几乎要以为他离开了,走了,不在屋内。
在她忍不住要转头去看的时候,他终于说道:
“冤冤相报何时了,报仇这种事情,最终是害了自己,害了别人。”当初清儿也是含着恨回宫的,若不是连锦年的真心,恐怕结果亦是凄凉。
站起身到小窗边,窗外是一片绿意昂然,已经是暮春时候,春光渐老。长长地叹了口气,无奈地发现自己叹气的次数,竟和在宫里的时日一齐增长了。
画扇笑,凄然决绝,恍若间,亦美若盛开到荼靡的曼陀罗。冤冤相报何时了,这句话当初姑姑也说过千百遍,要她不要有恨,不要有怨,平平安安地活着,便是最大的福气。
可是,一味的隐忍到最后得到的是什么,是母亲惨死的真相,是她的心都碎了,是她从此以后孤孤单单的一个人,是她的丈夫,睡在自己仇人的枕边!
“我不怕……便是天诛地灭,便是下地狱,我都要她和我一起。”如发誓般,她紧咬了银牙,迸发了全身的力气,却只低如呜咽。
杭逸风背对着她,脸上是满满的担忧。这后宫,又是要乱了,只是不要伤害到她便好。
方才到了流云轩,便见小柔守在门口,一脸焦急,见画扇与月眉两人远远地过来,连忙迎上前来。画扇正与月眉说着什么,见她一来连忙停住。小柔福了福身:“主子,您可是回来了!皇上来了好一会了,主子没交代去处,奴婢也不知道上何处去寻。”
画扇一惊,却更多的是难以压抑的喜悦。他怎么来了!
流云轩便是原先的绵忆殿,居于清水宫北边,是一处精致的宫阁。有前后两个小园,及进大门,便是前院,种了些宫中常见的花草,亦算不上名贵异常,院中一棵经年老桂,依了精巧的假山,如今不在花期,只余满枝翠绿,只是呼吸间仍能问道淡淡的香味,甜甜的却不腻。两边长廊,一边依山一面傍水,水面辽阔,碧波荡漾,一条新制的小船随波起伏,撞在石岸上,不时发出沉重的“笃笃”声。尽头的大厅,亦是新换上的匾额,行云流水的四个字:流云飞溢,翠玉底子镶嵌的金边,在正午的阳光下闪闪耀眼。
进了正厅,便瞧见那个玄黑色的身影,坐了在小几边,细细地看着绣架上她绣了一般的鸳鸯戏水。
见画扇进来,连宸祈抬头扬起一个笑,却满是疲惫之色:“去了哪里,如今才回来。”便起身,及近她身边,闻到那淡淡的香味幽幽传来,却又退却了。
他派出去的探子在大兴国民间打探不出任何消息,几乎没有百姓听说他们的先皇还有第七个女儿,潜进宫中找了几个年老的太监,却众口一词与若如说的无异。
难道真的是如若如说的那样么?
为何他有强烈的感觉,她一定是那个她。
画扇笑笑:“一早闲来无事,便出去走走。”月眉沏了新茶过来,画扇接过亲自斟了一杯呈上,“只是没想到这皇宫如此之大,竟还有臣妾未曾去过的地方,转了好久才找着回来的路。”
连宸祈半信半疑,却是不再追问,接了茶在桌边坐了,饮了几口,忽道:“这满室梨木,雅致是雅致,只是旧了素了,让人换了罢了。”
画扇道:“还是免了,皇上赐给流云轩这么些珍宝,怕已经有人心中不悦了,搬弄口舌了。再这么大张旗鼓的,皇上不怕南边生乱么?”
连宸祈一愣,忽有种被人看穿的窘然,急忙喝了口茶,却急得呛进一口,连连咳嗽不止。画扇急得要起身去替他抚背,只是微微一犹豫,复又在凳子上坐定,悠悠然摇着手中的执扇,语气里是淡淡的讥诮:“怎么了,皇上?”
连宸祈讪讪地一笑,看着那调皮的笑颜,忍不住伸手去刮了刮那细如凝脂的小鼻。画扇用执扇一挡,看着那错愕的脸忍不住吃吃地笑起来。
连宸祈微微有些恼了,无奈地站起来,摊了摊手:“朕难得来一趟,你却偏要闹脾气。悠儿!”悠儿亦在旁偷笑,见皇帝喊她,一惊之间差点缓不过气来。连宸祈恼怒地瞪了一眼,“还不传令摆驾!”悠儿方才止住了笑,急急跑了出去。
人已经走了好一会儿了,画扇却还坐在哪儿,只是眼神不再流光溢彩,亦不再有笑容狡黠,仿若是被春风吹皱的池水,风走了,水亦静了。
她讨厌这样的自己,恨却恨不起来,爱又不得,到最后她除了云若如和丽妃的命,还能拿到什么?什么都没有,唯有一颗不再干净不再单纯的心,唯有永远无法消除的恨,唯有永远无法逃离的孤单。
只是,她再没有别的办法。
月眉见状,遣了小柔几个下去,仔细关上前后的门,又伏在门上窗上仔细地听了一遍,确定无人,方才走到画扇身边,低声地:“主子,你看这……”画扇抿嘴:“你确定方才见到的,是皇后宫里的人?”
月眉肯定地点点头:“是中宫管库房的秋霜,平日里并不在人前露面,奴婢曾在宫中服侍,却曾在一室住着,不会看错。”“铿”的一声,手中的茶盏已然滚落在地,清茶迫在猩红色的地毯之上,犹如一副随意泼洒的水墨画,她目光放远,似是自言自语般:“呵,云若如的动作倒是快,只是她心里在琢磨的,不过是她娘用烂了的把戏……”
慢慢地饮了口茶,表情是她自己也想不到的狰狞。
云若如。
她笑着默念这个名字。
三两点雨滴,风疾。
皇帝手执黑子,眉头紧皱,却是吃吃不肯落子。连锦年喝了一口茶,道:“你可想了许久了,还没做决定么?”皇帝道:“倒是知道能下在哪儿了,只是儿臣却是希望能有更好的一步。”连锦年笑:“有的时候,这一步棋许已经是最妙的了,再想亦是徒劳。”
皇帝抬起头看来他一眼,那眼中的光芒让他没理由不信。便顺手扔了棋子在棋盘上,轻轻拍了下桌子:“父皇说的是。只是……”
“你一日为帝,江山社稷的重任在肩,有的时候便只能舍弃自己的喜好。”连锦年语重心长,“过些日子我便要带你母后离开,朝中的大小事务,我再不能帮你……”
“父皇,您要离开?”连宸祈是错愕,虽然知道他们早有离宫的打算,可是一时之间竟不能接受。连锦年笑,竟有些疲惫和沧桑。当年随着父亲起兵谋反之时,竟没有想到做皇帝亦是这样一件辛苦的事情,做皇帝却动了真爱,却更是一件辛苦的事情。
若是可以,他倒愿意自己的儿子冷血无情一些。
只是,怕是不可能吧?
他与清儿的结合,又怎么会是冷血?
“离开?”华清瞪大了眼睛,“这个时候,我们怎么能离开!”芜林国叛乱,不得不倚重大兴国平乱,这一来必定会助长皇后的威风,这后宫的事情还没平静,她怎么能就这样离开?
连锦年无奈地赔笑,口气却是严肃不容置疑:“祈儿已经大了,一国之主,有什么事情他自然会处理,咱们便别再管罢!”华清却是不听:“自古太后替皇帝教导后宫是再平常不过的事情。”她的祖母在世之时,不也是在宫里住着的吗?要她舍弃孩子们离开,真是舍不得——“若梨呢?这丫头一早上便没见人影。”
绿萝推开窗子,风吹进淡淡的水雾,渗进丝丝清凉:“公主一早上便打扮了,说是要出宫去。”见华清忽地沉下脸色,又急忙道:“说是要去定远侯府,奴婢想不会出什么事情的。”连锦年笑着接道:“这丫头,进来可与林远走得近。”
华清叹口气,眼神却是担忧:“若是和林远走得近了,倒也还好。只是……”在玉岚山上,她就看着这丫头苗头不对,忽地就喜欢往军中跑了。“绿萝,你让小顺往定远侯府去一趟,打听打听梨儿在那儿到底做些什么。”绿萝点点头,便去了。
“怎么,你不放心林远?”连锦年诧异地。清儿对林远的信任,可是到了连他都要嫉妒吃醋的地步呢,怎么如今居然会怀疑他?
华清摇头:“你不觉得,他带回来的那个林佑礼很奇怪么?”那日在玉岚山,梨儿口口声声都是林佑礼,她一向骄纵,与达官贵人的子弟合不来,却想不到这个林佑礼有这么大的本事,竟能讨得她的喜欢。
“林佑礼?”连锦年慢慢地回忆起,“看起来是个冷漠的孩子……”
华清点头。
总觉得,他长得好眼熟,似乎是在哪里见过的,只是他不过也就十来岁,这些年她都住在皇宫,怎么可能会见过他呢?
定远侯府。
“林佑礼!”若梨气得双手叉腰,站在石阶之上气呼呼地,“你到底是去还是不去!”竟敢对她连若梨不理不睬,这家伙是不要命了吗?她生气!她要让林将军狠狠地罚他!
林佑礼依旧稳稳地扎着马步,目视前方脸色不改。豆大的汗珠顺着黝黑的脸颊流下。
见他这样,若梨气得直跺脚:“阿元,我们走!我们去找林将军,让他狠狠地罚这个不懂尊卑的家伙。”话是这么说了,脚下却没有挪步,依然气哼哼地盯着院子里那个家伙,嘟着嘴简直要能挂上好几个油瓶。
“公主,咱不是要去找林将军吗?”阿元不识时务地拉了拉若梨。若梨又气又恼,狠狠地掐了她一把:“你怎么这么笨呢!”却看到林远正站在身后,一脸哭笑不得地看着她,霎时红了脸,别扭地转过身子去。
“公主要找臣有什么事?”林远上前微微欠了欠身。他是无须向若梨行礼的,只是这样一来,倒叫若梨更不好意思了。
“我……”若梨羞赧地,一把扯下一枝柳条,一下一下地扯着。阿元嘴快,抢话道:“公主是要侯爷你好好的……”
“好好的……”若梨一急,急忙接嘴道,“好好地教导林佑礼,本宫看他日后定有大作为的……”看着林远似笑非笑的眼神,又低下头去,“将来能为大玥征战沙场,保家卫国……””
“我是不会替大玥朝打战的!”一直默不作声的林佑礼忽地冷冷出声,却依然是不看若梨,眼眸中是满满的不屑。
若梨一愣,忽地便泪眼盈盈,手中的柳条轻轻袅袅落地。良久,才恨恨地:“林佑礼,你个……”再说不出话,掩面便跑了。
阿元亦狠狠地啐了一口:“你个不知好歹的家伙,难得公主那么喜欢你!”话音未落亦急忙随着若梨去了。
望着那抽泣着离去的背影,林远心下一沉。
这孩子,像极了清儿,却比清儿更倔。只是,亦比清儿不幸。清儿爱上的男子,是连锦年那样温柔的,同样爱着她的;而这孩子……
他慢慢踱到林佑礼身边。
那黝黑的脸庞,那闪着光的眸子,一如当日他见到他的时候一样。
“你可记得我们的约定?”良久,他才缓缓地,声音中有些许的疲惫。
林佑礼点头:“侯爷放心,我是不会让侯爷为难的。”他是有恨,可是他没有报仇的打算。只是若要他笑着面对她的女儿,他也是做不到。
漫不经心地描着柳叶细眉,若如的语气是淡淡的:“你确定,那个贱人约了今晚前去?”那女子低着头,怯怯地:“臣妾又怎么敢欺瞒皇后。云婕妤得圣恩隆宠,却干出这样的苟且之事,简直让臣妾也替她害臊。”
若如点点头:“你倒是个聪明人。不过本宫是不会信你只是看不过去这么简单的,有什么要求说来听听罢。”女子扬起头,嘴角是羞涩的笑:“臣妾别无他求,只求能够侍奉皇上左右,便心满意足了。”
喜儿瞧了瞧若如的脸色,便遣身后的琳琅去拿了翻了今日的牒子,回来报道:“娘娘,今日是初九,轮到梨香宫沁芳阁侍寝。”
描好最后一道,若如漫不经心地:“沁芳阁一早上不是来报染了风寒吗?”身后的琳琅一愣,沁芳阁什么时候来报病了?只是喜儿却已了然:“是。”
“那就正好,晚上便安排她侍寝吧。”
那女子闻言喜不自禁,连忙叩头:“臣妾谢娘娘恩典,若有机会必当报答。”若如自顾自出门去,再无他话。
夜有些深了。
“主子,这怕是……咱们还是先知会王爷一声吧?”月眉担心地,“轻举妄动,怕是王爷会不高兴。”
画扇眉眼不惊,只在锦盒中细心地挑选着:“王爷已经给她找了个最好的护身符了,我今日这一步棋,动不了她的根,不过是要给她一个警告罢了。”连煜华你倒是有心思,怕我报了仇不肯再为你做事,竟去帮了若如一把。
“只是,您怎么知道晚上她一定会……”
“只许王爷在我身边安插你这个眼线,不许我在皇后身边安插个自己人么?”画扇笑,却笑得单纯无邪,手细细地抚过那黄玉的簪子,稳稳地插进月眉的发髻之中。饶到她身后看了一看,拍手笑道:“真的有七八分的相似。”
姐姐,且让咱姐妹玩一回罢。
周围是浓密是树荫,在月色下显得幽暗可怖。风过处,树叶沙沙作响,犹如人的脚步轻轻踩在了枯叶中一般。脚下的泥土传来清新的味道,是春末夏初的气息,湿润晦涩。女子身影袅袅,藕色的纱裙在夜风中摇摆,如瀑青丝只随意地挽在脑后,只是那一支玉簪子,却在月华下散发着洁白的光晕。
半个月前,西北有使来朝,进贡了几块上等的好玉,这一块秋葵黄玉,被赏了给流云轩云婕妤,这是阖宫皆知的。
女子莲步姗姗,却有些不稳,一看便知道不是大户人家出生的女儿,不是从小便训练的。若如嘴角微扬,眼眸中是暗光迸发。
云画扇,这回你还不死!
走了不久,便闻到那青涩味苦的味道传来,便到了药庐了。女子忽地止住了脚步,左右看了一看。若如方才看见她用纱巾遮了脸,竟不能看清楚她的容貌,却是相信那必是云画扇无疑。
见四周无人,那女子才轻轻扣了扣门,不待人答应,便推开闪了进去。
小院外的草丛中,便有几个黑影急速窜出,靠近矮墙仔细地听着院子里的动静。只是距离尚远,只听到女子娇俏的几声嬉笑,便再无其他。若如一急,悄悄推了门往缝里看去,只见一男一女两个身影,被幽暗的烛火映在窗上,赫然是搂在了一起!
心中暗喜,急忙转身对喜儿道:“快去请皇上来,莫要错过良机!”喜儿亦是喜上眉梢,不等若如说完,便跑了个没影。
夜色又深了几分。若如小心地趴在门边,屏息盯着屋里的动静,心里却是微微的焦急了,怎么除了方才的一搂,两人就不再有其他动作?这怎么能置这贱人于死地?
罢了,便是没做什么,孤男寡女深夜幽会,已经是死罪一条。何况这杭太医,据说还是一个有前科的人,曾经和太上皇的一个妃子亦不清不楚,暧昧得很。
这时候,屋里的烛火忽地灭了,再不见人影,只余黑漆漆一片。
若如狂喜。
这对狗男女,终是忍不住了!
转身,便见不远处有几个人影匆匆赶来,烛火摇曳,仍能看见连宸祈铁青的脸色。
好!
她简直要忍不住仰天大笑了。来的正是时候,云画扇,我看你这次还没有那么幸运!
“臣妾参见皇上。”若如柔柔地拜倒,嘴角的笑掩藏不住,却要装出一副生气恼怒的模样,“皇上,那对奸夫淫妇就在里面——真是给皇家抹黑,竟做出这样的事情来!臣妾执掌后宫不力,还请皇上处罚!”
连宸祈此时却完全没有心思听她讲话,只微微往里一探,一片漆黑之间便白了脸色。双拳紧握,黑暗之中看不见青筋隐显。
身后的内侍上前来询问道:“皇上,您看这是……”做了个踹的动作。
连宸祈一言不发,却是黑着脸,轻轻推门进去。若如使了个眼色,身后一众内侍侍女都随着进门去了,脚步却是放得轻轻的。
她就是要让云画扇在众人面前出丑,这样便是皇帝再有心包庇,也是瞒不下去的了。
脚踩在小院中半干松软的泥土上,心中却已经是麻木了。方才听到喜儿前来禀报,说云婕妤在这小药庐中和男人偷情,当下便觉得如当头棒喝,一下子便懵了。只觉得心底一沉,一口气上不来,心霎时间便疼得无法呼吸。
她……
竟会和男人偷情……
为什么?是他对她不好吗?他们之间,不是应该有爱情才是的吗?
难道她真的不是云画扇,真的是那样不堪的女子吗?只是,他不信!他无法相信!若非亲眼见到,他怎么能相信……
她会是这样的女子……
站在屋门前,里头仍然是漆黑一片。只是却同时也没有听到什么声音。他站在门前,伸了手,却不敢去推。
里头会是怎样的一幕……
会是怎样的不堪……
瞬时间,他才恍然发觉,即便真的是若如说的那样,他竟不忍心处置她——这可是死罪!身后的若如却在克制不住,一把将两扇木门推开——
却,忽然屋内亮起了幽暗的烛火,伴着门吱呀一声的,却是一个清脆的,却定然不是云初的女声:“哟,总算是点着了!”
听见不速之客破门而出,月眉与杭逸风不约而同地抬起头,诧异地望着一脸愕然与尴尬的皇帝与皇后,连并着身后目瞪口呆的众人。
“皇上,您怎么来了?”杭逸风有些反应不过来。
“你们……你们在这……”若如已经是说不出话来,手亦开始渐渐发抖,心一横,转身对连宸祈道:“皇上,一定是这贱人设的局,目的就是要引臣妾上钩啊!”
“皇后娘娘这是在说什么?怎么奴婢听不明白呢?”月眉一脸无辜,“奴婢不过是前几日闪了腰,凑巧杭太医这里有妙药能速好的,便趁主子歇下了来拿,什么局不局的,又要引谁上钩呢?”
“胡说!明明是那个贱人和这姓杭的有染,你们!”她忽地转身对着身后的众人,“说,谁的内鬼,谁把消息透露给那个贱人……”
“够了!”连宸祈恼怒地,“口口声声便是贱人,成何体统!”顿了顿,方道,“来人,将这侍婢押上。悠儿去流云轩,带云婕妤去夜清宫。”转身对杭逸风微微欠了欠身,“杭叔叔,请跟朕走一趟罢。”
杭逸风是母后的朋友,轻易他是不敢动的。
夜清宫。
灯火通明。
连锦年与华清依然是听说了事情的来龙去脉,不禁面面相觑。他们自然是不会信杭逸风会做出这样的事情,问题在于,今晚的事云若如和月眉——或者说云婕妤,到底谁在撒谎。华清头疼地支着脑袋。
“看来这后宫,还真是乱得很。”连锦年挑挑眉,“我退位可真是个正确的决定——只是苦了祈儿。”
绿萝道:“自古皇帝的后宫,哪一个不是三宫六院,这女人多男人却只有一个,难免斗来斗去。又有几个皇后会像太宗皇后那样贤德呢。人生在世总是身不由己的时候多,尤其皇帝更是。”
这时候,外头传云婕妤到了,绿萝瞧瞧连锦年与华清的脸色,宣道:“都进来罢。”
杭逸风进门,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画扇。画扇心虚,只微微扯了扯嘴角,便低头进去了。杭叔叔,对不起了。画扇只能小小地利用您一下。
“逸风,到底是怎么回事。”连锦年扫视一眼殿下众人,一时眉目之间的凛然,仍然是一副帝王之势。
杭逸风笑笑,孩子气地做了个鬼脸:“说不清。”
“事实摆在眼前,你又如何说得清!”若如不服气地抢白。
“放肆!”连锦年敛了嘴角最后一丝笑意,“身为皇后,什么时候该说话什么时候不该说话,都不知道么?逸风,你说罢了。我和清儿信你。”
杭逸风心里微微叹气,看了看若如,又看了看画扇。唉,对不起了皇后娘娘,宛言去了,这样一个小小的谎——也算不上谎,他本来就与画扇没什么苟且之事——总是要帮她圆的。
“既然信我,又何必再问?”他淡淡地,拣了张凳子便随意地坐了。
“不是的!”看见众人头来的目光,若如一下子慌了,“父皇母后,你们不可以相信这个人……他,他是有前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