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人就这样僵持着,身边伺候着的内侍侍女们,一个个吓得大气都不敢出,心里巴巴地希望赶紧溜走,却又不敢轻举妄动。
良久,终是连宸祈先开口问了一句:“你这是做什么?”语气冰冷,不带一丝情感。
嘴角依然是那样的笑,若如开口,声音也是恬淡的:“就算是死,我也是大玥朝的皇后。”就算是死,也没有人能把这一身凤袍从她身上脱下去!
“朕可以下旨,废了你这个皇后。”连宸祈强压住心中的怒火,“事到如今,你以为朝中还会有人为你说话吗?”
“臣妾并无过错。”她倔强地,“错就错在,高估了自己……”高估了自己在那个哥哥心里的地位,高估了自己在皇帝心目中的地位!
她以为,一日夫妻百日恩,他对她总归是有一点情分的!
没想到,他根本只把她当作了一枚棋子,用来牵制大兴国的棋子!如今,她已经毫无用处了。
所以,死亡是她最后的一条路吧?
“并无过错?”脑子里浮现出画扇的脸,月夜里梨树下那样清澈的眼神,和如今如死水一般寂静的双眸,忍不住怒气冲上心头,“你心肠歹毒,为保地位连自己的妹妹都可以赶尽杀绝,像你这样的女子,如何能母仪天下!”
“成者为王。古今往来,多少帝王不都是踩着万人的尸首踏上皇位的。”若如冷笑,“父子成仇,兄弟反目的先例还少吗?我云若如不过是不幸做了失败的那个,我并没有错!”
腾地站起,她直视连宸祈:“我错就错在,伤害了皇上心爱的女子,是吗?”若那个人不是云画扇,他又如何会这样愤怒。
那眼眸中的透彻,逼得连宸祈喘不过起来。
父子成仇,兄弟反目……
皇兄……
看他这样,云若如得意地:“啊,被臣妾说中了吗?”嘴角的笑容忽地绽放开来,灿烂如同袖口上的金牡丹。“可惜啊……云画扇注定亦不会有好下场。”
连宸祈面色苍白:“你这话什么意思?”
若如请若无闻地:“江山美人,在皇上心中孰轻孰重?若是有一日,云画扇的存在动摇了你的皇位,你待如何?”
你待如何?
四个字轰然在连宸祈耳边炸开。
若将来有一日,她的存在动摇了他的皇位,他待如何?
他……
会杀了她吗?
若如定定地看着他,只是冷笑:“皇上又以为,云画扇对皇上有几分真心?皇上亲手杀了宛言姑姑,难道她心里没有恨吗?”从袖子中掏出一样事物,仍了在皇帝脚边。
是一只玉玲珑,在玄黑色大理石的地面上,月光下似笼着一层乳白色的光晕。连宸祈微怔,盯着那玉玲珑看了半日。他记得这只玉玲珑,是云嫔入宫不久之后,他随手赏了给她的,后来却一直不见她佩戴,问起来的时候,只推说忘了。
“这个……”他的喉间一阵发紧。
“如何?这是叶嫔捡到的——说是那一夜,瞧见南王爷和云嫔私自在后宫见面。为何云嫔会和南王爷在御花园中幽会,皇上难道不想知道吗?”
连宸祈的脸色一瞬间苍白。
林远的话忽地便响起在耳畔:“不过是一个小小的侍婢,即便当日被皇上救下,日后皇后要杀她何其容易。如何就逃过了,还去了公主宫里——偏生那么巧,跟随公主上了玉岚山……”
一时间头疼欲裂,他痛苦地踉跄退后几步,以手扶额。豆大的汗珠从额上冒出,顺着白皙的脸颊留下。吴意子见状,急忙上去扶住:“皇上!来人,传御医。”
连宸祈颓然地挥了挥手。
“传朕旨意——”他不再看若如,将脸别向了窗外。
“不!”一声凄厉的呼喊,方才还那样傲然的云若如颓然冲过去,一把揪住了连宸祈的衣襟,“你不能,你不能这么做!我是你的正宫皇后,我是大玥朝的皇后!”
早有两边的内侍上来,匆忙拉开了她。
她拼命挣扎着,却依然被狠狠地按到在地。她不断地挣扎,力气忽地变得大得惊人,便不断有内侍涌上来,按住她。玄黑色的大理石地面,散发出死一般的寒冷,她的脸贴在地上,几乎要失去了知觉。
大红色的凤袍,也如破布一样被仁踩在脚下,一颗颗珊珊可爱的珊瑚珠子,也滚落了一地。
“我是大玥朝的皇后!”脸都已经被压得变了形,口中却还是含糊不清地呼喊着。
吴意子小心地将皇帝护在身后,不由地皱起了眉头。
这皇后,该不是疯了吧?
正午时分的时候,中宫终于传出了消息,皇后因大兴国之事自责,已经在中宫自尽了。吴意子把这番话传出去的时候,连宸祈只愣愣地坐在金銮殿之上,并不是庭议的时候,殿下是空荡荡的并无一人。
若有一天,云画扇的存在动摇了您的皇位,你待如何?
云若如的话,诡异地在他耳边不断响起,一声声如钟声震耳欲聋。她被狠狠地按在地上时候,那扭曲的脸,脸上带着的狂热,鲜活得仿佛就在眼前。
殿外是清冷的湖水,月色下波光粼粼。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那时的记忆忽然如潮水一般涌上心头。
他记得那时候的她,月夜的梨树下,黑暗中看不清她的脸孔,却能闻到她身上传来的若有似无的香气。她看着他的时候,眼神中那种光亮。
自小他便是天之骄子,生来便要做皇帝,一人之下万人之上。自打他出生,朝野上下,便有多少双眼睛盯着他,多少权臣虎将一心期望着将自己的女儿送到他的身边。那些女子,亦不是不美丽的。端庄贤淑,明眸皓齿——她们看着他的眼神,亦是规规矩矩,多少期盼都在眼中深藏不露。
一个一个,都想要做他身边的女人,却没有一个能明白他的心。
“皇上……”吴意子在身后悄悄地喊了一声,然而皇帝却半日无语,只讷讷地看着空荡荡的大殿。殿上的烛火映在皇帝白皙的面容上,一片光影斑驳之间,看不清那面容上的表情。
“你不明白……”过了许久他才怅然若失地说了一句。
吴意子一时不敢再说话。
他自幼陪在皇上身边,有多少事他不明白,他是太明白,再明白不过了。
那时候皇上仍是太子,不过八九岁的年纪。司马大人的孙女裘敏跟随祖父进了宫来给傅贵妃祝寿,路过御花园,主子正跟着定远候练习射箭。主子自幼聪敏,又有大玥朝第一箭手教导,箭术极为精准。只是那一日,仿佛是天注定的一般,偏生那一箭射的偏差了,径直从靶子边上擦过,竟往廊子底下飞去。
只听见“哐当”一声,紧接着便是一声脆生生的尖叫。原来那箭不偏不倚,射落了裘小姐发髻上的金钗。
裘大人急忙领着孙女给主子施礼。他站在一边,偷眼瞄了瞄,只见那裘小姐用执扇遮了半边脸,只有一双似水双眸,扑闪之间绽放光华不定。司马大人三朝元老,对太子并不行大礼,那裘小姐也大胆,落落大方地施礼:“民女见过太子。”脆生生的嗓音如落地的银珠,掉落在地上还能蹦起几寸。
他忍不住转过头去,小心地看主子的脸色,只见他一双温润的眉眼,目不转睛地盯住那执扇之后的双眸,第一次,他瞧见主子脸上飞了红霞,虽然只淡淡一点,在白净的脸上却是分明。愣了一会,他才呆呆地说了句:“免了。”
那是第一次,他在皇上的眼眸中看到了那样明亮温柔的光芒,仿佛只在那刹那间,便不再是那个与他在草地上打滚的少年。只是不久之后,便传出了太后做做主,将裘小姐许配给吏部尚书的独子。
这便是帝王的无奈罢?
良久,他长长地叹了口气。
手中的笔,饱蘸着浓黑是墨,在黄色的缎子上写下圣旨。
赐皇后葬于西皇陵,谥号敬德仁。
皇后自缢的消息传出来没多久,京城悄然盛行起一个传言,道是如今后宫之中必有污秽之物,冲煞了大玥朝的气数,逼死了国母。
以太保陈大人为首的众臣,联名上书奏请皇帝诛杀天降灾星。皇帝气得摔了本子:“不过都是市井的谣言,你们一个个的,满腹经纶,居然也会听信这种无稽之谈,简直可笑!”
陈大人却是面不改色。
他原本是前朝的一名七品小官,自先祖皇帝还是左仆射之时,便已经追随在其门下,直至大玥朝建立,可谓是开国功臣,自然对这大玥朝的江山有一份义不容辞的情感。加上因自己未能对大昭朝忠心,心中原本愧疚,如今是大昭的公主与大玥朝的皇帝的血脉坐了江山,在他看来是再合适不过,决不会眼睁睁看着一个女人就毁掉了这样的现状。
陈大人呈上一份密函,皇帝打开看时,原来竟是大兴国皇帝的亲笔信笺,竟承认了云画扇乃天降灾星,是先皇派去消磨大玥朝气数的棋子。“皇上,所谓无风不起浪。谣言也总有个出处。自那妖孽进宫,先是南王起兵,后是皇后遇刺,臣等不得不怀疑这一切都与之有关。”
皇帝一目十行地看完,手脚已然是冰凉。
居然……
还是不能保护,还是不能保护他想要保护的人。那时候的裘敏,这时候的画扇,他都无法保护!
当年是母后,如今是这江山社稷,他是皇帝,他拥有至高无上的权利,却又被这至高无上的权利束缚,什么都做不了!
见皇帝有一丝动容,陈大人领头下跪齐呼:“臣等恳请皇上,为江山社稷除此妖孽。”声声铿锵,掷地有声。
皇帝腾地站起来,吓得底下一群人忽地一愣。他目光如炬,白皙的面容上怒意明显,冷冷地扫视了一眼殿下跪着的百官,咬牙似要说些什么,然而终是咽了回去,拂袖而去。
连宸祈在前头大步地走着,脚下几乎要生出风来,吴意子几乎要小跑才能跟得上。
皇帝一路大步走至流云轩,远远地便瞧见湖上有一叶小舟,素衣女子打了伞,静静地坐了在小舟上,那样的阳光下,水光潋滟反射出明亮的光,女子的脸上光影斑驳,那样的美亦似在虚实之间。
画扇对上他的目光,一双如翦双眸清澈,仿若是夏日明净的湖水一般。撑船的船娘见是皇帝来了,急忙拨了小舟靠岸,轻轻地扶起画扇。
画扇上得岸来,目光依然是平淡,只微微理了理鬓角,娉婷为礼:“臣妾见过皇上。”她抬头,望住连宸祈。
她心中已经明白了,民间的那些流言,早就传到了她的耳中,今早殿上众臣联名,要皇帝诛杀“天降灾星”,亦有心腹小太监早早地告诉了她。
连宸祈微怔。
眼前的女子,这样的目光,和她——
好像。
犹记得那时候的,自己瞒过了母后,偷偷地溜出宫去。吴意子早帮他打听好了,轻车熟路便到了司马府外。隔着高大的围墙,数重花影绰绰。她探出半个小脑袋来,只微微一笑,眼波盈盈,简直要把那些红的粉的花儿都比下去了。
她轻巧地翻墙出来,动作极为熟练。看他诧异的表情,她更是展靥如花:“我说过我常常溜出来的,你还不信。”那娇俏的笑,伴着鬓间一朵小小的红花颤动,竟晃得他眼睛都要睁不开。
他撇了撇嘴,不做回答。其实心里却不是因为这个诧异。今日的她换上小厮的青衫,与平日在宫里见到的时候那样的不一般,颜容更添了几分的清丽。讪讪地指了指她的鬓间,正色道:“你这样子,要被人看出来是个女子的。”她莫名其妙地捋了捋,那红花便滚到了指尖。她笑着随手往地上一拂,拍了拍身上沾染的灰尘,笑着说:“还不快一些,太阳落了人就散了,不好玩了!”
他连忙嘱咐了一声吴意子,在这等着,便跳下马,急急跟了上去。
集市上人潮如涌,大街两边摆着的摊子,各色各样的货物,天南地北。虽然宫中亦有南国北朝进宫的物品,却大多是一些珍贵之物,虽然稀奇却与这大街上买的不一般。他好奇地跟在她身后,在人群中穿梭,却有些笨拙,时不时会撞到来往的人,惹来不耐烦的抱怨。
她回身,嫣然一笑:“没想到你这么笨。”一边说着,一边如游鱼一般,早在人潮中消失得没了个影儿。
他悻悻地,却不得不紧紧跟随上去。这是他第一次出宫,心下不禁有些慌张,只觉得周围的一切都是那么新鲜,没有了走到那里都紧紧跟随的内侍,没有了资治通鉴,没有了山呼的千岁和不断的跪拜——自上一次她跟他说了宫外的世界,他便动了心。半命令半哀求地要她带他出宫来玩一趟。
“若是让爷爷知道了,非打断我的腿不可。”她歪着头,娥眉微蹙。他打听过她的事情,知道她是裘大人长子的妾室所生,生母去得早,在府中是极不得宠的。只因是裘家唯一的女儿,才有机会跟裘大人进宫为母妃祝寿。
“几天之后母妃要和父皇上玉岚山礼佛,我们悄悄地去,不会有人知道的——便是被发现了,我不把你供出来便是了。”
最终她是拗不过他,她含笑点了点头。彼时他们正坐在御花园的鱼池边,两岸的花红柳绿,风轻轻地吹拂着,极为惬意。那时候与她在一起的日子,想起来总是那么明媚。
“来人,抓小偷!”忽地一个尖锐的声音在人群中响起,还不待他反应过来,人群便已经骚动起来,他猝不及防,被骚动的人群挤到了边上。不禁有一丝慌乱,却只能硬撑着,在人群中搜索那个娇小的身影。
终于在不远处看到了正浑然不知他走失了,正好奇地看着街上热闹的她。心中一阵惊喜急忙便要过去,却猛然听见一声大吼,那小偷竟忽地改变了方向直冲他而来。
完全没有防备的他被狠狠地撞到一边,脚下一滑重重地摔在地上,霎时间小腿血流如注。
他抬起头,便看见脸色苍白的她。
小腿伤得严重,无奈之下,她只好带着他回了裘府。裘大人不出所料大发雷霆,当下便绑了她要去父皇面前请罪。他急忙为她辩驳:“是我命令她带我去的,并不是她的错。”裘大人脸色铁青,只对他行了个礼:“臣教导无方,伤了殿下。罪该万死。万万不敢包庇这丫头。”转而对她严词道:“你可有委屈?”
她不语,只任凭下人绑了她,默默流泪半晌,才迸出一句话:“敏儿位卑言轻,不敢有话。”
位卑言轻……
他只得去恳求父皇与母妃,饶恕她一命。母妃定定地看了他许久,才点了点头。只是数日之后,便传出她被嫁给吏部尚书之子。
他心底一凉。
吏部尚书的独子,整个京城的人都知道,那是个在战场上捡回半条命,已经奄奄一息的废人。
出嫁那日,因是母妃做主,特旨许她从宫中嫁出。他悄悄溜进母后寝宫,侍女们都在外面忙着张罗,只她一人坐了在榻上,大红色的盖头盖着,静得如同死了一般。
他的心便忍不住疼痛。
她才不过七八岁,便要嫁给一个将死之人——都是他害了她!如今他却不敢面对她,只敢在房外站着,透过微微打开的窗子,遥遥地望她一眼!
终于,皇帝开口:“云氏……废为庶人,幽闭虚英观。”虚英观居于后宫之北,传说当年高祖皇帝破宫之时,便将前朝皇帝皇后幽禁与此。
她看住连宸祈,双眸如星,居然是平静的。这样的眼神,却看得连宸祈心中发寒,恼怒道:“还不拉下去!”吴意子这才朝身后的两名内侍使了个眼色,怯怯地上前来,要拉了画扇下去。
皇上今次是动真格儿的了,还没见过他对云嫔发过这样的火呢。吴意子心中嘀咕。
她淡淡一笑:“免了,我自己会走。”
便转过身去,青丝从身后一泻而下,长长地披在白色的衣裙上,如海藻一般的浓密,微微卷曲的弧度都是那么美好。一双平金绣花的鞋子在一旁,她却没有去穿,只赤足踏到被晒得滚烫的地面上,不顾而去。
营帐中,连煜华手中捏着京中密探八百里加急送来的密函,眉头蹙成了一座小山。云画扇,云画扇……
人生若只如初见,何事秋风悲画扇。
云画扇,云若如……
她们之间究竟是什么关系?信中有月眉的猜度,更加肯定了他的疑惑。她必定有什么秘密瞒住了他!
连宸祈,到底存的什么心思,囚禁了皇后,却又贬了云嫔。他瞧了瞧随密函来的皇帝的旨意,斥责云嫔素行不良,当日害得王才人小产,又教唆公主出宫——这些罪名,不都是当日皇帝自个儿千方百计为她洗脱了吗?如今又旧事重提,免未太过于奇怪。
沉吟了一会,便唤来徐路交代了一番。徐路得命匆匆去了。
“云画扇……”嘴中默念这个名字,狭长的双眼如狐狸一般危险。
天色已晚,林远仍然是连夜赶路,务求在天亮之前赶到前线。身后的将士手持火把,在夜色中照的那银色的盔甲映衬了通红的颜色,一弯新月在树梢,已经是初秋的季节,夜晚的风带着些许的寒意,拂面而来。
这荒无人烟之地,本就比京中要来得冷。才是初秋的季节,路边的草木上竟已经结了一层薄薄的霜,在月色下星光点点,竟似天上的繁星。
然而林远却是没有心思欣赏这塞外风光。
他不信不过林佑礼,只是他终究不是大玥朝的子民,加上对华清的怨恨,将大军交到他的手中,实在是有些不放心。
说来倒也奇怪,一直打定主意不会为大玥朝做事的他,这一次却瞒着自己,接了皇帝的任命?难道是因为公主?
不远处有一个光点移来,林远眉头一皱,更是快马加鞭。不多久便听见对方的马蹄铮铮,来人不待下马,便高喊了一声:“侯爷!”
林远沉着地应了一声,马不停,来人急忙调转马头跟随上去:“侯爷,又有瘟疫了。”闻言林远身子是猛然一歪,跟随在身后的近侍不由惊叫了一声,林远本能地拉紧了缰绳,挺直了身子。声音依然沉稳:“什么症状?”
来人早备好了话,此时详细道来:“昨儿个一早起,将士们便接二连三病倒了。起初只是低烧腹泻,少将军只说是吃坏东西,叫伙房仔细。没想到到了今儿个正午,便是发高热,药石无效。疫症来势汹汹,军中已经病倒一大半了。”
“又是芜林国的巫术?”林远只觉得头皮发麻。这连煜华勾结芜林国余孽,利用起巫术不足为奇。
“依臣看,并不是巫术。”温顺良仔细瞧了病症之后,转身问林佑礼,“近几日这儿可下过暴雨?”林佑礼点点头:“连着下了好几日,军中的猪圈亦被冲垮了——叛军那边亦是。难道这瘟疫与这暴雨有关?”
温顺良点点头:“疫症来势凶猛,一时之间怕是无法控制——好在叛军亦未能幸免,看来这一战是要拖上些时日了。”没想到自己首次请缨随军,便遇上了疫症。真不知道是老天爷折腾他,还是要给他立功的机会呢。“为今之计,只有将已经患病的病患隔离,以药石慢慢调理医治,以免病情扩散。”
林远点点头,叹道:“也只能如此了。”便嘱咐林佑礼,立时在军营之外寻一处人烟稀少的宽敞之地,设立病馆。凡是患病的将士,均送至病馆将养;又嘱咐所有军医及其学徒,随温顺良一道采药煎制,细心照料不可怠慢。
如此,疫情方才有了些微的控制。
秋阳似火,连煜华站定在校场中,眼见周围是颓然在地苦苦呻吟的将士,狭长的双眼更加眯成了一条细缝,透出来的血色却让人望之生畏。
徐路匆匆而至,在他耳边小声地嘀咕了几声。脸色倏地大变:“什么!那边的疫情居然控制住了?”
该死,他还没找到病情的根由,那边居然已经控制住了!
这样下去,此战必败!
徐路点头,神色有些犹豫,咽了口唾沫却还是说道:“属下潜入那边的病馆,王爷猜属下看到了什么人。”这时候连煜华哪有心思猜,狠狠地抬脚便是一踹:“说!”徐路被踹得龇牙咧嘴:“是温顺良大夫……”
温顺良!
“他还活着?”
徐路邀功似地上前:“据属下打听,这温顺良还是定远候从宫里带出来的御医。上一次云嫔中毒,便是温大夫出手解的毒。王爷您看这其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