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闭上眼,轻轻地叹息了一声。
阿初,我……守不住你给我江山和天下了。
看着那殿上一道挺直优美,却黯然萧索的身影,文武百官皆莫名地沉默了下去。
忽然想起……
那上面不是一个寻常闺阁女子,更不是什么惑国妖星。
那是……曾经出生入死,皆为守护天极的……帝国首辅。
殿外飘落下今春最后一场雪,寒风入骨。
傍晚。
太极殿书房。
“很好,云上,这么多年你终于做了一件让朕宽心之事,朕心甚悦。”顺帝看着秋云上,淡漠地道,语气里却没有任何愉悦之意。
秋云上闭了闭眼,低声道:“陛下,云上知道自己犯了欺君大罪,但是……”
“够了,不必为任何人求情,朕可以饶了秋家上下所有人,甚至你的欺君之罪,除了秋叶白。”顺帝冷冷地打断了他。
秋云上忍不住道:“陛下……”
“云上,你既然今日选择了大义灭亲,选择了秋家,那么秋叶白从今日开始就不是你的女儿,不,她从生下来就是妖星,是罪人,自情义两难全。”顺帝闭上眼,轻咳嗽了几声。
秋云上看着皇帝闭上眼,一副不想再提此事的样子,他垂下眸子,握紧了拳头,喑哑着嗓音道:“是……”
“你回去罢,今晚就将风绣云连夜送进宫羁押,朕不希望你再被儿女之情拖累,别忘了你向朕宣誓过忠诚。”顺帝再次淡漠地道。
秋云上浑身一僵,最终还是躬身行礼:“是。”
看着秋云上垂着肩头离开,顺帝闭着眼靠在龙椅上,神色气息很不好。
“老八如何了?”
郑钧看了眼顺帝,知道这是因为今日情绪波动太大,犯了痨病病人要静养的忌讳,但是想起今朝堂之上的事情,何等惊心动魄,不要说顺帝,便是他都……
郑钧想起今日朝堂上那一身傲骨的女子,忍不住暗自叹息。
他道:“回陛下,已经按照您的旨意将八殿下软禁在平云殿了,只是他一直要求面圣。”
“关着,让他冷静几日,朕看他今日不惊不讶,怕是早就知道那秋叶白是女儿身的事实,他分明就是被那妖女迷美色昏了头。”顺帝梭然睁开眼,浑浊的眸子里一片怒火。
只怕不光是风儿,就连初儿都一样被那妖女迷昏了头!
“但奴才见着秋大人……那秋家四女倒是一心为摄国殿下和八殿下做事的。”郑钧见顺帝如此固执,便尝试着劝说两句。
却不想顺帝神色愈发阴沉:“哼,朕原本还想着让她辅佐风儿登上大宝,如今看来那妖女的野心不小,老八和初儿关系不睦,她倒是两头逢源,这妖女是留不得了!”
郑钧一愣,一阵心惊肉跳,难不成陛下是想要……
“哼,如此妖女,就这么死了,实在便宜了她。”一道苍老的女音忽然响起。
顺帝抬眼看过去,正见着太后在何嬷嬷还有襄国公的扶持下,慢慢地走了进来。
“母后,舅舅?”顺帝看着走进来来太后,目色又是一寒。
襄国公看了一眼皇帝,却不知为何却并没有什么赢了之后的欢喜之色,依旧是有些神不守舍地沉默着。
“秋家的人,哀家可以不管你怎么处置,但是那秋叶白若是还小,直接处死也就罢了,但她已经长大到这般年纪,又执掌过我朝政大权,初代国师的预言已经应验了,妖女必定触怒上苍,不能就这么让她死了。”太后眯着耷拉下来的眼睛,冷冷地看着顺帝道。
“母后是什么意思。”顺帝冷淡地问。
太后眯起眼,阴森森地一笑:“依照哀家的意思,就让她做了皇族的圣姬罢,皇族男子人人可驭,废了她武艺,也破了她身上的邪性妖气!”
宫禁深深,深几许?
白骨默默不得语。
掌灯时分,窗外飘落细细的雪花。
她是第一次体会到这深宫之深。
长长回廊,幽幽殿堂,似浸润在极深的水底一般,阴冷和寒凉层层叠叠地涌上来。
她静静地坐在梳妆镜前,任由着身边的宫女将孔雀蓝的华丽祭袍为自己换上,再将她的长发盘起,一套套的珠玉堆叠在自己的面前,再为她镶了满头。
“首辅大人真是好看,宫中没有哪个娘娘和公主能比得上……”那为她梳妆的宫女看着镜中气质卓绝又极为特殊的佳人,忍不住道。
但是话音刚落,宫女便知道自己说错了话,身边的尚宫冷冷地看了她一眼,那宫女立刻苍白了脸退开。
如今不能叫首辅大人了,应该叫——圣姬。
陛下已经下了旨,即刻撤去首辅大人所有官爵功名,也不再追究秋家的责任,只重新册封秋家四女——叶白为神殿圣姬。
今日暂居奉贤宫,明日起迁居神殿偏殿,躬身以侍神佛,留待皇族男子驾幸,以身为帝国祈福。
说得这般好听,其实不过就是——神妓。
或者就是皇族之妓。
原本堂堂首辅,文能安邦,武能定国,朝堂之上挥斥方遒,如今却沦落到如今这般难堪之极的地步,若是寻常人,只怕早一把长刀抹了脖子。
那中年尚宫看着秋叶白优美而挺直的背影,忍不住暗自叹了一声气。
这般有胆识的女子,这世间也只得这一个了罢?
“有什么好叹气的,这不是好事儿么,总归也是光宗耀祖。”一道阴阳怪气的声女音响了起来。
尚宫并着一群宫女们转过一看来人,便齐齐行礼。
“齐王殿下。”
秋叶白一转身,便看见百里凌空被太监们推了进来,身边跟着的不是一身僧袍的秋善宁又是谁。
百里凌空看着面前的女子,她满头乌发用一顶精致的金色花冠在头顶高高挽起,花冠四周中挑出四根精致的细长金簪,如挑着金色的流苏四缕自垂下,垂在脑后的长发结成宽松发辫垂在她的脊背上,南珠和翡翠珠镶嵌于其间,华丽高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