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甄深呼吸了一口气,恢复了平日里那种总是嬉笑的样子:“您且放心就是,老奴早已着双白备下热水,走吧。”
说着他伸手打开了机关,百里初面前的石墙慢慢打开,春日的清浅阳光落了下来,似一瞬间所有的黑暗与过去都在这一瞬间烟消云散。
全部都远远地落在了两人的身后。
带着潮湿气味的风迎面扑来,吹散了地道里晦暗靡靡的烟尘。
“走罢,殿下。”老甄笑道。
百里初点了点头,跨出了地道,却忽然又停住了脚步。
老甄关上地道的机关,却见自家主子没有走,不免有些奇怪,他有些疑惑地看向院子里:“怎么了……”
他这一转头,才发现原来院子里站着一道着华丽精致飞鱼服的窈窕人影,那人负手而立,手里还提着一个鱼篓。
老甄顿时了然地笑了笑,也不动,只缩在自家主子的身后装木头。
秋叶白转过脸,看向站在不远处长廊里的百里初,忽然抬起手的鱼篓,微微一笑:“‘国师’,我新在御花园的水池里钓了两条草鱼,一起用晚膳可好?”
百里初静静地看着院子里的人,冰冷的春日阳光就落在她隽秀美丽的面容之上,她身上的飞鱼服上金丝银绣出的那些山川河流、甚至飞鱼都泛出了柔光来。
她就像一个发光体,静静地站在那里,便似可以驱散所有的灰霾黑暗与冰冷寂寥。
百里初静静地望着她许久,而她便提着鱼篓站在那里静静地站着和他对望,同时向他伸出手,笑容清冽:“来。”
百里初似不由自主地便走下了台阶,握住她的柔荑。
“小白……你怎么会在这里。”
百里初握住她的手问。
秋叶白笑道:“因为你在这里,所以我在这里。”
说罢,她目光掠过不远处站在回廊柱后的风奴。
她也不是在这宫里一条眼线都没有的人。
百里初自然也是看见了,只是他的幽冷深邃的目光一掠过去,便让风奴微微缩了下身子。
“你别看了,你那双眼睛平白吓坏孕妇。”
秋叶白轻嗤一声,一手捏了捏他的手心,一手将他的脸掰过来,让他看着自己。
百里初看着自己面前的人儿,翘起薄唇:“怎么,我的眼睛很可怕么?”
她看着他还没有完全恢复正常大小的诡谲黑瞳仁,点点头,叹息了一声:“当然,全天下的人都应该害怕你的眼睛。”
百里初挑眉:“哦?”
“只有我一人不害怕,如此一来,除了我,你生得再美,不管是男是女,也没人能招你。”秋叶白一本正经地道。
百里初见她那一本正经的样子,唇角的弧度忍不住愈发地向上挑起:“小白好算计。”
秋叶白笑了笑,握住他的手:“走罢,鱼死了便不鲜了,吃起来口感会差许多。”
他看着她的笑颜,忽然低头在她的唇角轻吮了一下:“那就换道菜,本宫更喜欢吃小白。”
“那你还是忍忍罢。”
秋叶白脸颊微红,随后不甘示弱地轻嗤了一声:“等‘爱妻’的身子好些了,本副座一定好好怜香惜玉一番。”
这厮就是爱口上占便宜!
她目光无意间掠过他的银发,有些怔然,这还真是她第一次看见他做国师元泽的装扮,银发、黑眸的阿初,仿佛像阿泽,却又似阿初——百里初泽。
他似见她看着自己的目光有些奇异,便含笑问:“怎么了?”
“没什么。”
说罢,她摇摇头,牵着他的手向宫门外而去:“快些罢,出了这神殿,你还要乘辇掩人耳目。”
不是控鹤监的鹤卫们扛着的宫中步辇,而是小太监们扛的话,步辇走起来总是一摇三晃,慢吞吞地。
等走到明光殿,她的鱼都得死得透透的。
百里初任由她牵着自己一路向宫门而去,潮润的春风掠过,带来属于她的清冽香气,润入肺腑,令他眸色变得幽转迷离。
她雪白的柔荑覆盖在自己冰凉修长的手上,她掌心的温暖仿佛能顺着皮肤相触之处,向自己的血脉蔓延,驱散所有的灰霾和冰冷。
小白……
老甄慢慢地拖远了点距离,看着前面一对璧人,只觉得那对璧人即使后来松了手,他们彼此间的亲密气息却仿佛将两人隔开了一片天地。
他眼角微微湿润,微笑起来。
殿下身边有一个这样的伴儿,想必后半生应该会幸福罢……
前面飘来两人‘幸福’的对话。
“宫里何处来的鱼?”
“不是说了御花园么?”
“在御花园钓鱼者,按宫规一只鱼赔一只手。”
“没人看见。”
“本宫看见了。”
“你想干嘛……”
“记账。”
“记账干甚?”
“本宫的西洋画册里还有十七种样式未曾尝试。”
“滚!”
明光殿
鲜美的香气从院子里飘荡出来,不远处值暗哨的鹤卫们皆不由自主地咽了咽口水,不知为什么明明刚刚用过晚膳的肚子仿佛又饿了。
尤其是院子里还飘荡着炭火烤鱼的焦香,更是勾得舌头发痒。
“汤好了,准备盛饭罢?”秋叶白一身寻常窄袖青衣,端着一锅鱼出来。
她钓鱼的时候就准备好了,今儿一条鱼做汤煲,一条鱼用来做竹盐烤鱼,绝对能满足挑剔的食客的味蕾。
“为什么他也在这里?”百里初见她过来,面无表情地道。
秋叶白看着一边石凳上臭着脸的宝宝,轻咳一声:“你不是说想要吃上次我给宝宝做的那种鱼汤么,所以我就唤了宝宝过来,上一回和你打架毁了那锅汤其实是宝宝的。”
那是她答应给宝宝的奖励,像她这种懒人,难得下厨嘛,自然要左右兼顾了。
“本宫不想与他一起用膳。”百里初冷冷地道。
他的食物,绝对不和别人分享!
宝宝冷笑:“哼,你以为老子愿意和你一起用膳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