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印阳山爆炸的那一刻,我亲眼看见漫天的火星在四射,在漂浮。
我曾想,若这一切都是一场梦,那该有多好。
我用了一年半的时间,使自己面带笑靥,却亦用了一年半的时间,苍老了自己的整颗心。
十三做了皇帝,而按名义上,我却竟从皇后的身份高升而上,从此,我成了耀都皇朝的皇太后。
打从景帝十五年元月十三那一日开始,我从此爱上了念经,更也从此懂得了曾经在别人口中听过了一句诗。
我转过了所有经筒,只为触摸你的指尖……
我想我终究是真的老了,虽然,这个身体才刚刚二十三四岁的年纪,放在现代,正是大好的青春年华。
可我,眼里却再也没有光明。
或者,洗尽铅华之后,所得一方宁静,便就是真正的浴火重生吧。
想我苏瞳,这一辈子,从孤儿,变成了毒医杀手,从杀手,变成了妹妹刀下的亡魂,从一缕孤魂,变成了凌司炀的妻。
即使,即使这一辈子都在回想,也永远都不会觉得腻。就是曾经那样的一幕,那样一个冰冷而又炽热的夜里,茫茫无终的思绪,满身的汗水,急促的呼吸,而我却在那样一夜天边坠满了繁星的夜里,遇见了那样的一个他。
从此我的生命都被带进一个又一个讲不完的故事里,直到元月十三,印阳山整个消失在我的面前,满世界的火海,烧毁了我的所有知觉。
那一年半的时间里,我并非不想哭。
我曾无数次的说过,我只是一个平凡的人,平凡的女人,我做不到神奇,做不到人人欣赏我,我亦做不到真的那么那么的坚强。
可是我不想落泪,毕竟我的身边还有两个孩子,小白和楠谨在这之后从不敢在我面前提起爹爹这两个字,亦不敢落一滴眼泪。就像曾经在东安城时那样,他们不想看见我难过。
所以我不敢说话,我怕我一开口,念的便是小白兔,念的便是凌司炀。
也许我其实终究是太过懦弱,这世上,谁离开谁活不了呢?
我何苦因为一个人的死去而就这样放纵着自己去安静,变成了另一个人,变成了这个不像自己的女人。
十三无数次的着了一身龙袍出现在我面前,即便是有妃子缠着他,他亦会想办法将那些女人甩开,然后跑进坤雪殿后为我特意所设的佛堂里听着我转动念珠的指间宁静的声音。
偶尔,他会在一旁轻轻的叹息,他说,姐姐,你宁静的已经彻底的不再像你自己。
我转眸对着他柔柔一笑。
我未开口,但双方各自心知肚名。
“梨花谷里的人在几年前就已经有很多离开了山谷,那里现在是四季都开满了梨花的却没有一个人居住的地方。”
“姐姐,若是心情不好,我便陪你去那里看一看吧。”
在我的面前,十三从未自称过朕,亦在我的面前,他再不唤我的名子。
我勾了勾唇,转眸看向堂前的金佛,仿佛一瞬间花了眼,放下手中的念珠,看着模糊的佛身,笑弯了眼。
不知怎么的,仿佛是这一年半之久,我唯一所等的,就是十三的这样一句话。
放我离去。
十三叫人看着我,不让我离开皇宫,许是怕我会做出对不起自己的事,他不想我有危险,亦不想我消失在他的面前。
可是一年半的沉默,十三也终究打算亲手放了我,放我去我想去的任何地方。
当我登上前往九合山的马车时,揭开车帘,我看见那个站在城墙之上的头带龙冠的男子对着我温柔的轻笑,却没有一点伤怀。
那时,我还想像不到就是这个被我时常唤着十三的男子,为了我,一生未立皇后。
我亦仿佛是忘记了曾经这个叫做十三的男子在我昏迷时的床边轻轻说过的话,我若为皇,你必为后。
我什么都忘记了。
亦或是自私的宁愿什么都忘记。
这一世,我与我的小白兔都太过替别人着想,太过为别人而活,这一世,当我觉得自己的心变的苍老,当我觉得我应该寻找我想要的生活时,我是该自私的放开所以的手了。
即便,我曾亲眼看向小白和楠谨站在十三的身后,抬起小小的手抓着大人的衣摆,微微露出一半的头和一只眼睛,怯怯的看向我,欲言又止的仿佛是想要挽留,却终究也因为太过懂事,而没有说过一句让我留下的话。
我想,也许那一刻我是狠心的。
其实,与其我留在皇宫里看着两个孩子长大,两个与我的小白兔那么相像的人长大,我会一年比一年更心痛的。
小楠谨长大后,定是与我的小白兔像极了,而小白长大后,也定是鬼机灵一个。
我怕看见,我怕看见与他一模一样的人在我面前走过,我怕待到两个孩子有一天有了家的时候,在高堂的坐位之上,只有我一个孤独的身影。
因为怕,所以我选择了逃跑。
曾经啊,我一直在想,当初在九合山上,莫痕刺了银风的那一剑究竟有多深,而我又报复似的回刺了莫痕的那一剑,是否伤了那个傻莫痕的心。
可终究一切,也只能是埋藏在回忆里的,无法抹去,无法忘记,亦无法回到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