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一早。
当莫痕等人得到消息,赶到坤雪殿欲叫凌司炀起身上早朝时,苏瞳走了出去,叫莫痕他们告诉进宫的大臣,早朝先耽搁一会儿,就说陛下最近几日操心国事甚是疲惫,让他多睡一会儿。
其实凌司炀一整夜未睡,苏瞳也未睡。
待莫痕离开后,苏瞳转身走了进去,内殿里烟雾缭绕,皇宫中的人习惯点熏香,苏瞳倒是觉得这些东西有宁心静气的功效便也没让人撤走,只是走进内殿,看到依然静坐在檀木椅上,整整一夜都没有动过一下的凌司炀。
他闭着眼睛,但是苏瞳知道他没有睡着。
昨夜她将他带回自己寝宫时,她本来是后悔了,但是凌司炀什么也没说,没有离开,也没有对她做什么,只是一整夜一动不动的坐在椅子上,闭着眼睛不知在想什么。
苏瞳走上前,视线瞟见角落桌上竹笼里的一只兔子,那是几个月前十三送给她的白兔,苏瞳不由淡笑了一下,转眼又看向那边静默着坐了一整晚的另一只小白兔,转身打开了竹笼。
“来来来小兔子,让姐姐看看,哟,怎么眼睛还这么红呀,是不是昨天晚上哭了?嗯?”苏瞳笑眯眯的捧着毛绒绒的兔子,拿出一个菜叶喂着它,视线却是瞟向那边依然不动的凌司炀。
等到怀中的小兔子吃完一片菜叶,苏瞳歪着头打量着凌司炀静默的样子,想了想,忽然笑着捧着怀里的兔子:“小兔子,你眼睛怎么天天那么红呀?是不是心里特别难过,你在想什么呢?要不跟姐姐说说,姐姐很善解人意的,只要你有不开心的事情,就跟姐姐说,知不知道?一个人闷着会闷坏身体的,而且姐姐还会担心你,嗯?小兔子乖点,有什么不开心的就跟姐姐说吧~”
苏瞳转眼,见凌司炀依旧不动,终于有些不耐,不是不耐烦,而不受不了他这种静默的方式。
昨夜她的话说多了,她知道不对,也许揭开别人的伤疤是很恶劣的事情,但是事情既然已经发生了,她现在也有些手足无措。
或许她不懂得何为爱情何为真正的亲情或者友情,因为她从来没有接触过这些东西,但是最近的种种,她发现自己对凌司炀从防备到憎恨再到可怜心疼,然后,到了一种莫名奇妙的情绪上,苏瞳不会欺骗自己,所以两眼清明的看着那个男人。
凌司炀的头发昨夜就被风散了,这一整夜都静静的披散在身后,他闭着眼,长长的睫毛服贴而又乖顺,苏瞳知道他心里波涛汹涌,想了许久,却不知要怎么样开口安慰他,或者他根本不喜欢安慰。
也许,在他的世界里,根本就没有人会记得小时候的他是什么样的吧。
凌司炀……另一面的凌司炀会是什么样的?
苏瞳轻轻的拍着怀里的兔子,感觉到兔子的绒毛在自己脖颈间搔得有些发痒,不由勾了勾唇,低下头低声的对着怀里的小兔子低语:“小兔子啊小兔子,就算是找不到疼你爱你的娘亲,就算是找不到兄弟姐妹,就算是孤身一人,也不要怕,因为小兔子你很勇敢啊,因为姐姐会疼你爱你,姐姐会……”苏瞳顿了一顿,忽然微笑:“会保护你。”
陡然间,一直静默的闭着眼睛的凌司炀睁开眼,目光直视向那边正对兔子自言自语的苏瞳。
感觉到凌司炀的目光,苏瞳垂了一下眼眸,随即勾起一抹明媚的笑意,转过眼看向沉默的盯着自己看的他。
“凌司炀,我会保护你。”苏瞳说。
凌司炀却是募然一笑,仿佛不以为意,却是垂下眼眸,不打算将她的话放在心上。
许久许久,他再次转回眼,目光清透,声音缓缓:“为什么?”
“因为我喜欢你。”苏瞳直视进他的此时万分清透的眼。
又是这样安静了许久,对视了许久,凌司炀微微歪着头,笑得妩媚风.情,妖孽至极,虽然刚刚有些撼动,却也终是化成一片散漫的轻笑。
苏瞳没解释许多,只是低下头轻轻摸了摸兔子的绒毛。
也是这一整夜才发现的,她看了他一整夜,她向来不是多愁善感的人,甚至觉得喜欢或者爱情那些感情与她是完全绝缘的,但是终究她还是能感觉得到自己的在意。
或许只是淡淡的一层喜欢罢了,还及不上别人所说的爱情,但是至少,这一句喜欢,给了她一个可以守护这个男人的理由。
如果,他不削,她自然不会强求,更也不会死皮赖脸的贴着,她会继续选择尽快找到出宫的方式,把这悄悄的一次心动永远埋藏在心里便好,也许有一天这感觉会消失呢。
坤雪殿里难得这样的安静,沙漏平时都是无声的,此时却是能让人听得清清楚楚那些细沙一点一点随着时间的坠落流失的声音。
忽然间,殿外响起莫痕有些高亢的语调:“陛下,娘娘,早朝已经晚了一个时辰了。”
仿佛莫痕的声音一瞬间将两个正沉浸在有些小小的暧昧小小的柔情又小小的别扭的世界里拉了出来,苏瞳垂下眼,无聊的拍了拍怀里的兔子。
凌司炀起身。
见他似乎是要走,苏瞳没留他,只是勾起唇佯装无所谓的笑了笑。
“别忘记你刚刚说的话。”凌司炀走了两步,忽然停顿下来,背对着她轻飘飘的言道。
苏瞳抬头:“什么?”
“你会保护我。”凌司炀陡然一笑,声音里带着一份愉悦,然后便快步离去。
苏瞳怔愣,回过神来时,不由长吐了一口气,低下头揪起兔子的长耳朵:“兔子啊兔子,你说别人表白的时候都是什么样的场景?为什么我觉得自己表白的这么古怪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