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是不是要到了穷途末路的时候,才会记起曾经所拥有的美好?楚皇韩庆从天子的位置,一下子落魄地沦为阶下囚,个中滋味,他愿在回想。
东华死前曾命人捎信给他,说把自己的后世送来陪他,谁知,她的后世还是一眼就爱上韩湮。
前世如此,后世如此,那么来世呢?
他不甘愿的,他这辈子最不愿输给四弟。从小到大,他总听见父皇感叹,上天总是特别眷顾韩湮。是啊,他拥有倾世的才气,却宁愿终日沉溺在花花草草中,他总是那样的漫不经心,当身为长子的韩庆在窗下埋头苦读,烦闷地看着春/色满园,却不敢踏出一步,生怕自己走错一步,就会丢了太子之位。
可韩湮呢,他总是那么的漫不经心,琴棋诗画,他无所不会,却不求精通,他领悟力极高,却不愿费心思去钻研学术,反倒对医术表示出极大的兴趣。
韩庆将他的放荡随意看在眼里,心里却是高兴极了,四弟才情和能力确实无人能及,可他没有治国之心,他目空天下,父皇绝不会将皇位传给阿湮。
东华,于他而言不过是个小小的意外。当初,他之所以刻意接近这个小丫头,纯粹是为了满足自己的虚荣心。
“皇上,皇上……”一声声恼人的哭泣声,将韩庆从回忆中硬生生扯了出来,他回头,只见莫蓝哭哭啼啼的扯着他的衣袖,韩庆一阵烦躁,只想挥袖将她甩开。
他满脑、满心都在挂念着那个叫夏依琳的女人。他忘不了,在南疆初遇时,她错将鄂尔德当作楚皇,自己含笑为她纠正错误时,她那副如遭世界末日的惊愕模样,让他差一点为她,打乱了全盘计划。他不想放这个女子离开,他问依莲神女,有什么方法能将一个人与自己绑在一起,生死与共。
依莲神女说:“长命锁。”
他满心欢喜的命人打造一副长命锁,锁上雕上他的名字与咒语,锁扣在她脖子上,哐当一声,清脆响亮,从今以后,她和他只能生死与共……
他几乎迫不及待想看四弟痛不欲生的模样。韩湮,你以为,上天永远只眷顾你一人吗?这世上最痛苦的,莫过于在你以为幸福在望时,却发现幸福原来是遥不可及。
“莫蓝,你为我做最后一件事可好?”他伸手轻轻摩挲莫蓝的脸颊,懒懒的开口。
“皇上请说。”莫蓝脸颊一红,一双晶亮的眼眸羞怯地瞅着他,可他心中惦记的,却是只会冷眼以对的女人。
“你去太医院找一个人,遵照他的指示去做,然后将失了五根脚趾的脚,露出来给夏……给东华郡主看,她一定会心软,答应送你出宫安胎。顺利出宫后,你去幸福客栈求见他们的老板娘,她会告诉你下一步该如何做。”韩庆一口气交代完毕,斜眼瞥向远处警惕盯着他们的人,嘴角绽出一抹冷笑,唇轻轻擦过莫蓝的脸,脸上冷淡顷刻间化成一片恋恋不舍的离愁别绪。
他的吻如雨点般落下,泛着凉意的唇在她滚烫的脸蛋上巡弋,很舒适。莫蓝羞赧地低着头,强忍住差点溢出唇的低吟。
夏依琳躺在美人榻上,总觉得胸口闷闷的,好像有什么事将要发生了。
韩湮的亲信急匆匆闯进来,顾不得礼数,只嚷了句,莫蓝在太医院受了刺激,腹中孩儿提前临盆,疼得死去活来直嚷着想见夏依琳一眼。
她略略皱眉,冷淡扭过头,“你去告诉她,我没兴趣见她。”自己和她的一份主仆情,在她爬上狗皇帝的床那一刻就彻底完结。
面前的人迅速退了出去,太医院的人胆子倒是不小,三番四次遣人来跪求见夏依琳。她被那催命似的声音扰得差点也要早产了!
终于按捺不住,黑着脸推门走出去,冷声训斥了门外的人。太医院的小医童伏在地上,轻声说:“蓝娘娘,她的孩子一直无法顺利生出来,难产了足有四个时辰,唯恐、唯恐……”
“唯恐性命不保是吧?”夏依琳没好气地哼哧,对于曾背叛自己,陷害自己的人,她实在没办法同情。
“蓝娘娘,一直哭喊着害怕孩儿生出来后,与她一样少了五根脚趾头。”
夏依琳的脚步猛然顿住,犀利的目光直扫向医童,“少了五根脚趾头是怎么回事?”
医童支支吾吾地将莫蓝一边哭,一边念叨的话复述了一遍。夏依琳神情僵硬地站着,莫蓝竟然代替自己,被人硬生生割去了五根脚趾头!
冰冷的手指,在腿侧缓缓收紧,收拢成拳的刹那,她终于决定去看望莫蓝。
听说,欠了别人的债,是一定要还的,这是因果轮回。
夏依琳面色沉重地走入莫蓝的产房,冷眼看着她疼得呼吸微弱的脸。莫蓝看见夏依琳,泪水顿时簌簌落下,虚弱的嚷着,“郡主,郡主……救救孩子好吗?孩子是无辜的……”
救她一命,意味着要打开多日紧闭的宫门,让药材运送入宫,可是……这就意味着楚皇的人随时有可能混进来。
最让夏依琳感到担忧的是这宫中,到底有多少人是楚皇的密探,有多少人伺机想要谋害韩湮?
如果祸起萧墙,让韩湮如果安心在前线布阵?这么一想,她的心瞬间变得坚不可摧。
“莫蓝,生死有命,你自求多福吧。”她抽回手,丢下这句无情的话,头也不回地往外走。
莫蓝的眼圈,当场就红了,她朝着夏依琳翩跹而去的背影尖声喊道:“我曾尽心尽力地照顾你,为了你,我战战兢兢地留在南疆,差点被人跺成肉酱,郡主的心就这般狠?郡主一直希望莫蓝为自己而活,郡主一直鼓励莫蓝勇敢去爱一个人,莫蓝谨记住郡主的话,才会义无反顾的从了皇上,莫蓝以为……郡主心里藏着的人,始终是王爷,既然郡主不在意皇上,又怎会在意莫蓝与皇上的那段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