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复得斯人诉旧情
看着死去的人们,浩天不禁想起自己从前犯下的罪行。——死在自己剑下的人,又何止万千?而今,他竟为了这十几条人命而深感惋惜……
怎么说,素英都是自己的救命恩人,于是,浩天决定要好好地埋葬她!
他把她葬在一方干净、宁静的山坡上。安葬好她以后,才发现这个小山坡并不陌生。仔细一瞧——竟是当初下葬语华的那个小坡!
“来都来了,你陪我去拜祭语华好么?”浩天淡淡地道,从他那语气,除了冷漠,莫不是还有几许淡淡的悲愁!
张一航点了点头,道:“我也很想会会你的娘子。”
来到山坡的另一头,眼前的景象令浩天赫然一惊!——漫山遍野的百合花!纯洁的、高贵的百合花!坟边的那几朵百合,可以说,是最美丽的!世上再没有比这更美丽的花了!至少,浩天这么认为。
百合花的香气弥漫了整个天地。扑鼻的芳香,迷醉了人们,同时,它亦令人感到心旷神怡。
看到这样的画面,他感动得哭了。“华,我知道你喜欢百合花!我答应你,在我有生之年,必会替你好好地照顾它们!”他暗暗地许下诺言,心中暗道:“你在世时,我没能好好照顾你,这是我最大的遗憾……”
他轻轻地嗅着这淡淡的花香,把所有的痛苦、悲愁全然抛诸脑后,微微一笑,穿过这片百合花海,来到那几朵最美丽的百合花面前,轻轻地拨开它们,仿佛生怕一用力,脆弱的花就会被他折断。
百合花后,赫然是一个墓碑!
——爱妻马语华之墓
张一航亦小心翼翼地拨开两边的花儿,移动着碎小的脚步,慢慢地来到墓碑坟前。“见过嫂子。”他轻轻一点头,然后,转过脸去,对浩天说:“浩天,你花了多少心思来耕种这片花海?”
他淡淡一笑:“花不是我种的。”然后,柔情似水地对着墓碑说:“想必,这是华在天之灵精心耕种的。我曾说过,她像一株百合花,神圣而不可侵犯。”
他轻叹,道:“华,请你保佑我找到那个杀害箬兰阿姨、素英阿姨等人的真凶,以及,找到影笙。”
……
*** ***
对于那几桩命案,浩天越来越怀疑那是自己认识的人干的,而且,那个神秘人极有可能只是针对自己!
我不杀伯仁,伯仁却因我而死!
于是,他决定与张一航合谋,打算找出那个神秘的人物……
浩天与张一航来到素英的家中,并告诉她丈夫,说素英不幸身亡!她的丈夫听后,猝然感到如遭雷击,悲愁万分!他此刻的心情,只有浩天才能理解!——当初,语华之死,莫不是与他一样的感受?或者,更悲、更愁!
他要求浩天带他到素英的坟前,为她上一柱香。浩天当然成全了他。
忙完了一切事情后,已是傍晚。
浩天提议今晚在扬州客栈内过夜,刚开始素英的丈夫说什么也不答应,因为住客栈要不少银子,穷苦人家,哪有那个福气住客栈!可是,浩天却说所有费用都由他来付。——盛情难却,他勉为其难地答应了。
第一次住客栈,——还是扬州客栈!
房内的所有物品都让人感到崭新无比,豪华无比。尽管如此,却又像少了些什么……不错!——是温馨——家的感觉!
因为浩天要找出真凶,因此,他只要了一间房。他让素英的丈夫先睡下,而自己却和张一航比酒。——杯子里的酒自然不会很多,浩天还要保持清醒!
趁他熟睡之时,浩天故意大声地说上一句:“大叔,赶快睡吧!明儿还要和我进狄府一趟呢!”说罢,倒酒。“张兄!今朝有酒今朝醉!干!”他豪气地说道。
——窗外有动静!
浩天立马向张一航使了个眼色,而后,装作七分醉意的样子,胡乱说些无关紧要的话儿。浩天说:“影笙!我好想你!你不要走……不要走!”而张一航却说:“芷媛,我知错了!你在哪儿?”
“呵!两个都在想女人!”门外的男子蔑笑,那声音并不陌生。
“那人虽醉,但武功极强,你能保证他不会伤到你?”这是女子的声音,很熟悉。“快把他们迷倒吧!”
——果然是身边的人干的!
那人听罢,马上从怀里抽出一根细长的管子,戳穿那薄薄的窗纸,向屋内放迷烟……
浩天捏住自己的鼻子,示意屏住呼吸。而后,他们猝然倒下!
纱窗内,烛光下。
那两个人看到他们倒下的影子,认为自己真的成功将他们二人迷昏,便推门而入。那男子取出匕首,狠狠地向床上的人刺去!
刀未入身,只停一声——“慢着!”这一声,却不是浩天或张一航所发出的!那女子继续道:“他的妻子被我们杀了!他已经够惨的了!能不能——放他一条生路?”
方才隔着纱窗,还没听清她究竟是谁。而今,浩天却能肯定身旁的那名女子是影笙……或是紫藤!
只听那男子冷笑道:“那正好!让他们夫妻俩在阴间团聚,我也算是做了一件好事!”怎么……这个声音那么像——周百顺!他又道:“我是情义派的弟子!我绝不会做出什么对不起左掌门的事!而且,他吩咐我做的事,我就一定会做到!——否则,我会以死谢罪!”
左元?——哦!他曾被浩天他娘利用过!难怪他要这么做!
那女子犹豫道:“可是……真的不可以放了他么?”
“我不仅要杀了他,——我还要你杀了宇文浩天!——你亲手杀!”他狠狠地说。
“我做不到。”她淡淡地回答他。
“寒影笙!——好一个伪君子!”他冷笑道,“寒影笙”三字一出,浩天赫然一惊!——他好想睁开眸子与影笙相认!可是……为了大局着想,他绝不可轻举妄动!那男子激动地说道:“你别忘了,当初,是他害你失聪的!何况,狼腾镖局也是因为他,而被烧成一片!况且,若你早就原谅了他,又何需欺骗他,说你是影笙的孪生姐姐‘寒紫藤’!你要记住,在你最痛苦的时候,在你最失意的时候,是情义派收留了你!”
她淡淡地说道:“我不会忘记。当初左元为了报仇,决定派几名弟子去开间镖局,为的是引宇文浩天的朋友上钩!你以为,张一航进镖局只是巧合么?是我!是我私下帮助你,你才会有那么成功!”从那淡淡的语气中,浩天却能听出她心中的几分无奈。
张一航听后,禁不住回想。——不错!当初的确是有个老婆婆劝他加入狼腾镖局,那婆婆说:“你年轻力壮的,成日游手好闲,不是件好事。城西的狼腾镖局才开没多久,我想你一定能成功的!”——莫非……一切都是一个局!一个精心策划的局!
“是否忠心,还不是在一时的。当初笙语堂倒闭,莫不是我捣的鬼?凭那傻小子的头脑,又怎会想到买假药?”周百顺冷笑道:“寒影笙,我是你师兄,我命你立即杀了宇文浩天!”
她思虑再三,终于从周百顺手中夺过匕首,冷冷地道:“让我先杀了那个负心汉!那个男的什么时候死都不碍事儿!”
匕首直直地靠近浩天头颅,刀与头的距离仅只有一尺、只有半尺、一寸、三分……就在此时,紫藤……不!是影笙!她的手腕被一只大手猛然抓住!
——浩天!
她的脸色颓然一变!——“宇文浩天,你骗我!你设局骗我!”她冷冷地道。
回答她的,是一阵无情的冷笑。“你,又何尝不是那样对待我?”
“寒影笙!还愣着做什么!快杀了他啊!”周百顺催促道。
——手被紧紧地抓住,使不出半分力气!匕首,渐渐滑落,摔在地上……
她,无奈地看着自己的手。而他,则是狠狠地盯着她,一句话也不说。
周百顺见状,欲溜之大吉,还没走到门口,张一航猛然站起,拦住了他的去路。
“哪里走!”浩天喝道,说罢,拔起寒剑!——寒光一闪!猝不及防!随后,只见鲜血溅起,好似几朵鲜花,只是,那些花仅存在一瞬间,便已然洒落在地……
周百顺死了。浩天,动了寒剑……杀了人。
影笙看了看死在地上的百顺,然后,狠狠地瞪向满脸杀气的浩天,忽而冷笑道,“我还以为,你已经不杀人了!没想到,你还是照样好杀!”
浩天气道:“你走!今日我姑且放你一条生路!”
“你杀啊!干脆连我也一起杀了!”她吼道,“当初,是你害我失聪,是你令我失望的!这些年,我要靠读唇才知道别人在说什么,如若我不看着他们说话,我就不知道他们在讲些什么!——这一切,皆是拜你所赐!今日,你怎么不杀了我,倒也干脆!”她完全丧失了理智。她忘了,他们,曾经,相爱过……
“我不杀你。”他淡淡地说,“毕竟,我们曾经相爱。”然后,他狠狠地丢下了一句——“你走!”
影笙走到门边,忽然回头,冷冷地笑道:“相爱,只是曾经。我,已不再是以前的我!宇文浩天,即使你放了我,我也不会——再、爱、上、你!”说罢,她慢慢地湮没在黑夜之中。当浩天再望向门边时,那儿已经什么都不剩……
他颓然地跌坐在凳子上。一丝无奈,二点失意,三分离愁,一下子全然涌上心头!
寒剑,已渐渐地变暖;寒气,已渐渐地消逝……只是,这一切,浩天尚未察觉。
寒剑——不再是一柄宝剑!寒气已然消失!而今,它只是一柄再普通不过的剑了……
他们趁着夜色还暗之时,悄悄地把周百顺的尸体稍作处理,还把房内地面的血渍清洗干净。今晚之事,不时在他们的心中反复出现,时时刻刻惊扰着他们的心,因此,他们彻夜未眠……
*** ***
原来,素英的丈夫从前亦曾听过素英提起箬菊之事!因此,他或许能帮上忙!浩天听后,惊喜万分!于是,他决定带大叔回狄府,向狄海说明当年之事,以洗箬菊之冤。
他对狄海说出一些磬欺负箬菊之事,而且,还把宇文磬的风流韵事稍稍提了下,狄海开始全然不信,但后来看他坚定的神色,听他那坚定的语气,心想:“这话应当不假!那么……浩天的娘,竟是我那未过门的妻子!”他感到非常震惊——一个是自己的义兄,一个是自己未过门的妻子!
他不敢相信,却又非得相信不可!因为那人不会凭空捏造,至于浩天,定不会贸然叫个人来澄清当年之事!
狄海颓然往后连连退开数步,跌坐在椅子上。“我需要安静一些日子。浩天,没什么事,你就别来打扰我罢!”说罢,站起,往自己的房间走去……
浩天见义父那个失魂的模样,心想:“究竟,我这番举动,是对,还是错?”他谢过大叔,然后,送他回家,并给了他一些银子,以作酬谢。
*** ***
后来,张一航在忘忧湖边看到了芷媛,并希望能与她破镜重圆。
然而,芷媛淡淡地说道:“覆水,究竟可不可以重收?”
张一航听罢,急切地说:“没有试过,怎知道不可?”
却听她轻轻地吟道:“爱情,不过是镜中之花、水中之月。——虚幻一场而已!有永恒的爱情吗?——没有!生命终须完结,那时候,爱情比当随之离去……”
他深情地追问:“只要心中有爱,又何愁它离去?”
她无奈地摇了摇头,道:“爱你,倾尽了我一生。影笙又何尝不是?可是……换来的,又是什么?”
“影笙!”张一航心中乐道。“我得快去告诉浩天!”想罢,轻轻地对她说:“芷媛,我会再来!”语毕,转身离去。
望着他的背影,芷媛再次无奈地摇头……
浩天得知影笙的下落后,便急忙奔向忘忧湖去,追问芷媛——影笙的下落。终于,芷媛禁不住他的胡搅蛮缠,告诉他影笙如今身在她的家中。
未等浩天询问她的住处,张一航已道:“我知道地方。你跟我来!”
穿过大街小巷,他们来到段府外。
浩天来不及敲门,就已抓起张一航,施展轻功,跃进屋内。屋子很大,但却不足以与狄府相比。
而这时,芷媛回来了。
她怒道:“谁让你进来的?”
“段姑娘,你也希望看到我和影笙有幸福的未来,是不是?”浩天轻叹,又似是哀求。“我求你带我去见见影笙吧!”
远远地看了她一面。——窗开着。从缝中,可看见她正在屋内,对着菱花镜,梳妆,然后,画眉。
“可以了吗?”芷媛板着脸道。
而浩天,他居然——要求在段府住下!
“得寸进尺!”她别过脸去,冷冷地道:“你别太过分了!”
他哀求道:“段姑娘,我求你,让我在这儿住下吧。只要两天!——不!一天就可以了!我只是想多看影笙几眼而已!你不要让影笙发现我!”
芷媛敌不过浩天的痴情,终点了点头,冷冷地道:“就一天啊!”说罢,别过脸去,对张一航说:“你看看人家,再看看你!”
张一航喜道:“芷媛,你是原谅我了?”
“覆水能否重收,便要看你的表现了。”她莞尔笑道,“我的心是怎样,方才在湖边,不是都说了么?”随后,给浩天安排了一间离影笙最近的客房——就在她的厢房对面!这也算是在撮合他们俩了。浩天向她深深地打躬作揖,不禁受恩感激!
夜晚。一轮月儿,高高地挂在天上,清朗的月色柔柔地覆盖着大地。今夜很宁静,很宁静……
一切,都是那样淡淡的……
他打开窗子,悄悄地留意着影笙。但,他又不敢把窗子开太大,生怕她瞧见了自己。此时,影笙进房了,她并没有开窗子,浩天看不到她,为此,他微微蹙眉,然后,走到桌子旁,点灯,铺纸,磨墨,执笔。
他不知道她在做些什么,因此,他只能幻想。在他失意的时候,他喜欢把自己的心情全然表露在纸上,用笔,代表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