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
风铃心站在城堡大门前,仰望着这幢巍峨的古建筑。距离自己第一次踏足这幢古老的城堡,已经过去一个多月了,这期间,发生了许多意想不到的事。
“唉……”她叹了口气。
“铃心!”有人在叫他。城堡的栅栏缓缓移开了,笑容可掬的尤利迎了上来。意想不到的事有很多,这就是其中的一件:矜持的尤利总算敢大胆地叫风铃心的名字了。
风铃心微微一笑,走进城堡。
城堡依旧是那座城堡,不过,里面那阴森森、冷飕飕的气氛却淡去了许多,也许,是由于人的因素吧。
伯爵夫人和当初涉嫌谋杀伯爵的一众仆役、研究员们毕恭毕敬地在宽敞的大厅里等候风铃心。虽然场面有些隆重,氛围却是欢乐的。
风铃心不好意思地说:“夫人,用不着这么隆重吧?”
“要的!您帮我们洗刷了嫌疑——虽然当初我们都不太知道,我们都有谋杀阿龙索的嫌疑——所以,今天,我们主仆,仅代表个人来表达自己对您的感谢。”
风铃心笑了笑,笑容有些勉强。以前,她破案的时候,涉案人员对她简单的感谢是她工作的动力,可是,现在她的心情却是沉重的。如果没有这个案子,她会轻松许多。也许,身边还会有一个金色卷发的高个子让她使唤使唤。
“风警探,请这边走。”伯爵夫人热情地伸出手,挽住了风铃心。
风铃心回过神来,浅浅一笑,跟着伯爵夫人,来到了餐厅。
在众人的殷勤的款待中,风铃心款款坐下。一时间,偌大的餐厅欢声笑语连连不断。
伯爵夫人、研究员、尤利和其他仆役不分主仆,在长长的古董餐桌旁一一坐下。众人纷纷向风铃心敬酒,很快,她的双颊就染上了两抹红。
酒过三巡,贵族史研究院主任犹豫地问道:“风警探,请问……请问,嗯……伯爵的情况到底如何?”
“伯爵?啊……”一瞬间,风铃心没有反应过来,在她心目中,更愿意认为,赫利俄斯还是那个愣头愣脑的金发小助手。
“他啊……情况不太好。”虽然依旧挂着牵强的笑容,风铃心的容颜还是明显地黯淡了下来。
身旁的伯爵夫人风雅地伸出一只手,捂住胸口,连连叹息:“唉,虽然那孩子一直对我有成见,但是,他到底是阿龙索家族最后的血脉,我……我还是不忍心……”
“啪——”夫人胸前的项链掉在了地上,“哎呀,怎么搞的?搭扣又坏了!”夫人不悦地高声说道,尖锐的嗓音和方才柔和得几近做作的声调比起来,有些刺耳。
风铃心俯身拾起项链。这是一条很华丽的红宝石项链,正中那颗熠熠生辉的红宝石大得惊人。风铃心下意识地反复把玩着。宝石反面清晰地刻着——Tomydearest Sunny。
“夫人的名字是Sunny?好可爱的名字!”
“这是拙夫送我的结婚礼物。”夫人声音里示意风铃心应该把项链还给她了。
风铃心好像根本没有会意似的,一边继续把玩着一边说道:“夫人,您有收集宝石的嗜好吧?已故的伯爵真爱你。这项链上的宝石是我所见过的最美丽的一颗。”
“不,还有‘阿波罗的愤怒’。”研究院主任冷冷地说了句话。
风铃心诧异地回过头,“难道你们现在还认为‘阿波罗的愤怒’是宝石?那些影像,是赫利俄斯随便制造出来蒙我们的。”
“不是我们认为,是研究的结果显示出来:‘阿波罗的愤怒’确有其事。”主任耐心地解释道。
“喔……是这样啊?看来,这个案子真是越来越复杂了……”风铃心自言自语,忽然,她展颜一笑,“不不不,这案子已经结了,下个星期,赫利俄斯就要上法庭了。至于到底有没有‘阿波罗的愤怒’这块宝石,我压根儿就不在乎,也管不着了。我们还是别说这些令人头疼的事了,来,夫人,我敬你一杯!”
终于,这顿豪华的晚宴降下了帏幕。风铃心骑着飞马,从地下停车场的大门里驶了出来。在山下,她猛地把车停住,按了车前的一个按钮,“值班室吗?马上派一队人到阿龙索伯爵城堡来!另外通知署长,伯爵谋杀案不能封案,有一个重大疑点……”
说着说着,风铃心的声音陡然停住了:她现在才发现,线路根本就没有接通!
不可能,这不可能!世警署专属的通信网遍布每一个角落!
一阵寒意俘虏了风铃心,有什么事情发生了……
正在这个时候,风铃心听到了主任研究员那冰冷的、没有感情的声音:“风警探,到底你还是察觉了……”随着他幽幽的声音,四周的景物忽然转变了,深沉的夜色变成了四面黝黑的墙壁,流动的山风转变成为了郁闷的空气——
风铃心发现自己根本没有走出城堡,只是置身于一间大概20平方米,空荡荡的黑房间里,“啊,”她恍然大悟,“原来,我是在环境模拟室里。想不到,这么古老的城堡居然有虚拟房间,我太大意了。”
一个风铃心不熟悉的声音得意洋洋地说:“我们这间环境模拟室可不是普通的虚拟房间,你知道,要使地板的运动与你的飞马同步,不使你发觉自己正在做原地运动,同时,让所有的通讯设备都失灵,这需要多高的改装技术!这房间是我们特意为你准备的,风警探。”
“为什么困住我?”风铃心在空荡荡的房间里说道。
从环境模拟室的隐蔽喇叭传来了伯爵夫人的声音:“风铃心,你很聪明,干吗非要我们点破呢?我们只不过想知道‘阿波罗的愤怒’的下落而已。我们本来不想把你留下来的,但是,看来你确实不知道那宝贝的下落,而且,你已经对我们起疑了……不是吗?”
“哈哈,看来,赫利俄斯果然没有看错你,你果然是个疯狂的宝石收集狂!伯爵夫人,又或者,应该称呼你为Sunny小姐?其实,我一直很奇怪,为什么母亲要前夫小心自己的儿子?我现在终于明白,前伯爵妻子项链上的全息图是什么意思了。伯爵的前任妻子是想告诫她的前夫——‘Becareful of your Sunny!’她在让自己的前夫小心你!只不过,她的话没有说完,以致连赫利俄斯都不能领悟她的意思。”
伯爵夫人鼻孔里哼了一声,道:“她始终是个单纯的女人。单纯得让人感到好笑。”
“而你,却是个狠毒的女人,”风铃心接过话茬,继续说道,“当年,你千方百计运用你杰出的演技哄骗了阿龙索伯爵,让他抛弃了自己的妻子,与你结为夫妻。从此以后,你从一名破产宝石商人默默无闻的演员女儿,摇身一变,成为了堂堂伯爵夫人。伯爵很疼爱你,知道你喜欢收集宝石,送了你大量的珠宝。但是,他不知道你最喜欢的不是宝石本身,而是宝石自身的价值。由于伯爵家族的所有物是历史研究产物,你无法把绝大多数伯爵的赠品变卖,所以,你一直对此耿耿于怀。当你从历史研究员处得知‘阿波罗的愤怒’的存在,对它的渴求变得一发不可收拾。同时,这块宝石不在阿龙索家族的正式财产列表中,你完全可以把它变卖,于是,你伙同许多的仆人与研究员,开始长达多年追逐‘阿波罗的愤怒’的行动。”
“随着时间的推移,无论你的演技多好,伯爵最终还是一点一点地看清楚了你的庐山真面目。他对前妻的思念与愧疚也就越发不可遏抑。当他知道前妻离婚前居然怀上了孩子的时候,他更加坚定了自己的信念——这就是他坚决不愿与你生下孩子的原因:他不愿意把贵族头衔给一个恶毒女人的后代。伯爵与你分居了,他一心一意地寻找着自己的亲生孩子。你很害怕,也很担心。当你知道他终于找到了亲生儿子的下落,那长大成人的男孩也准备拜访他的父亲的时候,你确定伯爵一定会把‘阿波罗的愤怒’交给他的儿子。在伯爵遣返了所有的仆人后,你想办法回到城堡,之所以自己亲自冒险,是因为你们都知道赫利俄斯是警探,而且精通心灵感应。但是你的演技很好,尤其善于掩饰自己的心思;而且,你的地位很高,就算形迹败露了,他们也不一定会起疑。
“但是事实上,我相信,赫利俄斯的警觉性也很高,而书房那老式的房子隔音性能出乎意料得好。他们在书房里的时候,你根本找不到机会窃听。直到赫利俄斯离开,你才蹑手蹑脚地走进书房。在角落里,你赫然听见,老伯爵正在手执前妻的遗物,激动地呢喃着:‘阿波罗的愤怒’。那一刻,你的贪婪到了顶点。你确定‘阿波罗的愤怒’已经被赫利俄斯拿走了,一瞬间,你想出了一条毒计,杀了伯爵,嫁祸赫利俄斯!这样,到头来,‘阿波罗的愤怒’还是有可能回到你的手上。你是一个敢作敢为的行动派,又被嫉妒和贪婪遮蔽了眼睛,马上很利落地杀了伯爵,然后,你故意拖延报警时间,好让室内热能分布检测仪由于时间的问题失效,从而掩饰你曾经回到过城堡的事实。
“一切都按照你的安排进行着。你用演员课程里的意志力训练教导你的同谋,避过了赫利俄斯一次又一次的心灵感应。你们没有暴露。但是,很长一段时间里,我们警方都没有发现赫利俄斯就是伯爵的亲生儿子。你很焦急,刻意把那条可能会暴露你的身份的前伯爵夫人的项链拿给了我们,一心一意地希望把我们的注意力引到‘son’上来。
“赫利俄斯不知道他母亲临终前说的那一段话到底是什么意思——因为他不知道你就叫‘Sunny’。那只呆头鹅自己有些心虚,惟恐我听到‘son’之后,察觉到他的真实身份。结果,我在赫利俄斯的诱导下,认为那是‘sun’,你很失望,也很害怕。因为,迟早,我们会知道,你的芳名就叫‘sunny’。赫利俄斯毕竟是敏锐的,随着调查的深入,他知道了你有收集宝石的嗜好,虽然他没有弄清楚个中的来龙去脉,但是,他本能地意识到,你身上大有文章。出于为人子的感情,他犯了一个错误,没有等我,只身赶到城堡。我不知道中间的具体过程是什么,不过,我想你们为了以防万一,即使自己什么马脚都没漏出来,还是先下手为强,等赫利俄斯一进门,就抢先把他弄得奄奄一息,也许可怜的赫利俄斯连是谁出手的都不知道,那样,他即使怀疑你们,也拿不出具体的证据。尔后,你们布局让我对赫利俄斯的身份起疑……
“而我,确实是被你们玩弄了。我真的以为,赫利俄斯就是凶手……”风铃心的声音哽住了,她惆怅地叹了口气,顿了顿,继续说道,“于是,我们逮捕了他。你们忐忑不安地等待着‘阿波罗的愤怒’的现身,但是,事与愿违,一点消息都没有。你们也担心赫利俄斯身上会有不利与你们的证据。于是,你们上演了这出闹剧,希望尽早套我的口风。
“正所谓是言多必失,今天,你们的一言一行,都刻意把话题引到‘阿波罗的愤怒’上来。我再迟钝,也不会再让你们牵着鼻子走了。而伯爵夫人,你鬼使神差地戴了那条可能会暴露你的罪行的项链,而且它还鬼使神差地掉在了我的面前,被我拾了起来。你们毕竟太小觑我了,怎么说,我也算是个警探。在晚宴的时候,我已经把所有的疑点一环一环地扣起来了……”
“但是,你还是大意了。”主任研究员冷酷的声音打断了风铃心,“你毕竟还是被我们关住了。既然这样,快把‘阿波罗的愤怒’的下落告诉我们,不然的话,别怪我们来个鱼死网破!”
风铃心冷笑了一下,“的确,我是大意了。但是,看来你们真的被‘阿波罗的愤怒’把魂儿钩走了。试想一下,如果有它的下落,你们研究院会不知道吗?对于我们来说,它只是一个虚无飘渺的名词而已。也许,‘阿波罗的愤怒’根本不是你们所想的宝石,只是一个对伯爵家族特有称呼罢了……”
伯爵夫人歇斯底里地大叫:“风铃心,如果你一天不告诉我们宝石的下落,我就把你关在这个改装过的环境模拟室一天,让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风铃心抿了抿嘴,微微一笑,“不错。这个房间改装得很好,密封的空间,电磁波无法透过;同时,墙壁上有一种特殊的涂料,即使我用激光枪也无法穿透;房间里的呼吸机里的氧气够我用四五年的,这样,我就暂时没法子趁你们换氧气的时候有所动作;另外,我还看见,房间里有机械维生管,我即使不出房间,也饿不死,顶多是虚弱些而已……不错,真的很出色。”
一个得意洋洋的笑声传了过来,显然,是那个改装环境模拟室的人。
风铃心也笑了,猛地,在大家都没反应过来的情况下,她原地跃起三米高,绿光一闪,她骤然消失在环境模拟室的监视屏上。就在所有人都瞪着屏幕,来不及说话的当儿,她清亮的声音在人们背后稳稳当当地传来了——
“请各位不要动,不然不要怪我手下不留情!”
主任研究员下意识地侧了侧身子,马上,他的皮带“啪”的一声断了,后背传来了一阵灼热感。
风铃心冷冷地说道:“我已经叫你们别乱动了,不然,我的远距离激光枪可就不客气了。”
一个好像是花匠的男人阴恻恻地笑了,“说什么大话,一把枪对付得了我们这么多人?”话音未落,他嚎叫一声,上臂有温热的鲜血流了下来。
风铃心轻蔑地“哼”了一声,“不好意思,我的激光枪是新发明的意志力控制多目标激光发射器。”
“不可能的,你不可能从我改装过的环境模拟室里逃出来的,我看过图纸,已经一点漏洞都没有了……”一个看上去好像是修理工的男人恍恍惚惚地转过身来。
“哦,原来改装环境模拟室的人就是你啊,手艺不错啊。呵呵,的确,墙壁上的特殊涂料,即使是激光束也无法穿透,但是,你知道吗,为了在环境模拟室中模拟户外空气流动的感觉,在隐蔽处有一个裂缝,以供气流循环。而只要有裂缝,我的激光束就可以找到突破口,把墙壁切开。”风铃心娓娓道来。
“不可能,我怎么不知道有这个裂缝?”
风铃心哈哈一笑,清秀的脸庞魅力四射,“告诉你吧,小朋友,现在所有新产品的发明,世警署的研发部都或多或少地参与其中,我们的研发部集中了全球最优秀的人才,很巧,我有时也会被他们请去检验部分项目,刚好,我就试用过这环境模拟室。环境模拟室的发明不是用来禁锢人的。”
闻言,修理工模样的男人苦恼地蹲下了身子。风铃心看也不看他,打开了手腕上的通讯器,很好,线路是通的。
她正要说话,忽然,面前的空气变得异乎寻常起来——刹那间,空气有了质感,变得慢慢尖锐,“嗖”的一下,空气好像变成了无形的利器,风铃心迅速闭上了眼睛,在黑暗中,她真实地感到,正有一把刀冲着自己迎面飞了过来——
没有人说话。有的,只是紧张的呼吸声,不过,那不是风铃心的——贵族史研究院主任的鼻翼一张一合,气喘如牛。
风铃心睁开了眼睛,“原来,伤了赫利俄斯的人是你。很抱歉,我已经知道你们之中,有人拥有昂贵的空气刀了。不过,既然这是一把用意志力控制的‘无形’刀,那么它就是站在我这边的。在警官学校里,意志力训练是最最重要的一环。”说完,她眼睛一瞪,主任研究员喘气声越来越大,眼看就要支持不住了……
瞬间,空气又起了变化,风铃心的秀发在凌厉的杀气中飞扬着。风铃心非但没有紧张,反而若有所思地笑了,她缓缓抬起双手,交叉在胸前。在风的激荡下,她的手腕飘出了点点血丝,但是,慢慢地,杀气淡去了,一切开始恢复平静——
“原来另一把刀的所有者是你,伯爵夫人。”风铃心张开眼睛,莞尔一笑,“我一直很奇怪,就算是突然袭击,以赫利俄斯那样受过感应训练的身手,即使是出乎意料,一把空气刀还是伤不了他的。果然,你们有两把。第一把,纵然在赫利俄斯意料之外,他还是挡了下来,只是手腕受了伤;可是这个时候,第二把刀,就偷偷直取他的喉咙。你好毒哇,伯爵夫人!”
伯爵夫人喘着气,说道:“你说对了,也说错了。一把刀是伤了那金发小子的手腕,另一把刀也伤了他的脖子,但是,那不是第一把刀干的……”
“没错,”一个阴恻恻、冷冰冰的声音响了起来,“还有一把刀。”
倏地,一阵风刮过风铃心的颈部,空气再度凝结。血大滴大滴地淌了下来。风铃心清秀的眼睛睁得滚圆,“是你,尤利!”
“对,是我。”尤利无奈地笑了,笑容很凄苦,“一共有三把刀。那个金发小子是被第二把刀伤了手腕,我的这把刀伤了脖子。”
尤利乌黑的眼睛还是那么的平和,隐藏在平和中的杀意才真正的可怕。
风铃心感到一股寒意从脚踝爬了上来。脖子上鲜血淌过的地方灼热灼热的,她怎么也没有想到,尤利竟然会是隐藏最深的一个。
她喜欢他,喜欢他的温文尔雅、喜欢他的体贴细心……虽然,潜意识里,她害怕尤利有着阴暗的一面,可是她一直当他是朋友……
“尤利,你……我想不到……”风铃心艰难地说着话,脖子上的血渍渐渐扩大了。
“对不起,铃心,我……我没有办法……我真的很喜欢你,在生态园里,我就……爱……”尤利几乎要哭出来了。
“别说了!”在空气刀的重压下,风铃心仍然尖叫了出来,“与惊世宝石‘阿波罗的愤怒’相比,我的魅力再大,还是可以牺牲的,不是吗?”
“铃心,你能不能……”尤利的嘴唇哆嗦了。
“不能。”风铃心打断了他。她不能,她是警探,不可以同流合污。她想起了赫利俄斯,想起了他璀璨的金发、毫无阴郁的笑脸,“对不起,赫利俄斯。”她无声地呢喃着。
尤利看见风铃心不再看他,心脏狂跳。恍恍惚惚间,他驱动意志力,空气刀的攻势更加凌厉了。
脖子上很痛,“天,难道我就这样完了?”风铃心暗自叹息,她想呼吸,但是肺部却好像根本吸不进一点空气;她想咳嗽,却咳不出来——
蓦地,她脖子上的压力减轻了。风铃心大口大口地喘了几口气,当摇晃着的视线终于聚了焦的时候,她看清楚了一个白色的人影——赫利俄斯。
这不可能!赫利俄斯明明被她好好地关在医院里了,受伤的手腕上还扣着古老的机械手铐,只有我自己才能打开。想到这里,风铃心下意识看了看赫利俄斯的手腕,“啊——”她倒抽了一口冷气,赫利俄斯为了脱身,硬是把自己原来几乎被空气刀砍下来,还没有痊愈的手腕折断了!
风铃心怔怔地站着,空洞的眼眶里慢慢泛起了潮气,“赫利俄斯,你……”她忍不住轻轻叫了起来。
但是,身上还穿着病号服的赫利俄斯竟然像是没有听见她低低的呼唤似的,他用毫无表情的声音一个字一个字说道:“你们竟然敢伤害她!”他的声音像刀锋,刮在人们心坎上。
伯爵夫人、尤利、研究院主任等人不由自主地转过身去,背对风铃心,面向赫利俄斯。
赫利俄斯俊朗的脸庞苍白而消瘦,上面一点表情都没有。他身边的气息变得分外紧张,从他体内,慢慢散发出了金色的光芒……他周围的空气迅速流动起来,圈成了一个金色的漩涡,漩涡越圈越大,伯爵夫人、研究员们、仆人们只感到无法动弹,身体里的力量一点一滴地流失,眼看就要融化在金色的光环中了……
风铃心直直地看着赫利俄斯的眼睛,她真切地感受到了赫利俄斯的愤怒。他那平时金蓝色的眸子变了,柔和的蓝色渐渐隐去,金色的瞳孔好像会发光一样,围绕着他的金色光芒就好像是太阳神洒下正午阳光,光芒正逐渐幻化成一道又一道愤怒的刀锋——
“啊……”风铃心眼睛一亮,这就是“阿波罗的愤怒”——阿龙索家族世代相传的美丽眼睛,这才是阿龙索家族血统的明证,是阿龙索家族的无价之宝!
赫利俄斯金色的眼眸好像要燃烧起来了,他真的起了杀意,“赫利俄斯——”风铃心大声叫了一声。
赫利俄斯金色的瞳孔缓缓转向风铃心,很漂亮,但是没有一丝的情感。
“不,赫利俄斯,不要这么做。”风铃心温和地说着,声音不大,但是很坚定。
赫利俄斯静静地看着她,金色的卷发在空气的流动中翻飞,令人窒息,也令人心疼。
“不,赫利俄斯,”风铃心望着他,温柔地笑了,“谢谢你,小白脸。”
赫利俄斯眼睛里的火焰柔和了,渐渐地,他瞳孔里金色的刀锋不见了,令人却步的金色有了暖意,美丽的色泽投入到了风铃心的灵魂深处。杀气终于缓和了下来。
风铃心不由自主地甜甜地笑了。正在这时,方贺带着大队警员冲了进来,“赫利俄斯·费普,举起双手!”
风铃心赶忙说道:“不,方贺,不是他,嫌犯是这房子里除了他和我之外所有的人。你也会心灵感应,不信的话,你稍稍感觉一下就可以了。”
赫利俄斯望着风铃心,不易察觉地微微一笑。
风铃心迎上他温暖的目光,“对不起,赫利俄斯,是我的错。”
赫利俄斯摇了摇头,灿烂地笑了。他的金色眼眸沾染了笑意,温暖着风铃心的心。风铃心忍不住也笑了——由衷地笑了。
在赫利俄斯身后有一面镜子,风铃心无意中看到了镜子中的自己,脸上满是快乐、放松的神情,伯爵临死前脸上复杂的表情中也有这种表情。
“哈,”风铃心恍然大悟,她盯着赫利俄斯温和的金色瞳孔,喃喃地说道:“原来,这才是伯爵看到的‘阿波罗的愤怒’。”
“什么,在哪里?‘阿波罗的愤怒’在哪里?”已经戴上了液体手铐的伯爵夫人倏地转过头来,仪态尽失地向着风铃心咆哮着。
风铃心望着她嫣然一笑,“你是永远看不见的。”
尾 声
医院的病床上,刚做完手术的赫利俄斯躺在病床上,毫无血色的脸上满是倦意。金色的卷发在枕头上散开了,发丝遮在脸上,使他越发显得脆弱无助。
一直守在旁边的风铃心探过身去,温柔地替他拨开了脸上了头发,让他清癯的脸孔露了出来。赫利俄斯轻轻动了动,他好像在做着梦,嘴唇微微嚅动着。
风铃心俯下头,把耳朵凑到他唇边,想听听他说些什么。但是,颈部伤口重新迸裂的赫利俄斯根本很难发出声音。看着赫利俄斯憔悴的面容,风铃心的心被狠狠地揪了一下,酸楚如同一杯苦酒,在她心头倾覆了。
他到底想要说些什么?风铃心皱起了眉头……
灵光一闪,风铃心叫来了护士。
“护士小姐,麻烦你拿一台思维文字打印机来。”
“哈?”护士有些奇怪,但是还是去拿来了。
风铃心把打印机的输入端小心地贴在赫利俄斯的额头上,按了开关。下一秒,打印机就工作了起来。
字一个接一个地显示在了白纸上——“铃心——我早就想这么叫你的名字了。铃心,你一定要没事!你等着,我赶去帮你。你要相信我,真的,你要相信我。我爱你,铃心。在新世纪感知拓展学校你来给我们上犯罪现场模拟课时,我就爱上你了。我第一眼看见你,就爱上你了。”
风铃心的脸红了,她把打印机关上,小心翼翼地把那张写了“爱的宣言”的纸拿起来,叠好,放在了衣袋里。
这就是他上次想告诉我的事吗?
她俯下身去,静静看着赫利俄斯俊美的睡颜,脸越发红了起来。
她知道他爱她,但是她想不到,赫利俄斯第一次见到她,就喜欢上她了。这就好像是太阳神阿波罗第一次见到露水女神黛芙妮一般……
好像是心灵感应似的,麻醉还没有过的赫利俄斯在这时候轻轻睁开了眼。他张着嘴巴,艰难地往外吐着字,由于颈部的伤,他无法发出声音,但是,风铃心从他嘴唇嚅动的形状看清楚了,他在叫着她的名字。
“我在这里。”她温柔地说着。她不是黛芙妮,她不会变成月桂树的。
模糊的视线中,风铃心的影子清晰了。赫利俄斯放下心来,温和地微笑着。他的瞳孔还是金色的,很美丽,很温暖,写满了爱意。看着风铃心渐渐变得绯红的清秀脸庞,他诧异地挑起了眉毛,手臂轻轻抬高了些,指了指她的脸颊。
风铃心吐了吐舌头,下意识地捂住了放着赫利俄斯的“情书”的口袋,对着疑惑的赫利俄斯俏皮地微微一笑,神秘兮兮的。
赫利俄斯的眉毛扬得更高了。
“对不起,我爱你。”风铃心在心中默默地说。她凝视着赫利俄斯金色的眼睛,脸上绽放出灿烂的笑容,她看到了“阿波罗的愤怒”——赫利俄斯眼中迷人的“阿波罗的愤怒”。
在这一刻,案子最后的谜题终于解开了。
因爱而生,为爱而解——这就是阿波罗的愤怒。
—本书完—
后记
我曾经选修了一门叫做西方美术史流派的课。上课的老师擅长素描,出了好几本素描教科书和画册,他的画很有力量,不过,他讲的故事更吸引人。
西方的许多美术作品都源自于希腊神话,就是这样,我看着幻灯片上,雕塑大师贝尼尼那尊著名的描绘黛芙妮在阿波罗的追逐下,化身成为月桂树的场景的雕塑时,第一次听到了这个关于阿波罗的美丽神话。
这是一个想爱无法爱、散发着淡淡哀伤的神话故事。那一瞬间,阶梯教室里绝大部分的女生恨透了爱神丘比特。
那门选修课早已结束了,我却依然无法忘怀这个神话故事,于是,就有了把它写进小说里、再安一个幸福结局的念头。然而,这个念头却是一拖再拖,等到我迟迟才动笔时,小说的设定已经变了又变,现在看来,几乎和神话扯不上边了。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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