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社科电视文艺生态批评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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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章 生态批评与电视文艺批评的高端整合(1)

“电视文艺生态批评”是“生态批评”与“电视文艺批评”高端整合出来的新的概念,随着批评对象从“文学”到“电视文艺”的展开,随着文学领域生态批评的逐步深入,电视文艺生态批评从关注的对象到运用的方法上来看,都是一个需要积极开拓、不断延展,充满着挑战性与建设性的理论问题。

从自然生态、人文生态、媒介生态到电视生态,与“生态”相关的自然科学与人文社会科学研究领域的系列成果为我们提供了进一步展开电视文艺生态及批评研究的理论基础。在相关论述中,我们曾反复提到可以从四个层面上建立电视文艺生态批评的结构层:第一,借用“生态系统”的概念,构建电视文艺及批评的生态系统;第二,重点探讨“电视文艺与自然环境之关系”,考察电视文艺对于构建人与自然和谐的社会的影响;第三,关注人文社会环境对电视文艺的影响。重点探讨人文社会环境与传播技术变革对于电视文艺的制作观念、价值取向和各类节目形态结构关系的影响;第四,关注电视文艺对于人的精神生态、文化生态、社会生态的影响。获得对于电视文艺批评的新的价值尺度。

以上四个方面都是“电视文艺生态批评”应有之意。但是鉴于当前新闻传播学领域的学者“用生态学原理与方法来研究当代传播现象和传播问题”,已经作了很多积极的探索文学创作与批评领域的学者对于环境文学、自然写作方面的话题已经有了比较深入的展开,本书将重点放在了后两个方面,以电视文艺与人以及人文社会环境之间的相互关系为焦点,这与文学的生态批评自身视域的拓展遥相呼应。

以下各章节的主要内容在于系统阐述精神生态、文化生态、社会生态的内涵,揭示它们与电视文艺之间的关系,发掘与之相关的可供借鉴的理论资源,关注它们在可以针对的热点问题中的有效性,等等,并以当前电视文艺中的相应热点问题作为例证,探索“电视文艺生态批评”作为一种批评方式对于具体作品或者现象的实践效果。

第一节精神生态状态

一、精神生态的内涵与考察意义

从当前的生态学界研究的状况来看,关注自然生态的比较多,关于人的精神生态方面的研究很少。生态的破坏有多方面因素,而其中最根本的一点,在于精神生态的先在破坏。《中庸》有句极深刻的话,“不诚无物”。人类基本精神的丧失,乃是一切生态破坏现象背后最深的根源。阿尔·戈尔(Al Gore)的《濒临失衡的地球——生态与人类精神》一书中提到,环境危机从根本上说来就是“现代文明”和“生态系统”之间的冲突,“我们日益沉溺于文化、社会、技术、媒体和生产消费仪式的形式中,但付出的代价是丧失自己的精神生活”,进而认为:我们对地球以及社会生活的体验方式是由一种“内在的生态规律”来控制的,凭借这一“内在的生态规律”我们把自己的“感受、情绪、思维以及抉择同我们自身之外的各种力量联系起来”。现在的问题是,在“科学和技术革命”的冲击下,人类的这一“内在生态规律”彻底失去了平衡,人们在“物”的丰收中迷失了“心”的意象,更深层的生态危机发生在人的精神领域。为此,戈尔呼吁“需要培养一种崭新的精神上的环保主义”![[美]阿尔·戈尔《濒临失衡的地球》,中央编译出版社,1997年版,第191页。转引自鲁枢元《生态文艺学》第131页。]

《六祖坛经·疑问品第三》以城喻人,说世人自己的血肉之身就像一座城池。眼、耳、鼻、舌是门。外面有五个门,里面有一个意门;心是土地,本性就是国王。本性在则王在,本性离开了王也就没有了。麦克卢汉以借喻的方式将媒介传播与人体的器官联系起来,提到两个例子:“乔伊斯在他的小说《尤利西斯》中,用城墙、街道、城市建筑等市镇组织来给各种人体器官命名。城市和人体的相似性使乔伊斯构建了古代的伊萨卡岛和现代的都柏林市之间更深一层的相似性,创造了一种深刻的古今人类的一致性,这种一致性超越了历史。”“波德莱尔原想给诗集《恶之花》取名为《肢体》,因为他心中的城市是人体器官总体的延伸。他认为,为了放大或增加人体官能的力量,我们放任自己,我们的自我异化是邪恶的花朵或赘生物。对于他来说,城市,作为声色追求的放大器,具有整体的、有机的和心理的统一性。”[[加]马歇尔·麦克卢汉著《理解媒介——论人的延伸》,商务印书馆,2001年版,第163页。]

这些也都关涉到人类的精神生态的问题。关于怎样避免精神污染,我们在中外哲学家和思想家那里,都可以找到相应理论资源。比如,我们可以追溯到我们的祖先对于优生之道尤其是胎教的重视。晋代张华《博物志》卷十说:“席不正不坐,割不正不食,听诵诗书讽咏之音,不听****,不视邪色。以此产子,必贤明端正寿考。所谓父母胎教之法。故古者妇人妊娠,必慎所感,感于善则善,恶则恶矣。”李唐之初,大医孙思邈《千金要方》卷二还记载《文王胎教》说:“凡受胎三月,逐物变化,禀质未定,故妊娠三月,欲得观犀象猛兽,珠玉宝物,欲得见贤人君子,盛德大师,观礼乐钟俎豆,军旅陈设,焚烧名香,口诵诗书,古今箴诫。居处简静,割不正不食,席不正不坐,弹琴瑟,调心神,和情性,节嗜欲,庶事清净,生子皆良,长寿忠孝,仁义聪慧,无疾。”佛教的教义中关于重视净化我们的内心,扫除贪、嗔、痴三毒,使心灵解脱自在,尤其是无我的教义,去除人的占有心态,不执著而透显解脱自在的生命境界,将此同情心推广至其他种族、其他物种、祖先及后代子孙的幸福,以确保生态圈的活力与社会的永续存在,具有了生态关怀的内涵,更是生态关怀的宗旨。

在西方文明中,“精神”这一概念更多的指向“理性”,从柏拉图、亚里斯多德的“理念”,到笛卡尔的“我思故我在”、斯宾诺莎的“理性直观”、爱尔维修的“判断思维能力”、康德的“自在之物”、黑格尔的“绝对理念”,虽有唯心唯物之分,但基本都把精神等同于思维和以思维为内核的人的意识,等同于人的认识事物本质规律的能力。这些思想遗产直接影响了近代欧洲启蒙思想家,并成为西方现代社会认知世界的哲学依据。

理性是古典文化的骄傲的成就,也是古典精神的灵魂。到了19世纪末、20世纪初,当西方社会的工业文明渐渐暴露出越来越多的弊端时,西方便展开了对于自己生存模式与发展道路的反思,包括对于西方哲学的反思。在现代思想史上,19至20世纪之交的哲学家尼采最为尖锐地意识到西方的理性主义的危机,并宣告理性与上帝同时覆亡。进入20世纪以来,无论是现象学、分析哲学还是解构主义,都对这种理性的权威发出了质疑,从而形成了“理性的中断”或“理性的终结”思潮。在科技文明世纪性大扩张中,生命和科学因技术主义的全面浸渍出现了“意义危机”(胡塞尔),其中,关于“精神”(理性)含义的重新界定,成了这一反思运动的最为醒目的一页。[对此,程志敏有这样一段论述:对于“走上神坛”的理性来说,胡塞尔亲证其“危机”(Krisis),卢卡奇痛惜其“毁灭”(Zerudlung),****海默力挽其“销蚀”(eclipse),而海德格尔另求“超越”(Uberwendung),伽达默尔矢志维护,哈贝马斯着手重建……如此等等,人类正在为理性进行会诊,也为理性的命运进而整个人类精神世界的命运而祈祷。详见程志敏《论理性信仰的衰落及其成因》,载《四川外语学院学报》2002年第4期。]对理性和意义的总体质疑,尽管直接产生于“上帝之死”、“人之死”、“主体之死”、“知识分子之死”,使得真理和意义都成了问题,生命意义和价值问题重新成为新世纪的核心问题。

面对21世纪有人做出这样的预言:新的世纪将是一个“精神障碍症大流行”的时代,日渐深入的生态危机已经提供了充分的征兆,地球上人类社会的生态失衡、环境污染等,正在不知不觉向着人类的精神世界迅速蔓延,自从人类进入现代社会以来,随着现代化的推进,精神的失落、精神的衰微越来越引人注目,不少人对此表示惆怅和忧虑,表示痛心甚至愤怒。文学家乔埃斯(James Joyce)在一篇论及文艺复兴的文章中说:“与文艺复兴运动一脉相承的物质主义,摧毁了人的精神功能,使人们无法进一步完善。”“现代人征服了空间、征服了大地、征服了疾病、征服了愚昧,但是所有这些伟大的胜利,都只不过在精神的熔炉里化为一滴泪水!”[[法]詹姆斯·乔埃斯《文艺复兴运动的普遍意义》。转引自鲁枢元著《生态文艺学》,陕西人民教育出版社,2000年版,第149页。]哲学家海德格尔说:新时代的本质是由非神化、由上帝和神灵从世上消失所决定,地球变成了一颗“迷失的星球”,而人则被“从大地上连根拔起”,“丢失了自己的精神家园”。[冈特·绍伊博尔德《海德格尔分析新时代的科技》,中国社会科学出版社,1993年版,第195页。转引自鲁枢元《生态文艺学》第149页。]根据当代西方一些学者的研究成果,现代人表现出的精神症状可以概括为以下几个方面:精神的“真空化”;行为“无能化”;生活风格的“齐一化”;存在“疏离化”;心灵的“拜物化”。[鲁枢元著《生态文艺学》,陕西:陕西人民教育出版社,2000年版,第156页。]

二、电视文艺与精神生态的关系

人适应或塑造环境,人也被环境所塑造。譬如研究饮食与人的关系,美国学者在:“You are what you eat”书中(可译为“吃什么象什么”)认为:我们的饮食决定了我们的身体,甚至在一定程度上决定了我们的精神气质。同样,我们更是不同文化环境产生出的个体,构成这个环境的要素中电视是一个显赫的存在,因此电视文艺与我们的精神生态密切相关。

希腊神话中有潘杜拉的盒子,这盒子如若打开,一切罪恶、疾病都从之而出。那盒子里面的一切罪恶与疾病乃是人类的“好奇心”和其它的意念。电视在某种程度上,就成了这样的“潘杜拉的盒子”。而自古以来的圣人贤哲所终身努力的,就是想把这潘杜拉的盒子中狂奔出来的罪恶安伏下来──让它们平静下来,哄它们乖乖入睡,甚至会重新回到盒中,关起来,像阿拉丁神灯一样,重新丢入大海。

“电视首先是触觉的延伸,它涉及到所有感官的最大限度的相互作用。”[[加]马歇尔·麦克卢汉著《理解媒介——论人的延伸》,商务印书馆,2001年版,第411页。]虽然我们常说电视是一种视听艺术,但是电视延伸的不仅仅是视觉和听觉,电视是一种全息化的信息传播技术[全息技术是光学技术的产物,原本指通过光纤叠加和反射再现被摄物体的空间特征。“全息”的目的是为了获得更加完美、更加全面的光学信息。]。我们纵向考察媒介发展的历史,就会发现,传播媒介的变革实际上也是一个追求全息化的过程。从口头传播到印刷传播,再到电子传播,实际是一个(近距离的)全息传播,到抽象符号的传播,再到(远距离的)全息传播的传媒演变过程。“媒介是人的延伸”,媒介对于人的感知有强烈的影响,“不同的媒介对不同的感官起作用,书面媒介影响视觉,使人的感知成线状结构,视听媒介影响人的触觉,使人的感知成三维结构”;而艺术的探索也是一个追求全息化的过程,诸如文学、音乐、绘画、雕塑、建筑等艺术门类,虽然都有自身的局限性,可是人们总是在有一定限制的艺术镣铐中竭尽所能跳出最美的舞蹈,试图展现出一个全息的社会。比如文学的描写功能,虽然依赖的是抽象的文字符号,但力图通过美仑美奂的文字激发人们的想象力,从而实现将视觉形象在想象中还原的目的。又如绘画与雕塑,原本是属于瞬间定形的静态艺术,却总是努力在无声的和静止的世界中,通过接受者的联想与想象表现出运动与声音。正是基于人类的这一悠久的追求,才有了人类从未停息的对立体和动态信息记录的不懈技术追求;直到我们有了电视,人类这种全息式展现艺术世界的梦想才得以实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