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卫
王者，君仪天下，行范四海。
——题记
我虽是万州人，在万州生活了几十年，吃过多年的鱼泉榨菜，但不认识邓学明董事长。曾经听说过他的大名，就是无缘见识尊容。这次，我受邀采写“重庆创新企业家”，终于和这位传说中的“中国榨菜王”相识，且一见如故。为了我的采写，邓董推辞所有的会议，所有的会客，来听我这位对企业外行的人，不断地提问，有些问题，甚至极其幼稚，极其简单。邓董不厌其烦。我们在近5个小时的热切交流中，愉快，自然，心灵相契。之后，我到乡下去教书，直到腊月中旬，才在白雪飘飘中返回城里，完成这篇文章。
一
在这些交谈中，我明白了一个道理：凡成功者，基本上都有不平凡的人生。当人们仰慕他现在的光环时，却不知晓那渍印后背的泪水和汗水。邓董也不例外，荣获“全国五一劳动奖章”、“全国轻工系统劳动模范”和重庆“十大渝商”的最具开拓奖。其他社会任职，如重庆工商联常委，万州工商联副主席等荣誉，更是数不胜数。当然，他的少年和青年时期不脱常规，过得十分艰难曲折。
下乡，是那个年代的必然选择。
1971年，20岁的邓学明，当了知青，来到万县恒合乡，这是相当偏远的地方，和湖北的谋道比邻。这是他人生的起点，在那里，和社员一起挣工分，不要父母资助，完全靠双手养活自己。一个人，如果不上进，很快就会被同化，特别是在偏远而落后的地方。邓学明爱动脑子，在“阶级斗争为纲”的年代，他自己动手，加工食用菌，来改善生活。
当时，邓学明最大的愿望，就是招工进城。
说起招工是一句话，却千难万难。那时，新办企业少，就业机会少，当然竞争相当激烈。为了回城，有人付出的代价，不敢想象。男知青们拼命讨好各级领导，哪怕就是个生产队长，他可以决定你的命运。有的女知青更是付出了贞操。邓学明因为自己勤奋，肯帮忙，务实，因此，整个推荐过程很顺利。
当时城里最好的工作就是“四个轮子一把刀”。四个轮子是驾驶员，一把刀是杀猪的。这两个工种，相当于现在的中石化、烟草、电力公司等等垄断企业，吃香得很。很多领导的子女，最大的愿望就是当驾驶员，玩那四个轮子。现在想起来还有点黑色幽默，但当时确实如此。
邓学明被分配到四川省运输公司万县地区公司修配厂，厂址在高粱镇。第一年，邓学明当学徒，每月9块钱工资，工种是烧锅炉。虽然工种一般，这可是他人生的起点。肯干，务实，当年就被评为优秀学徒。这个工种，是不容易出成绩的，而且很容易让人平庸，不求上进。所以，很多人烧了一辈子锅炉。
邓学明没有，他把这个工种干得有声有色，让职工赞扬。
次年，邓学明转正，成为正式职工后，被分配到供销科。
他父亲是商业干部，母亲也做商业，也许是先天遗传的基因，加上后天努力，到了供销科，邓学明如鱼得水。那是一个物资匮乏的年代，所谓供销，其实只有供，没有销。因为根本就不愁销，一切按计划分配下去就行了。但供就难了，因为物资少呵。计划经济，如果你不会搞，“计划”到你那儿，没有了物资，你也只有干瞪眼。拿不到物资，企业就无法运行。邓学明的协调能力，攻关能力，得到了最充分的发挥。当年即被评为先进工作者。
领导见他是个可造之材，次年，就派他到四川省交通厅干部学校学习，这个机会太难得了，对只有初中文化的邓学明，即是一次人生的转折点。
如果说招工进城是命运的转折，那么到省城脱产读书，为邓学明后来的事业打下了坚实的基础。且不说那个大专文凭有多重要，更重要的是，学管理，为他后来管理企业，带领团队拼搏，积累了很多知识和底气。如你不相信，看看万州近20年的企业发展史就知道，当初很红火的企业，比如索特、万棉厂、诗仙酒厂等等，后来要么被兼并，要么被收购，要么破产。当然原因复杂，有社会的发展，有经营的好坏，还有企业领导的理念落后。而鱼泉榨菜，从一个手工作坊成了全国行业出口第一的“榨菜王”，年上税1000余万，这和邓学明更早地学了管理，更早地接触到微观经济学，更务实，更低调，有着直接的关系。
从学校回来后，他当上了企业的中层干部，主管供销，后来擢升为副厂长。
在这些年的打拼中，邓学明经历了很多坎坷。1984年开始城市经济体制改革，企业层层下放，汽修厂得自己找市场，不再是发米下锅，而是找米下锅。当时，很多人都去找过石堰市的二汽，想用它们的配件，这样就有了周转资料，企业就好办多了。但是，二汽没有买账。1985年春节前，邓学明不甘心，一定要把二汽搞定。不然企业真的生存难。
当时从万州到石堰，得坐船先到宜昌，再转车。他一上船，母亲就病逝了。电报发到宜昌，他上了火车，到了石堰才接到电报，只好匆匆往回赶。二汽领导被这样的企业负责人感动了，和汽修厂结成了合作伙伴，成了二汽的定点合作单位，在这棵大树下，汽修厂从破产的边缘又回到了正轨。
邓董讲到这儿，眼里全是泪水。
他愧对母亲。养儿送终，他没有做到啊。一个成功的企业家，失去的东西，绝对是其他人想象不到的。付出的代价，往往也是一般人不能承受的。
在汽修厂，邓学明绝对是个人物。因此，当组建万州特大企业“大化工”时，上级抽他做筹建工作，作为负责人之一，主要分管物资这一块。
当时有多难？“七十二个图章”，使得多少人打了退堂鼓。这是说，要办一件事，经过的门槛，要有七十二个部门的印章，因为那是计划经济，物资平调，都姓公，所以手续烦琐。他还得找钱来给职工发工资，这个筹备组负责人之一，也愁得常睡不着觉。
二
万县是榨菜的故乡。榨菜，古称疙头菜，姜牙菜。据有关史料记载，1915年在万县境内的向平乡晒网坝，农民已多有种植。民国时期，县内有少量加工。解放后发展较快，1959年，全县种植面积为1200亩，产鲜菜30.2万多公斤。1965年由供销社加工出口。1975年出口量达35万公斤。1977年，总产量达315万公斤。土地承包到户以后，农民的积极性更高，1982年全万县种植增加到4万亩。产量达1667万公斤，主要产区是太龙、天城两地的沿江一带。之后因加工质量和食品结构变化，销售转滞，种植面积大量萎缩。
万州人对于榨菜，有着很深的情结。在过去的乡村，几乎每家都有个大坛子，就是用来装榨菜。每个家庭主妇都会腌榨菜。因为一年四季，饭桌子上都少不了它。下饭，节约菜，经济实惠。这个传统就是现在稍偏远的农村，仍然保持着这个风俗。
正当邓学明在大化工奋斗的时候，历史又把他推向了一个浪尖波谷，促使他成了一个不折不扣的榨菜人，并且一步一步地，走向中国榨菜王的宝座。
1989年初，原万县市外贸土产加工厂由于经营不善，亏损49万元，濒临破产。这时，刚好进行外贸体制改革，企业实行租赁承包责任制。当时的外贸土产加工厂，只有两个项目，一个白肋烟复烤，一个是农产品加工，主要是核桃。烟叶因实行专卖，分出去成为“万县烟叶复烤厂”，农产品加工得另成为一个企业。当时，报名参加竞标的人有几个，但要不没有企业管理经验，要不动机不纯，总之，没有找到合适的人选。眼看就要过年了，得赶紧把企业的租赁承包工作搞好。这时，领导们想到了在汽修厂和大化工干得很出色的邓学明，动员他来竞标。
当然一切顺利，邓学明在面试时，能答出一套套经营理念，说出一套套办法。
70多名工人，50万元的债务，就是有几间破厂房，加上几十把手锤，那曾经是砸核桃的工具。
邓学明1989年2月1日中标，2月2日走马上任。当时加工厂虽然也生产榨菜，由于工艺等等原因，亏损严重。至于加工核桃，那纯是手工业，替省外贸公司下力，只能从中得点加工费，根本解决不了大问题。邓学明一上任，首先想到的，就是如何加工榨菜，搞好主业。他当时说，三年内达到加工榨菜4500吨，这是他的第一个战略目标。
面对一个四无企业，无资金，无技术，无市场，无品牌，邓学名有很多种选择：他可以逃避，这与他性格不合。他可以选择过渡，搞好一轮承包，猎取短暂利益，见好就收，不顾企业的前途，捞一把就走。在刚刚开始的一些承包中，有好些人都是这样做的，把企业搞垮了，个人捞肥了。他可以选择不作为，有了钱，然后拉关系，几年后跳出来成为机关干部。
但是，邓学明没有这样做，而且连想都没有这样想，他说：“我既然来到了这个外贸加工厂，我就得对得起70多号工人，对得起企业和领导，对得起生我养我的这片土地。”
当时，万县生产的榨菜，因为没有注册商标，得贴省公司的“云峰牌”商标，只不过是省公司的一个加工点，一个车间。所以，第一得有品牌，注册鱼泉牌，寓意深刻。
鱼泉即万州古称，是西魏废帝二年，即公元553年，设置时所取的县名。
鱼泉牌，就是要自己不要忘了乡家，要为家乡拼出个牌子。现在这个牌子打遍世界，在伦敦，在纽约，在东京，在巴黎，在全球几十国家和地区，都看得到，买得到。
而云峰这个牌子，早已灰飞烟灭，大约只能锁在柜子里了，市场上早没有它的席位。
有了商标，要想市场予以认可，得经历一个过程。刚开始时，是云峰牌和鱼泉牌夹在一起，让云峰带鱼泉。所以尽管现在市场上没有云峰牌了，但它对鱼泉榨菜的腾飞，仍然功不可没。1989年，年产值仅50万元的这个小厂，就填平了亏损。这是改革的胜利，更是邓学明辛勤汗水的结晶。
三
当时，鱼泉榨菜几乎全用手工操作，切菜靠刀，脱水靠蒸，包装靠纸，运输靠背。
要想求得发展，必须创新工艺，经营品牌。这是邓学明孜孜以求的目标。
邓学明的远见卓识，为后来鱼泉榨菜走向世界拉开了序幕。自1989年以来，鱼泉公司的科技投入均占销售收入的5%左右，2008年增到6.36%，并创造出多项技术成果的“第一”。1989年首创低盐无防腐剂高温灭菌工艺；1991年首次将水的涡流原理用于脱盐技术处理；1992年低盐加工技术获四川省首届青年科技成果奖；1998年运用生物技术改造传统工艺获重庆市技术创新二等奖；2002年多元风味榨菜开法通过市级鉴定。这些科技成果的应用，有力地保证了产品质量、产品价值和劳动生产率的迅速提高。一吨产品的价值较国内同类产品净增利润6050元左右，全员劳动生产率也提高了25%，产品由当初的单一品种发展为46个多元风味系列品种，先后获得全国用户满意产品、中国名优食品、重庆名牌产品等20多种称号，并在2008年通过了绿色食品认证。
2001年，公司取得了直接出口的经营权后，当年即创汇307万元。目前，鱼泉公司面向国内外两个市场，以信息化和高新技术为先导，发挥区域比较优势，以榨菜精深加工为主体，积极开发农产品为原料的绿色保健食品，并努力建成西南最大的外向型农产品精深加工基地。
现在，全世界都是买方市场，食品的安全、卫生、健康和口味是消费者的第一选择。卖得好才是真正的名牌。长期以来，鱼泉公司高度关注国际国内食品安全质量标准的变化，认真地在原料种植、初加工、精加工、市场营销环节中，实行严格的体系管理；坚持风干菜块、坛装发酵等传统工艺的精髓，确保系列产品的货真价实、品质一流，风味独特、鲜香嫩脆。1993年鱼泉榨菜即荣获第十四届德国斯图加特国际博览会金奖，2006年荣获“中国驰名商标”和“中国名牌产品”，受国内外消费者和经销商的一致好评，被中国品牌研究院评定为榨菜行业的标志性品牌，获“重庆市重点支持和发展的出口畅销品牌”和“重庆市重点培育的出口知名品牌”等殊荣。
当前，产品同质化现象十分严重，创新成了打造出口品牌的核心要素。这些年，公司依托自己的市级技术中心，一方面把目光瞄准世界食品行业的先进成果，认真进行学习、引进、吸收、消化；一方面积极创新产品、革新技术和工艺，将单一的榨菜生产发展为榨菜、萝卜、竹笋、魔芋、调味品五大系列产品，研发木耳榨菜、多元风味榨菜等新品86个，革新工艺技术120多项，获市、区级科技成果奖15项。与重庆大学联建了博士工作站，建成具有自动化控制和信息化管理功能的流水生产线，抢占了榨菜制造装备和产品研发的制高点。同时，从2005年起，精心实施出口农产品示范区建设项目，在5个重点乡镇建成出口榨菜示范基地2万亩，成为重庆市首家通过GAP认证的食品出口企业。为品牌建设夯实了基础，促进了企业又好又快的发展。
不断地提高榨菜的科技含量，如果没有邓董的前瞻性，是做不到的。公司搬迁以后，邓学明对生产设备进行了三次大规模技改，大量引进新技术、新工艺和新材料，实施小改小革的项目120多件次，全面完成了生产流程的机械化和自动化，在生产设施和装备上实现了环保改造，建成了生产过程的电子监控系统，在榨菜行业引领技术设备和工艺质量的新潮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