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沧海浮生(梦琪)
前言
人生际遇各有前缘,幸与不幸得靠自己。
出身宛如一条人生的起跑线,却同时是一条不可能自主决定的起跑线。出身的不同决定了起点的不同,有些人可能会后来居上,有些人在中途渐渐落后,但是有时候命运之神也喜欢恶作剧,恣意地更改了原定的线,以致引发出一系列的故事,带来起伏跌宕的人生际遇,从而完全改写一个人的命运,至于最终是悲是喜,不能以一言蔽之。
只能说,身世实在不是一个人能否获得幸福的主要因素……
楔子
美丽的山峰绿树丛林,一定的海拔高度使其周围显得云雾笼罩,仿如仙境,惟一与之不符、把山林原有宁静的气氛完全打破的就是此刻奔跑在山路上一个抱着孩子的女人。
她是一个美丽的女人,服饰也相当华贵,只是那美丽的脸上如今充满了恐惧惊惶,华贵的衣裳也溅满了斑斑血迹。怀中的孩子受不了那不平稳的颠簸,哇哇地放声哭着。
绝崖!面前出现的竟是一处绝崖!
美丽惊恐的女人,表情转为绝望,她连忙调转身子往回跑,没有几步就停了下来,听到的不是胸膛里急速的心跳声和嘴里发出的喘息声,而是正在逼近的马匹放足狂奔追赶的音频。
她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寒颤,此刻,所有的后悔抱怨都没有再涌上心头,她只是用无尽悲伤的眼光看着怀中可爱的孩子,他已经停止了哭泣,似乎感知到什么似的,睁着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母亲。
女人有一刻的呆滞,但是凭着母亲的爱子之心,她的神志很快就恢复过来,搜索着附近的一切,最后目光停留在位于山脉另一端,一个小小的流泉处。
流泉不宽,但似乎会延伸到很深远的地方,旁边堆了一些零碎的木块,想必是当地的山民来取水的时候遗留下来的。马蹄声已经越来越近,没有时间犹豫。
女人小心翼翼地把襁褓打开,清晰可见婴儿的右肩有一颗鲜明的红痣,与项上佩戴的碧绿玉佩成了对比。
她把孩子放在一块比较宽阔的木板上,将自己的裙摆扯下一块撕成条状,用来把孩子固定在木板上,都完成了以后,她留恋地看着他,虽然不知道这样做能否让孩子获救,但是只要还有一线生机她都不要错过。
她在儿子的小脸上深深一吻。
“佑祺,娘愿上天保佑你。”她狠下心把木板一推,看着孩子顺水漂流而去,眼泪终于滑落下来……
小婴儿没有哭闹,还格格地笑了出来,仿佛觉得躺在水里漂流是一件有趣的事情,就这样慢慢地消失在母亲的视野里。
女人愣了一会儿神,美丽的脸上已经没有了刚才的慌张,深吸了一口气,用包裹孩子的锦布包起几块木头,快步冲往悬崖的边沿,镇定地在那里等候着。
没过多久,一群马队冲上山来,扬起一阵阵尘烟,湮没了一切……
1 绮罗草
天朝帝国京都当朝宰相府
庭院里,紫苏看着面前显得有点不知所措的祁乐,在心底深处幽幽地叹息了一声,微笑道:“其实,少爷不需要对一个丫鬟解释些什么,我从来没有抱有那样的想法。”她说得清清淡淡,带着一贯的温暖气息。
“可是我、我是真的很喜欢紫苏。”宰相府的贵公子独苗苗语气中含着无奈和不安,对于他来说,紫苏的确是个特殊的,能够吸引他注目,是他甘愿迎娶她做夫人的人选,可是,同时他也清楚这是他的家庭绝不会允许的事情。无论她是相当受夫人宠爱的内房总管丫鬟,无论她的气质才学并不输给一般的大家闺秀,她毕竟是祁府里的一个奴婢,这是不会改变的事实。
紫苏闻言无奈地一笑,她知道少爷是个难得的好人,虽然出身于显赫富贵的家庭,却没有大家子弟那种常见的恶劣根性,也不见纨绔作风,无疑,她对他是存有好感,但是绝对没有超过好感的界限。
“紫苏谢谢少爷的抬爱,但是七公主誉满天下,一定会是少爷的良配。”她依旧温和,态度坚决。
对于祁乐来说,人人口中美丽贤惠更兼才艺过人,当今皇帝的爱女——他明天即将迎娶的妻子,实在没有眼前清淡婉约的丫鬟紫苏来得真实动人。即使知道明天的婚礼是势在必行,他也不愿就此放弃了紫苏。
“紫苏,其实我们还是可以在一起的……”
没有等祁乐把话说完,紫苏已经完全明白他心里的主意,迅速地阻止了他将要说出口的打算,“不,我知道少爷你想说什么,谢谢你的美意,可是,紫苏今生都不会嫁人做妾。”她停顿了一会儿,祁乐被她那坚决的眼神所慑,本想劝说的话终没有说出口。
“少爷,就这样吧,不用再多谈了,对于你和公主的婚事,紫苏和祁府上下所有人一样,所抱有的是祝福的心思,你不必多虑。”微笑着说完,紫苏平稳地施礼,随即转身离去。
祁乐呆立在原地,看着她的背影在转角处消失,心中突然感到很惘然,难道一直以来只是他的一厢情愿?
宁静、高贵典雅的夫人房里香气袅袅,祁夫人看见丫鬟紫苏进来,她放下了手中的羽毛扇子,轻声地开口:“乐儿找你?”
紫苏点头,祁夫人轻微地叹了口气,没有再问话。
“夫人不想问问紫苏是怎样回答少爷的吗?”紫苏仍然用她特有的清淡但温和的声音问出这么一句话,她知道祁夫人早已经明白之间的一切。
“我何必问,你是我从小看着长大的,你的性情难道我还不知道吗?”对于紫苏这个女孩,她是放心和喜欢的,否则怎么会让她一个年仅十八岁的女孩就坐在总管丫鬟的位置上。她性情温和、举止大方,能把庞大的宰相府中的琐碎事务安排得妥妥当当。如果不是她坚持不肯为妾,祁夫人还真想在公主过门之后让她成为儿子的偏房。
听到了夫人信任的言语,紫苏微微一笑,似乎早已经料到了这个答案。
“谢夫人的信任。”
祁夫人拉着她的手温柔地看着她说:“虽说你是个丫鬟,但是我一直都把你当做亲生女儿一样看待的,如今你不肯做乐儿的妾,我也不勉强你,只不过眼看你的年龄也一天比一天大了,姑娘家总是要嫁人的,将来如果有了合适的人选,我一定为你做主。”
紫苏笑着应和,心里却掠过一丝的不安,她实在无法想象自己应该嫁一个怎么样的人。
皇帝的爱女下嫁祁宰相之子当然算是轰动京城的大事,但并不出人意外——典型的门当户对,才子佳人式的婚姻。婚礼隆重地举行,过程很顺利。
公主这个头衔往往让贵族公子既向往又却步,但西皓白薇这位公主却真的是个内外兼美的人儿。祁乐在揭开红盖头的时候有不止一刻的闪神,面前的新娘确是一个有着倾城美貌的公主,不能否认,在这个时候,紫苏在他心里面的地位一下子就没有昨天在庭院对话时那么重要了。公主眼里的柔情蜜意深刻地征服了他,与之相比,紫苏实在是过于清淡。
于是,祁乐,相府的贵公子有了一个充满无限温情的洞房花烛夜。
第二天一早,在公主新妇陪夫君和祁宰相夫妻用早膳的时候,陪侍在则的紫苏也能一睹公主的芳容。祁乐的目光在接触到紫苏那身影的时候曾有过一瞬的不安,但是如旧温和恬静的模样马上使他释怀了——她确实是带着一颗祝福的心去看待他和白薇公主的这门婚事,没有一丝一毫的伪装和勉强。虽然感到遗憾——她对自己果然不是自己所想的那一回事,但是也没有可以让他抱怨的地方。
“白薇虽生于皇家,但是既然嫁给了相公自然就是祁家的儿媳妇了,以后待公婆如有不周之处,还请宰相大人和夫人教诲。”公主与祁乐相对一笑之后,雍容华贵地对祁宰相夫妻说,高贵的气质表露无遗。
“公主真是客气了,皇上能让公主下嫁到微臣家里,已经是我们祁家全家的福气。”祁宰相春风满面,心里的喜悦全洋溢在年过花甲的脸上。
祁夫人也喜不自胜,接口道:“老爷说得是,只盼公主不觉得委屈就好。”看到儿子的反应她知道祁乐对这次赐婚事件已经从无奈转为满意,放下了心头大石。
她看了紫苏一眼对公主说:“这是府里的总管丫鬟,公主如果有什么需要尽管叫她去张罗。”
紫苏不卑不亢地对白薇行了屈膝礼,“奴婢紫苏见过公主,愿公主千岁。”
白薇稍稍打量了一下这个与自己年岁相当的女孩,她不算是令人瞩目的美女,但是浑身都散发着令人感到舒服的气息,虽不显眼但很顺眼。微笑着点头示意之后,她就与宰相夫妻说起了三天后新娘回门,与祁乐一起回宫叩谢父皇的事宜。
在紫苏心里,对这位高贵的公主的初步评价也相当的不错,看得出来她是真的华贵大方,没有掺杂半点矫柔造作,她与少爷一定能成为一对佳儿佳妇,恩爱幸福。看着她与祁乐谈笑,目光流转之间洋溢着幸福美满。
她在高兴过后,浮上了失落的感觉,无关与祁乐少爷那些不算过去的过去,那只是一种纯然落寞的感觉,也许是身为奴婢的悲哀。
忙碌的一天终于过去,紫苏回到下人的睡房,看见同屋的芸香还在兴奋地数着赏银。
“紫苏姐,你看啊,那位公主好阔气,每个夫人房里的丫鬟她都赏了十两纹银呢,你的放在那里。”
紫苏一笑,没有多大喜悦的味道,漫不经心地将银两放进了储藏柜。
芸香与她相处有五年了,虽然早已经知道她总是这样淡淡的性情,但还是忍不住不解地问道:“紫苏姐,其实少爷当初提议要纳你为妾的时候你不该拒绝啊,你看,那个公主很好相处的样子,差一点你就能成为主子了。”
紫苏不愿多作解释,还是那一句话:“我不愿为妾。”
“为什么嘛?少爷人长得英俊,人好,而且又喜欢你,嫁给他总比将来随便嫁个什么平民百姓的要好啊。”芸香嘟嘴耸肩,如果是她,她可绝对不会像紫苏那样傻。
紫苏感到好笑地看着只有十五岁,充满稚气的芸香小妹妹,轻轻地拧了她的鼻子一下,“你那么想当少爷的小妾,倒不如姐姐我到夫人面前去给你做个说客。”
“讨厌,人家和你说正经的,你却取笑人家。”芸香的小脸一下子变得通红,语带撒娇地说。
紫苏也不想再多谈这件事,就一边脱掉外衣,细心地折叠好,一边对芸香说:“好了,不说笑了,明天起来还有一大堆的事情要忙,还是早点睡觉吧。”
问不出结果来,芸香也没在意,收好了银子,应声睡去。躺在床上,紫苏却未能轻易入睡,脑海里浮显出西皓白薇优雅的举止,真正的天之娇女!与自己是天差地远的人儿,出身与容貌一样是任谁都不可能选择的,但是人生却还是可以由自己来主宰的。
她知道与她相处的人都觉得她过于冷淡,这与她身上那股暖暖的气息很矛盾,让人觉得她有点莫名其妙,可笑的是,夫人欣赏她这种淡然,对富贵的淡然,认为这是忠仆所具备的特征;少爷也曾迷恋她这种淡然,对名利的淡然,相信这是脱俗的表现。
只有她自己知道,淡然只是她的懒性情——倦于争夺。其实她只是一个爱看书的平凡姑娘,她的淡,是由于她在书里了解到,名利富贵有时候是一场过眼云烟,世事往往变幻无常,乞丐能为万人尊,帝王也成阶下囚,今日貌如花,明朝鬓似霜。英雄有末路的一天,美人亦有迟暮的一日,所以她一个平凡的小女子只求过好自己的每一天,不求名利财富,只愿在淡然中获得自己的幸福。如今惟一渴望的只是自由而已,至于感情,她知道不能强求……
窗外,白天富丽堂皇的宰相府已经成为夜幕中的布景,与银白的月光相辉映,幽蓝与冷白,没有一丝丝的温情。
真累,紫苏闭上了眼帘,还是睡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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