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日计森与汪岩逃出来后,恰被刘彦平看到,仓促之际,决定跟踪上去,探知他们的去处后再像警方报警。力图将计森送进监狱,洗清他在这个世界上所有的罪恶,也还倪秋一个清白。
虽然目前为止,刘彦平尚不确定杀石林者是计森还是汪岩或者两人合谋,可是他相信倪秋没有杀人,至少现在是这样,因为计森太猖狂,风头罪恶全被他一人抢光占尽,别人连一杯羹也分不到。
彦平调查汪岩的计划因为来到B市而中断,汪岩的那个笔记簿尚未有任何发现,找到了它允许能解开许多谜团。现在不失为一个大大的良机,两人聚到了一块,正可以暗中观察他们的关系。他们是早有合作还是一时援助呢?
张宗吉和他一起上山的时候,为调查的需要,到租车行租了辆奇瑞。车显得很脏,车身上积了厚厚的灰层,可是还好,车并不破。两人一路驶上山来,见到计森二人后,张宗吉下了车,刘彦平一路尾随下山。
计森从车上的医药箱里取出药剂止了血,拿出一段白布来裹了腰包住伤口。汪岩驾驶着车,狂奔下来。一面抱怨道:"那两个笨拙的小子你怎么会搞不定?现在闹得要跑步,你身上还有伤口,我可没法照顾。"
"里面有个是警察,他的身手很灵活。"计森辩解道。
"就算是警察,你也有机会干掉他。还不是你性格里的怪毛病使的,杀个人还得计较,像你这样早晚会掉命的。今日是你的运气。"汪岩说时,右手猛一打弯,车轮呼呼直转拉起一股暗黄的灰尘。
计森惯性的撞到车门上,后肋的伤口一丝鲜血浸出白布来,他忍着疼痛,换掉沾了血的上衣收入包裹内,冷眼瞥着汪岩:"你能来帮我,我很感激,可是别妄想把你那套玩弄心理的招数使到我身上,否则,我的刀子也不会客气。"
汪岩没有说话,因为前面有几个警察。他们在这儿设置了路障,下山车辆一律接受检查。计森缓缓掏出一个灰色的毛线帽套在头上,伸手取出驾驶证来递给汪岩。汪岩停了车,走过两个凶神恶煞的警员来,一手提着警棍,一手按着腰间的枪套。"身份证、驾驶证。"一人冲他们喊道。
汪岩不耐烦的递上驾驶证去,一面说道:"呐,驾驶证还带在车上,可是身份证放在家里,我可没法给你看。"
警员接过去,见上面的名字是"莫鸣人",又打量着计森,只觉得他很安详,全无逃犯的惊惶,一点气息也感受不到。转而对汪岩道:"看你很面生,你不是本地人?"说时摆出一副疑惑的面孔,直勾勾的盯着他。
汪岩识破他的诈疑伎俩,冷笑道:"我说警察同志,你又不常在这一带管辖,面生的人多了去。若是面熟了,岂不是说我不是个好鸟?"那警员被问住了,警察的一惯手法,就是遇到可疑人物时抛出上面的问题,听对方如何回答。
一般的罪犯听到,早怀疑是露出了破绽,说话时不是表情有漏洞便是话里漏洞百出。逮捕罪犯使出来,百用百灵。可是现在遇到了汪岩,他们瞧不出任何破绽,只得招呼前路的同事,放行。
刘彦平靠边停了车瞧着事态的发展,最后见车驶走了,也不得不佩服计森与汪岩的冷静,心里升腾起的,还有一种畏惧。与计森这样的人打交道,自己明显没有优势。
他们可以肆无忌惮的杀人,而自己却没有那样的勇气,或者说是有常人于司法的顾忌。只得提醒自己,时刻要小心。立时取出驾驶证来,驱车追上去。
验明他的身份花了不少时间,尽管刘彦平心里着急,可是程序还得走,他尽量克制着,不让巡查的警员瞧出什么来。离开路障的地段后,车已然到了山脚。他加速驶下来,并没见到保时捷的影子,"逃得好快!"他不禁感喟。路至山脚便分出一条支路来,一条上国道,一条去市里。
他们或许上了国道,逃离此地的最佳选择。刘彦平推敲着一般逃犯的心理,转向国道驶去。可是突然,他心底闪出一丝不安来,计森不比一般杀人犯,未达目的之前想来不会逃出此地。
何况他一直很小心,若是上了国道,被警方追堵拦截便是死路一条,逃无可逃。他俩不会那样冒险。刘彦平悟出此理,立刻调转头来向市内驱驰。掉头的一刹,只见两辆警车威风地驶近来,一路高亢的飚上国道。他毫不理会,掉头便走。
公路通往市郊,因为到了山的另一面,穿行过去先得经过一片山脊。山间公路曲折迂回,忽上忽下,颇不平坦。路边林木茂密,蔽日遮天,前方的路途看来,幽深的像去往原始遗族居住的部落。
在这样的路面上驱驰轿车,刘彦平的心里毛毛躁躁的,只觉着一股子的怪异,不祥的阴云聚拢过来,却说不出个所以然。他集中起全部精力来驾驶,不敢有丝毫的大意。
汪岩开车的速度很快,山间起伏跌宕的地段于他来说全无什么,踩油门、急打弯,一气呵成,绝无有照顾伤者的顾虑。计森忍着皮肉的疼痛,一声不吭,这是逃命而非旅游,他知道抱怨只会惹来更多的麻烦。
于此关键的时候,他一直冷静的可怕,所以汪岩全力做着理性里认为对的事情,内心里也不得不佩服他几分。刘彦平直追了七八分钟,方才察觉到二人的踪迹。
他停下车,跳出车来伏到地面上静听路面上的动静。前方不远处隐隐有发动机急促而细微的鸣响,而更为引人注意的,是其间与地面剧烈摩擦着的车轮,那种声音感觉起来,既非观光车等寻常车辆,亦非赛车等狂飙一族。他的直觉告诉他,目标近在眼前,只需加大马力跟上去即可瞧见端倪。
保时捷虽算不得车中王储,可是贵族还勉强可以跻身。其性能自非国产的普及国民的牌子可以比拟的。刘彦平绝无飙车的经验,他身为律师的职业道德告诉他,做一个恪守常规的自然人才是本分。他只得暂时冒充一个赛车手,业余的不会越野的赛车手。
车子颠簸得异常厉害,简直叫人反胃,幸而车上只他一人,否则,他真无颜面继续驾驶了。他扯过一个塑料袋预防着肚子的闹腾,脚下却不放松,一连超过两辆车后,进入视野之内的车尾终于有了某种熟悉的感觉。他记得计森所乘车子的牌号,印象里就好比自己是个男人一样准确无误。
保时捷通体黑色,流线而至炫动,分明是逃路的奢侈品。刘彦平稳速跟着,此时心里只有一个想法,便是用租来的这辆脏得一塌糊涂的轿车撞毁它,看他还得瑟什么?想法归想法,他并非一个浑人--啥事全由着性子来。相反,他极小心的尾随着,既不至跟丢,又不使前者轻易的察觉。
这样的事要求恰到好处,所以做起来并不简单。说到底,面对计森这样的人物,他察觉与否是很难判断出来的。山地上的跟踪,任何一个外来的因素都可能打破他的平衡。
就在刘彦平紧盯着前车之际,他的车后方忽然飚上一不速之客来。其速度之快、跑动之沉稳实超乎刘彦平的想象。他是谁,跟踪者吗?若是如此,自己不会毫无察觉的。
他透过后视镜看出去,发现跟上来的是一辆悍马,观其性能,应是改装过。悍马鲜艳的军绿色外壳,粗壮的轮廓,结实的保险杠,一切皆显示出后来者别样的强悍与野心。驱车的二十来岁年纪,一脸的痞气。
带着鼻环,穿着耳珠,一副半耷拉在鼻梁上的墨镜更显得他的玩世不恭与桀骜的气态。顶上一撮黄毛直立,像伸长的鸡脖子,两鬓光秃秃的,尤其惹眼。事实很快浮出水面,黄毛是飙车党里的,他只是想超车。
刘彦平不想招惹他,猜测那黄毛定把自己当成了同路中人,是以飚上前来急欲大展身手立下威风。他追上来,与刘彦平并驾齐驱。刘彦平摇下门窗,冲他友善的淡淡的一笑,同时微扬起脑袋,表明自己并无赛车之意。不料黄毛猛然竖起中指来扬了两下,嘴角拧成一副十足的野蛮人的面孔,肆意的施加挑衅。
想法与做法很多时候真是背道而驰的,因为想法多偏于感性,一时兴起,不管能成否、现实否,立马树个大大的理想出来,终究夭亡者多矣。而做法则更偏于理性,万事在做之前,总要思之一二的,休管时间长短、是否可行,总比最初的想法要进步些。
刘彦平虽不想与之赛,可是也不欲被他超过。因为这车超到前路去,若是故意使坏阻住去路,跟踪计森的计划便可能被中止。如此一来,就前功尽弃了。而赛显然更糟糕,不仅可能跟丢,还可能动静太大而引来计森疑虑的目光。
这样打草惊蛇,很可能使他再难找到计森的踪迹。他显然不能这么做,如今之计,要么不理会黄毛,要么就突然给他一击,吓走他。两个选择,必择其一。
他选择了前者,突然一个急刹车,仓促间将车停下。黄毛始料未及,速度不减,直超出老远拉开一段距离来。刘彦平注意到他回头时愤怒的眼神,想他总不会折回来找碴吧!待了约摸有一分钟,他重新启动车子。
脑中忽然生出一个可笑的想法来:那黄毛驶到前方突遇急速行驶的计森的车,将作何打算?或许会滥加挑衅以促成赛车的目的。而受伤的计森与同路的汪岩又会怎么做?他饶有兴致的想着,假如黄毛小子惹恼了疯狂而毒辣的计森,而计森偏又无能为力,该是一种怎样可笑的局面。他猛踩油门,意欲补上因停车而落下的路程。
可是,意料之外的事情再度发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