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间宽敞却晦暗的屋子里,烟雾袅袅于沙发上空,吞一口吐一口,一圈一圈的烟气散发开来,充斥着房间的每一个角落。这是一间供以待客的屋子,布置周到讲究,大气而温暖。沙发桌椅地毯窗帘以及大大小小的装饰物,无不带着深沉的黑色格调,这是黑道上混的人惯有的格调。
皮肤感到温暖就行了,至于心,是没人有工夫考究的。即便有,也只会费尽心思使来访者感到切身的肃穆而不可侵淫。
胖子半躺在沙发上,手指间夹着冒烟的雪茄。瘦子走进来坐于旁边的沙发上,招呼声"虎哥"。
"小强,火鸡今天有什么动作?"胖子问道。
"火鸡认为疯狼的死与红姬有关,今日找人查她底细去了。"小强说道。
"这怎么说?她的底细还不够清楚么?"
"红姬与她的妹妹白姬向来不大和睦,近来因为白姬追了疯狼,两人的怨隙就更深了。红姬和疯狼有过一段关系你是知道的。白姬被杀,疯狼也接着死掉,火鸡怀疑是红姬下的手。"
"他这是牵强附会,明摆着想洗脱自己的嫌疑......你怎么看?"
"其实在你们推举代理人的时候,帮会里的格局便已明了了。傻蛋虽是疯狼提拔的,可是疯狼性情暴戾,冲动易燥,不善体察人心。傻蛋虽追了他,可是心里一直不快。火鸡则不同,能屈能伸,凭着一副表面仁义收买了不少兄弟为其卖命。
傻蛋自然是其中之一。野马常和他一起出入,两人早已是生死同盟。而毒蛇外冷内热,尚没看透火鸡的秉性,一腔怀着的始终是不渝的兄弟情义。至于虎哥你吗,自然是道不同不相为谋的。"
"那你再说说,以我目前的处境该如何做?"
"毒蛇现在不明就里,我们要做的是让他知道一些真相。他得力的兄弟黄毛狗已经死了,如果他也把怒气牵于红姬身上的话,局势将会一团糟的。最后得利的人无非火鸡而已。"瘦子面情严肃的分析道。
胖子陷入沉思中,默默无言,手中的雪茄烧得只剩烟蒂,瘦子忙伸手取过来扔进烟灰缸里,重新点上一支轻轻放入胖子指间。良久,胖子脸色缓和过来,对瘦子说道:"把人带上来。"
瘦子起身出门,门外候着的穿着黑色风衣的男子迎上问道:"强哥,怎么样?"
"当然要报仇,你以为虎哥的位置是怎么来的?他和疯狼是表兄弟,疯狼死了,他不会善罢甘休的。这事先搁到一边,你去把人带过来,有话问他。"瘦子说时,掏出一支雪茄点上猛吸了一口。风衣男子应承而去。一口浓浓的烟雾噗的迸射而出,松了好大口气的样子,吐完又转身走了进去。
风衣男很快带来了刘彦平,刘彦平身体虚弱,行动缓慢,风衣男不断敦促着,时而伸手前推,刘彦平脚步踉跄,险些摔跤。男子叫他的时候,他已休息了一阵,精神稍微回复了些。不过走起路来,头脑还是觉得晕眩。
风衣男子将他带进屋里,瘦子已在房间内备好了一张竹木椅子,请刘彦平坐下。
刘彦平诧异于对面坐着的人不是计森亦非汪岩,他迟疑着,被男子搭住左肩往下一按,膝盖一弯便不由自主的坐了下去。"你们是......?"他忍不住问道。
"兄弟,这个问题我们还想问你呢,!你是什么来头?"瘦子问时,一手搭在他的肩上,一手轻拍着他的脸。一副十足的痞子样,嘴里的雪茄冒着香气,呼到刘彦平脸上,呛得他喘不过气来。
"既然落到了你们的手里,又何必装腔作势呢?计森在哪里?把他叫出来吧,我现在可不怕他!"刘彦平闻不惯灌鼻的烟气,说时扭转了脸,可是语气却很坚决。
瘦子想到了什么,直起身来取下烟拿在手里,问道:"我们开门见山吧兄弟,你那天都做了些什么,说来听听。你如果胡诌些忽悠我们,只怕我的兄弟不会让你好受的。"
"你们不是计森的人?呵......那就好办多了。"
"计森?我们听过他的名字。"
"他最近出手频频,黑白通杀。你们自然听过他的名字,我这次未死,真是莫大的玩笑啊!"
"我倒想听听,树林里到底发生了什么。"
"计森杀了两个人,知道么?他杀了两个毫不相关的人!"
"与你无关?"
"无关!"
"那你怎么会在现场?"
"我跟踪他。"
"那他为什么要杀人?"
"他技痒吧!也许被人打伤了不服气,所以找人出气。"
两人一言一语交着火,你来我往,毫不客气。"你找死!"瘦子一巴掌甩出去,打得刘彦平坐不稳当,险些倒下去。"他技痒?这多么可笑!难道你想说他以前就是杀人的么?哪有这种事?"
"你不信就算了,还******问我干什么?计森杀屠虎屠进的时候,你们还在红灯区嘿咻吧!"
刘彦平嘴角流着血,拧过脸喝道。瘦子被唬住了,怔而不出声。刘彦平隐约的察觉到,眼前的人一定和黄毛狗和那白袍女人有什么关系,不是计森的人,他一下子轻松了许多。说话一时没了遮拦。
"小强,让我来问他。"胖子微伏下身,手肘支在膝盖上,扔了烟蒂缓缓说道。瘦子站到了一边,冷眼看着刘彦平。
"兄弟,本人不才,承蒙道上的兄弟看得起,叫一声'虎哥'。敢问兄弟如何称呼?"
"刘彦平。"
"你是计森的仇家还是警察?"
"我自然不是警察,严格说来,和计森也无怨隙。只是帮一个朋友的忙,要送计森治罪,如此而已。"
"这样说来,我们便是朋友了。兄弟,前两日是哥的不是,在此向你认个错。不要介意,是哥鲁莽了!小强,叫人准备饭菜,我要和彦平兄弟好好聊聊。"胖子站起身来,满脸漾着亲切的笑容。
"好的。"瘦子交待了风衣男子,风衣男子赶紧备饭去了。胖子请刘彦平去了内室,里间相对窄一些,可是灯光一亮,其间的温馨与舒适便立刻显现出来了。
几个沙发套着暖黄色的沙发罩,壁纸在橘黄色的灯光映衬下,添了一层和谐完美的光辉。刘彦平实在想不到,刚才那样的环境后竟有这样的福地。一时身心清爽,对胖子的戒心也减了很多。
了解了疯狼帮的历史之后,刘彦平侃侃而谈,将那日林中的情况详细讲述与他,唯一不清楚的就是自己晕倒后计森何以留他活命。这一条在瘦子陈述当时撞见的情景后,也变得明了。刘彦平才醒悟过来,计森原来还想栽赃与他。在反应计森罪恶的时候,他适当的添油加醋,在胖子眼里看来,计森是罪该万死的了。
刘彦平暂代私家侦探的身份与胖子说了,胖子立时欣喜不已,说有些事情可以请他日后帮自己分析分析。酒菜上桌之后,胖子叫来瘦子,三人边聊边饮,酒助意兴,直聊到早晨酒食吃得干净方才罢休。瘦子给刘彦平准备了房间,请他好好休息。他自己和胖子醉意虽不浓,却倦怠得只想睡觉。也分别散去睡了。
三人直睡到傍晚,才意犹未尽地起床,已经有人备好了晚饭。胖子叫人将酒菜转到了屋顶,请了刘彦平一起,上屋顶用餐。屋顶很显得破败,尘垢厚积成土,周边苔藓茂盛,迎风飞长。
桌子置于正顶上,风微寒,夕阳落下树梢,光秃秃的树枝交错盘乱,给夕阳做着差劲儿的礼仪。远处的一切看来,是那么的苍凉寂寥,一抹霞照,许能添些温暖,可究竟不能坚挺下去。
这一次三人的会晤,要自然得多。像许多年的老友,各种客气全消失不见了。瘦子见了刘彦平肿起来的红而硬块的脸,连说了好几句的抱歉。胖子说道:"今后大家便是兄弟了,你不要生气,小强是鲁莽了些,以后这种事他要再干,我都不会饶过他。"刘彦平笑着道:"那会儿不认识,他要不打我,你们兄弟就不适合在这里混下去了。"
胖子连连道好,说刘彦平识大体。斟好酒,要敬他一杯。刘彦平应过,一饮而尽,酒入肠腹,才发觉酒的烈性,辣的喉咙针扎一般。他忽然有个很不好的预感,黑帮里的生活自己也许应付不来。
如果胖子与毒品有染,自己要如何做呢?决不能沾染!与疯狼帮结盟是一时之计,他们人多势众,对B市极其熟悉,寻找计森要容易得多。可是不能犯罪,否则,追踪计森的意义何在呢?以后该换谁来逮捕自己。
"计森是一定要揪出来的,我已吩咐了兄弟们不惜一切代价找出他来。我想他不会蠢到要找来这里的,所以你不要有顾虑。"胖子说时,瞧着刘彦平。
"计森很聪明,这次他的老巢被捣,应该还有别的去处。既已失去踪迹,再找谈何容易?不知虎哥有什么具体计划呢?"刘彦平问道。
"这个自然。按我对计森这类人的理解,他们所认定的事情,不办成是绝不会善罢甘休的。我们只要知道他最近的一些事,便有主意了。"瘦子是胖子的智囊,也是他的拐杖,这些话由他来汇报最妥当。
"哦?有意思。你知道些什么,计划又是什么?"刘彦平问。
"他想杀的一些人,未能得逞。"
"你想引蛇出洞?"
"就是要引他出来。"
"谁是诱饵?"
"倪秋。"
"嗯?你为何有这样的想法?"
"倪秋是通缉犯,他到这里来我们怎么会不知道?早有兄弟注意着他,若是我没猜错,计森曾叫他出去过。我们事先得知计森的动向,本欲跟踪到底的,不料他手脚倒很麻利,转眼便不见了。
至于倪秋和计森之间有什么瓜葛,这个还不清楚。不过不会好。上次计森请他出去,不知怎的,放了鸽子。如若倪秋出现在明处,想必他会下手的。"
"不行!"刘彦平突的咋喝,手掌重重落在桌边,"嘭"的一声震响。胖子惊异的地盯着他,瞧不出所以然来,转而向瘦子。瘦子顿了顿问道:"你认识他?"
刘彦平意识到自己的失态,微觉窘迫,可是不想承认,继续憋着僵硬的脸道:"不好意思。我想说的是,倪秋和计森的恩怨我知道一些,以倪秋作诱饵,绝不是好办法。"
"是么?怎么说?"瘦子谨慎地问道。
"因为我怀疑,计森杀了人然后制造假象栽赃给了倪秋,要他顶罪。计森若把倪秋杀了,对他没有好处。"
"照你这样说来,计森便不该沦为通缉犯了吧?只抓倪秋就好了啊!"
"在抓不到计森的时候,倪秋极有可能成为替罪羔羊。一个烂摊子,警方会收拾得漂漂亮亮。计森不会蠢到去杀倪秋,警方无法交差的话,他也跑不掉。何况现在也不知倪秋的去向,与其先找出他来引出计森,还不如全力以赴揪出计森来。这儿的兄弟这么多,又熟悉此地,想来不会太难的吧!"
"嗯。说的有理。小强,你再想办法。"
瘦子点点头应道:"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