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岑堇，你来这里做什么？”对峙的局面突然被突如其来的岑堇打破，卫千名先出声，眼神看着岑堇有些不悦。
岑堇微微一笑，眼角余光扫了一下四周，刚才在外面看见卫千梓的人马，现在这屋子里，除了他们两人，还有一个公孙亮。
眼神微眯，看不透的眸光涌动。
“你刚才那句话什么意思？”卫千梓脸色很差，口气有些不好地问岑堇。
这个满头白发的人就是卫千名的得力手下——幽冥门的门主岑堇！
卫千梓自上次匆匆一瞥后，这次是第一次正面如此清楚地直视他。
冷冽的眼神，看起来亦柔亦刚的面容，颀长的身躯配着银白的发丝，多少看起来有些诡异。
话是问岑堇，卫千名显然对卫千梓仍然很不满，两人之间的矛盾还没彻底解决，本来就是一触即发的状态了，却不想岑堇却在这个时候突然插入。
“我说，当年那件事可能有些误会。”岑堇紧抿着唇，一句话不急不缓地飘了出来。
还有隐情？不可能！卫千梓先是被他的话给说的一怔，但马上又否定了自己的想法。
当日他明确得知卫千名确实也在楼里，雇佣来的那些黑衣人早已做好万全准备准备给卫千名一个教训，却不想再火势蔓延开的时候，苏挽芸却挣脱了他的手决绝地跑进火势当中，从此便有了后来的故事。
卫千梓记得的，清清楚楚地记得，苏挽芸挣脱她手时那样的表情，决绝、矛盾却又坚定的眼神，而在他被她挣开之时，他看到的不是其他，不是漫天的火焰，而是她手上那个玉佩——
那是皇家特有的玉佩，不是谁的，正是卫千名的！
苏挽芸就是为了去救卫千名才会毁损容颜最终郁郁而终！
卫千梓的脸色再度阴郁起来，望向卫千名的目光更是含恨阴鹜，恨不得此时就将他——
比起卫千梓的回忆，卫千名想到的却是那天火焰当中的场景。
火舌蔓延扑腾，木梁燃烧倒下，浓黑的烟雾充斥鼻子难以呼吸，最终他拼尽全力才从其中逃离开来，事后才得知苏挽芸竟然在那场大火中失去了以往姣好的面容。
在那之后，他一直怨恨自己，若不是当初他约她而来，是不是就不会发生那样的事？
是不是她就不会心灰意冷地嫁给卫千梓？
是不是……他们就不会彼此错过？
而在苏挽芸嫁入卫千梓王府之后，卫千名身体也在那场大火中留下病根，虽然不是什么大问题，但总归坏了身子。本来已心如止水，若不是后来再度遇见苏挽芸，两人有过那样一番交谈，他也不会如此痛恨卫千梓，更不会到如今这个地步！
权势，原来可以让你得到更多的东西！苏挽芸突然的死亡更是让他坚定了这个想法，更让他觉得最终害死苏挽芸的不是别人，正是卫千梓！
既然他娶了她，为何还不能好好保护她，若他早知道是这样的结果……若他早知道！
两人目光又对上，可以清楚地看到彼此瞳孔中的凛冽的杀意！
“你到底什么意思，一次说个明白！”早已失去耐心的卫千梓有些低吼道，一旁的公孙亮微微抬眸，随即又继续保持沉默。
“很简单，苏挽芸当日不是为了救卫千名，而是为了救一个孩子。”
孩子，什么孩子？卫千梓深深的目光里都是迷惑和不解。
而岑堇的话却让卫千名惊诧，“挽芸当日是为了救我？怎么回事？”
岑堇望了望卫千名，见他低头喃喃自语起来，突然有些莫名地笑了。
公孙亮恰好看见岑堇那诡异的笑容，心底一沉。
“孩子，什么孩子？不可能……”卫千梓矢口否认道，又猛地转眼瞪向岑堇，“你怎么知道当年的事的？”眸里染上危险的血丝，卫千梓目光微寒。
“荟萃阁。”岑堇言简意赅。
荟萃阁？又是荟萃阁！这些江湖门派都怎么回事！
“名王爷，按照您的吩咐，当初我们幽冥门虽然在中途有些‘耽误’，但是卫如意如今确实也来到了白城……”
“等等！岑堇，你先和我说清楚这一切到底怎么回事？”岑堇本要说的话被卫千名打断，好似有些不悦，眼神又紧眯起来。
“这个……不是很显然吗？”岑堇不回答，反问道。
卫千名沉吟良久，脑子也开始冷静下来，慢慢摸清楚从开始卫千梓所说的到岑堇现身所说的话。
“你的意思是，挽芸当日不是为我而受伤，而是为了一个孩子？”卫千名紧皱眉头，出声道。
“差不多就是这个意思。”岑堇微笑。
“胡说八道！”卫千梓突然大声起来，在场的人纷纷望向他，显然他的理智已经到了边缘即将爆发。
“卫千名，都是因为你！”卫千梓恨恨地抬手指他，恨不得此时手上便有一把利刃，可以直取他的命！可是卫千梓又深深明白，现在还不到时候——
只有等到那个时刻，只有到了那个时刻，才能击溃卫千名所有的心里防线，让他一败涂地！
“你是他的人，今天出现难道就是为了替他开脱！”卫千梓又指向岑堇，这个中途跑出来坏事的人！
岑堇嘴角勾了起来，有些不以为意。
没有理会卫千梓的指控，却是礼貌一笑，对着卫千名说道，“名王爷，你是不是应该兑现你当初的承诺了？”
卫千名本听着两人的对话，被岑堇这么一说，犹记得当日两人的协议，可是眼下有太多谜团需要去搞清楚，所以他脸色有些不耐烦。
“你放心！你要的我都会给你。现在你先离开这里，没我吩咐，不许再闯进来！”勒令下去，岑堇只好动了动眼睫，背后的白发迎风而动。脸色不喜不怒，沉默了片刻才旋身离开。
“卫千梓，不管你今天说的是真是假，我自会去查个明白，到时水落石出，该付出代价的一样都不会少！”卫千名经过一番思考挣扎，慢慢冷静下来，冷厉的目光直逼卫千梓。
卫千梓也毫不示弱，两人就像当初为了博得苏挽芸回眸一笑一样，像是意气用事，却也像彼此怀恨。
原来，有些恨意，是早已在心中埋下了种子，日积月累，长年累月，终于开始扎根萌发。
“今日我先暂时放过你，来日方长，卫千名，你也好自为之！”投去意味深长的目光，卫千梓愤恨地甩袖而去，公孙亮则尾随其后。
墨青见两人出来，也迎了上去，一行人又这么离开了。
一切更像一场闹剧，如此仓促地收尾。
卫千名却站在原地许久，脑海里盘旋的却是那天两人的对话——
那年最后的一面，那个叫苏挽芸的女子最后对他的微笑。
素雅长裙，素色面孔覆白纱，佳人早已为人妇。
她说，“王爷无需再挂念当年那巧笑嫣然、能歌善舞的挽芸了。如今的我，早已不再是那人。”温温的目光柔软如初阳，始终让他难以自拔。
“王爷恋的不过是风姿秀雅的她，如今我已身为梓王府的王妃，希望王爷不要再多做打扰，以免坏了王爷您的名声。”
他却不赞同，满眼都是悔恨。
“你怎知我就是那种只看重皮囊的人？你竟是这么看待我的？”有些痛心，有些自嘲。
“我……我也不知道。”微微仰头，那美好的颈项微露，那白纱却掩住昨日绝美之姿，再没有那人万人追捧的风采。
“火灾一事，希望王爷你不要再惦念，心结宜解。挽芸早就忘了。”
如何能忘？卫千名握紧双拳，眼睛充满血丝。
“不是的，挽芸，我知道你——”卫千名急切地想要解释。
“王爷请自重！”她却冷言对他低喊出声。
“今时不同往日，年少难免轻狂，如今我已经有了丈夫，有了孩子。卫千梓是我现在的夫婿，卫如意是我唯一的孩子，而你——”
清冽的眸光直击卫千名，他倒退两步，清晰地看得到她眼光里的决绝。
而他，什么都不是，是吗？
空气也变得沉重起来，卫千名掩下眸里的痛色，心口刀割一般生疼。
她终不忍，又说了长长的一番话。
“能得到王爷的赏识，挽芸自知受之有愧。当年也是凭借容貌才得到众人追捧，后来发生那样的事，我也终于明白，容貌不过一张皮相，到头来为人所喜欢，为人所离弃，都不过须臾之间。”
“终其一生，能够得一所爱，不是每个人都可以的。我本风尘中人，能够嫁与千梓，是我难得的福分。我已别无他求，安安静静地过完余生，就够了。如果有一天——”
她却没有再说，他没有听完。
这是两人最后一面，后来苏挽芸病重而逝。
后来的每个日日夜夜，他一直在想她那句话，那句没有说完的话。
“如果有一天……”
直到他后来知道那场大火的真相，他才明白……
我以为你对我有情，却不知你早已芳心暗许。
我以为你所爱非他，后来我才知道，你所爱非我。
如果有一天，爱情这个东西，再没有那么多的阴差阳错和错以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