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素说完,已是双眼湿润,泪花闪动。看得老相爷不由得心弦一动,心疼起来,他确实在府上有说过,无论是各房夫人还是下人奴仆,都要懂得节俭,这不但是响应皇上的号召,也是持家之根本。哪知他出巡回来,府上的花销照旧,并无一人将他所说之言听进耳,却不想自己一向不待见,傻里傻气的女儿——从不敢违备二夫人意思的沈素,居然为了自己那句全府都不重视的话,而公然与二夫人对抗,心里对沈素的看法倒是有了很大的改变,认为女儿虽傻,但本性纯良,能识大体。
看来他往日太过于忙朝政,在这家中的地位恐怕也只有这个傻女儿会将自己放在眼里了。只见老相爷一拍桌案,愤道:“素儿,你别怕,凡事爹爹替你作主!二娘的嚣张气焰是该管一管!”一时老相爷已忘了自己叫沈素来自个儿屋中的初衷,当即拉着女儿的小手,就朝二夫人的别院奔去。
被强拉着的沈素颇感意外,没想到自己这根本不抱希望的告状之举,便轻而易举地触怒了老相爷,也对,古代一向是男尊女卑,做为一家之主,又是朝中重臣,又岂能容忍自己的无上地位被人撼摇?
来到二夫人别院门前,沈素故作扭捍地缩了缩手,怯怯地说道:“爹爹,女儿还是不进去的好!”
“怕甚么,凡事有爹爹在!”老相爷见沈素如此惧怕二夫人,连自己亲自陪同前来,仍视那扇别院门为洪水猛兽,心里那团火势烧得更加猛烈。
二夫人的镂空房门,被老相爷一脚踢开,适逢二夫人正与沈玉用午膳。
不过是两人食用的餐桌,摆满了珍希佳肴,有几样菜式分明二夫人尝都没有尝,就皱着眉头说难以下咽,便知会下人倒掉,而这一幕如数落入老相爷的眼中。
“混账!”老相爷气得甩开了沈素,一手重拍在二夫面前的桌案上,吼道。
二夫人先是吓得一怔,不知为何向来对自己服服帖帖的老相爷,今日却当着女儿的面,朝自己发火。但她精明的脑袋瓜便清楚过来,特别见到同来的还有沈素,便当即反拍桌面,竖直了身子与身材高大的老相爷相对站立,强压着怒火问道:“老爷今日莫不是吃错了药么,娘子我好生与玉儿在屋中用膳,莫非连这般都冒犯了老爷您?”
“我不止一次在你面前提过,如今国难当头,府上切记铺张浪费,要与圣上一起开约节流,渡过眼前的难关,你倒好,不过二人用膳罢了,居然比老爷我上月宴请李大人等人之时还要丰盛,你可有将为夫的话听在耳边?”
二夫人听罢,当即不以为意一笑,亲昵地拉了拉老相爷的衣袖,“我说老爷为何事发这么大的火,原来是为了这一桌子菜啊!我说老爷,好歹我们也是远近闻名的丞相府,朝延缺银子,咱们相府可不缺银子,何必要自降身份,过那些平民百姓的生活哟!”
“普天下之下,莫非王土,皇上都第一个作表率,心忧边界苦守的战士,每日粗茶淡饭,做为臣子,又岂能置国家于不顾,独享奢华!锦华啊!为夫我与你说了那么多,你居然不得半点领悟,着实令我失望!”
“我这般又不是一日两日,从前老爷都不曾说过我半句,今儿明明夫人我没有做错,您居然胡乱发火,是不是哪个不知死活的小蹄子在你面前乱嚼舌根,有意挑唆我们夫妻之情?”二夫人说完,狠狠地瞪了沈素一眼,若不是顾及老相爷在场,还真想又给她吃一顿板子!
沈素原是一直直静静地听着,见二夫人已将矛头指向自己,觉得这会也该自己上场,于是,她一番酝酿,眼角泪花顿涌,只见她扑嗵一声跪到老相爷面前,哭求道:“爹爹,求您不要为了女儿再与二娘争执,是女儿错了!女儿不该为了爹爹去顶撞二娘……”
老相爷听得更是心头一紧,疼惜地扶着女儿的手,“唉呀!素儿啊,你怎么这么柔弱啊,往日如若真成了太子妃,又如何应对宫中险恶啊!”
“甚么?老爷你刚才说甚么?你真打算将这个傻丫头嫁给太子?”太子妃三个字太过刺耳,深深地刺痛了一对满怀憧憬的母女,二夫人更是不顾形象,难以置信地拉着老相爷的衣袖痛声质问。
“这是皇上与皇后娘娘的意思!”憋了半天,老相爷这才无耐地说道。虽然事到如今圣旨仍未下达府上,但这事估计八九不离十,可怜自己那既傻又懦弱的长女,该要如何应付宫中生活?
原本梅贵妃力荐玉儿进宫当太子妃,他也觉得总比素儿合适,可皇后娘娘那边咬死不松口,非得让沈素当太子妃不可,皇上明知这是胡闹,可因着皇后如今宫中势力日趋强大,一时还不好明着反对,只知死命地在老相爷身上施压,而老相爷当然心知皇上的心思,刚才一番话,也并非真希望傻女儿嫁作太子妃,而是拿出来故意气一气那一对专与自己作对的母女。
莫说二夫人母女俩错愕,就连沈素听之也是神情一愣,今日在荷塘池沈玉那嚣张的模样,分明就是太子妃一职,很显然是收到了什么风声,她已是稳操胜券,这会老相爷如此一说,莫非事情有变?不过,她虽不屑当什么太子妃,可如若能借此刺激一下二夫人母女俩,那也是一大快人心的事。
于是,沈素在老相爷的搀扶下站了起来,抹了抹泪,道:“爹爹,倘若女儿真做了太子妃,必会多加努力,定不会让爹爹与二娘失望!”
“闭嘴!就凭你这副贱骨头模样,想当太子妃,简直痴心妄想!老爷,我不管,你倘若不想办法让玉儿当上太子妃,我就带着玉儿回娘家,再也不踏进相府半步!”二夫人果然沉不住气,当着老相爷的面,居然就撒起泼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