抿了口茶,水溶淡淡的继续道:“本王力主此事,也是冲着宫里娘娘的面子。”见水溶轻轻的提起元妃,宝玉神色颓丧的叹了口气,没有作声,本来有些疑虑的心已经动摇起来,毕竟水溶即使有调离贾政的权势,却不可能有左右元妃的能力。
见宝玉不做声,水溶轻轻地道:“宝玉,人在俗世,谁都有身不由己的时候,既然你已经无力改变什么,那就不要再自暴自弃,试着面对才是智者之道。”
一下立起身来,宝玉有些激动的道:“我是无能为力,我是自暴自弃,我也知道面对才是智者之道,什么事都要娘娘高兴,老太太高兴,我面对一切了,你们高兴了,可我呢。”
颓废的坐下来,宝玉悲锵的道:“我高兴吗?既然我已经身不由已,那就让我最少主得了自己的心,别像个傀儡似的,没有自己的一点自由。”
水溶看了宝玉一眼,伸出修长的手指,轻轻敲了一下面前的杯子,郑重地道:“娘娘懿旨赐婚别说是你,就是当年本王不也是身不由己,一道赐婚圣旨下来,不应也得应,那时本王也不满意,可又有什么法子,不光身不由己,就是心也由不得自己,明明心不甘情不愿的,还得要装作诚惶诚恐,感激不尽的样子,更何况如今是你呢。”
不容宝玉辩驳,水溶叹了一声,继续道:“前日听紫英说起你在席上出言无状,宝玉,告诉你,这一道懿旨已不是单单的赐婚荣耀,而成了皇命威仪,若是你再这样说,让有心的人捉了把柄,不但是你,就是整个国公府也跟着受累,恐怕宫里的娘娘也……”
没有说下去,水溶声色俱厉的又道:“素日你也是个聪明人,又不是不通人情世故,自己想一下,若是再这样一意孤行的话,到时候恐怕谁都救不了你,你忍心让史老太君,让国公府几百号人跟着受累。”
见宝玉不做声,只是默不作声的喝酒,水溶微微一顿,寒水般的清眸望着宝玉,低低的道:“今日本王好意提醒你一下,只是想让你知道,你的婚事在赐婚的时候,就已不是简单的国公府的事了,你的意愿代表的已不是你本人,而是整个国公府,宝玉,你明白吗。”
抬起帕子轻轻拭了拭嘴角,水溶低沉地道:“毕竟你们是王妃的亲人,若是有什么事,我不想看到王妃伤心。”
“王妃!”宝玉低低的道:“不让王妃伤心,王爷果真是情深意重,只是不知林妹妹能不能体会到王爷的这份苦心。”
浅浅的一笑,水溶道:“本王做事只是一心而为,从来不管别人会不会知道,就如眼前的这杯酒。”
修长莹白的手指轻轻举起碧玉的杯子,水溶摇了摇,一口喝了下去,低声道:“喝下去,滋味自知。”
循着水溶的手指望下去,宝玉的目光一下怔住了,紫红的檀木桌上,水溶手中的那一绢帕子边角的刺绣竟是如此熟悉。
垂下眼睑,宝玉耳边不由想起黛玉娇嗔的话:“你说绣什么好呢,花鱼鸟虫,还是亭台楼阁,不过我忽的想到一件别致的,要不绣株碧草吧,一定与众不同。”
默默地看着帕角的那一株青葱郁郁的碧草,宝玉听到自己心底一直萦绕的那一声悲凉的叹息:“是生是死,已经与这无关了。”
没有作声,水溶只是静默地看着宝玉落寞颓废的神色,清眸里闪过一丝意味深长的眸光,薄薄的嘴角微微的一翘,绝美的脸上是一种不言而明的笃定。
又端起一杯,水溶还没说,却见阿九走上前来,低声道:“王爷,请节量,王妃嘱咐过小的,王爷的伤刚好,不能多饮酒,昨夜的事小的已经挨了训斥,若是今日再……恐怕小的就不是挨训,而是挨板子了。”
恨恨的瞪了阿九一眼,水溶道:“胡说八道,王妃岂会这样说。”虽然说着,但水溶还是将杯子放了下来,眼角的余光轻轻地瞥了一眼宝玉微微一颤的杯子。
看了一眼宝玉,水溶缓缓的道:“宝玉,退一步海阔天空,相比起颦儿的聪慧和豁达,你就有些固执了,听颦儿说过,你的那位宝姐姐也是个见识才华不凡的,‘满目青山空念远,不如怜取眼前人’,当初颦儿劝你的时候,确实是真心希望你能和她一样,珍惜眼前的人,就是如今,昨天看到你喜柬的时候,你知道吗,她竟然笑着流泪了,说终于可以放心了。”
轻轻地叹了一声,水溶紧紧握住手中的杯子道:“对你,无论怎么样,她始终心存愧疚。”
默默的低下头,宝玉没有作声,一气将眼前杯中的酒喝干,浓烈的酒味一下刺激了宝玉的咽喉,使得他不可遏制的咳了起来。
缓缓地递过一杯水,水溶道:“喝口水压一下吧。”抬起头,宝玉面色微红的道:“谢谢王爷。”苦笑了一下,水溶道:“说不得我俩都是为了同一个罢了,但是,她如今已是我明媒正娶的王妃,而只是你血缘相连的表妹,宝玉,你懂吗,若是让她知道你像现在这样一蹶不振,自暴自弃,这么多年了,你也知道她的性子,她肯定会伤心,会内疚的,甚至会自伤自怜,以前的事我无能为力,但是如今,她是我的王妃,我就不能袖手旁观,今日一席话,希望你能明白,难道你忍心让她就这样内疚下去。”
“王爷”宝玉抬起头来,刚才水溶没有自称“本王”,而是以‘我’自称,令的宝玉有些惶惶不安的道:“是宝玉……”
摆了摆手,水溶道:“你听我说,话已至此,听不听由你,我只想说,若你还是一个男人,若你还记着以前的一份情分,你就要承担起家族的责任,承担起自己的责任,这样,对自己,对别人都是一种解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