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清芬点点头,说道:“嫂子快些去忙吧,我这就回去了。”
王家女人点点头匆匆去了,李清芬却沉思片刻,依然沿着游廊往前走去。
正厅里,李延胜已经叫人把李福拉出去狠狠地打了一顿板子,李福自然不敢说是少奶奶龚氏唆使,只说是一场误会,而那两个女人出言不逊完全是因为口无遮拦,并不是有心攻击。
李清芬凑上来时,李延胜被打得屁股开花拖了回来,雪白的茧绸中衣被血水浸透,那样子十分的可怕,清芬吓得一个哆嗦,又觉得胃里一阵翻腾,差点没吐出来。
李延胜也认为这样的芝麻粒子一样的琐事如今实在有些小题大做,可北静王爷冷冷的坐在那里一言不发,脸色阴沉沉的不满意,他就要继续发落这些奴才啊!
打一个二管家在兵部尚书府这样的门第里乃是一件微不足道的事情。李清芬虽然是个姑娘家,从小养在深闺,但也不是没见过世面的,那一阵被血腥味冲得恶心过后,她稳了稳心神,悄悄地贴近后门口从屏风遮挡不住的缝隙里寻找北静王的身影。
因为天气闷热,纵然尚书府的正厅里放了冰,众人的衣衫依然湿黏黏的粘在身上,唯有一身玄色暗绣云纹薄绸箭袖越发显得冷峻异常,李清芬的目光从屋子里众人身上扫过,直奔正座上位上的北静王,只一眼,便再也别不开目光。
这样的一个人,冷漠的坐在那里,身上隐隐散发的那种拒人千里之外的气息本身就是一种致命的诱惑,再加上在清芬的眼里,他本就是自己的良人。于是她的心思便越发多出几分洋洋自得来。
水溶坐在那里一言不发,直到李延胜把李福打了个半死方淡淡的说道:“罢了,再打下去他就要没命了。你李延胜不但带兵好,对家奴更是训导有方,看你的管家就是被打死也不会说出是谁指使他去说这样的话了。不过……说与不说又有什么区别呢?反正他们是你府上的下人,他们做什么自然是听了你的吩咐。”说完,水溶便把手中的茶盏一放,徐徐起身。
李延胜哪里经得住这一顶大帽子,就算是他在皇上面前极有脸面,就算他的女儿是皇上身边得宠的妃嫔,他也经不住水溶这几句话。于是忙跪倒在地,连声告罪:“臣罪该万死,求王爷网开一面,此事臣夫妇是真的不知内情,待问明白是谁背后主使,臣一定要将她碎尸万段,为王爷平气。”
李延胜行伍出身,身上本来就带着一股戾气,此时又被气得五脏六腑都移了位,这样的狠话说出来更是令人心惊胆战。不只是龚氏,就连躲在后门竹帘之外的清芬也被自己父亲的话给吓的一个哆嗦。
这件事情原本就是她和龚氏私下里说起话时谋划的事情,想着原本就是些鸡毛蒜皮的小事,纵然北静王府知道了也不会怎样,却不料被人家抓住了这样的小辫子。而此时她眼看着龚氏跪在地上脸色苍白,额头上的汗珠子已经要流下来,李清芬只觉得背后一阵阵的发寒。
水溶却不再听李延胜的辩解,抬脚出门。
而李清芬也明白如果北静王就这样走出去了,自己父亲便再也摘不掉这顶‘怂恿下人诋毁北静王’的帽子了。于是她心一横,再也顾不得许多,忙抬手掀开后门的竹帘,急匆匆的喊道:“王爷请留步!”
一声清丽的挽留,焦虑中依然带着几分甜润。
水溶不由得微微皱眉,脚步果然止住,只是却不转身,依然背对着李清芬,不言不语。
李延胜抬头看见女儿出来了,一时更是着急,厉声喝道:“没规矩!这儿是你一个女儿家能来的地方么?还不给我回去?”
李延胜的夫人也焦急的走过来挡在自己女儿和水溶之间,生气的说道:“快回去,这儿有你什么事儿?”
李清芬却握住她母亲的手,仰脸看着水溶的背影,朗声说道:“这件事情女儿知情,若不站出来澄清,岂不让父亲背了黑锅?那华锦楼我也去过,他们的绣工也不过如此,根本不配王爷的题字。我不过是为王爷觉得不值罢了。不想王爷却硬要把一个诋毁王爷声誉的罪责强加到父亲头上。人家都说北静王是个冷情的人,我看也不过如此。”
此言一出,众人皆吓得倒抽一口冷气,连李夫人也吓得说不出话来。
李延胜猛然上前去一扬手,啪的一声给了李清芬一记响亮的耳光。一巴掌把她打得倒在地上,半边脸登时红肿起来。而李延胜却并没有就此罢休,而是上前去作势继续打。
水溶却淡淡的劝了一句:“李大人,你当着我的面打令嫒是要向我赔罪的意思么?岂不闻,子不教父之过,你女儿说出这样的话来……不得不说,你李尚书家的规矩真是令人刮目相看啊!”
说完,也不等李延胜回话,便头也不回的匆匆离去。李延胜实在摸不着头脑,只得先放下女儿不管,匆匆跟出去,而他出门的时候水溶却已经飞身上马,疾驰而去。
李尚书府上自然是一片混乱,而水溶此时却无心思管这些,他的目的达到之后,心里唯一挂念的便是黛玉如何。于是他催马如飞直奔华锦楼。
此时凤姐儿和何隽之已经回去,黛玉尚未离开,正坐在后面安静的听凤姐儿说话。门外贾兰正带着人把水溶送的匾额叫小厮慢慢的摘下来,忽听有人进门转头却见北静王爷匆匆的进来,忙跪拜请安。里面凤姐儿等人听见动静也赶忙迎出来,唯有黛玉依然坐在椅子上一动不动,似乎没听见也没看见水溶进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