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日,东阳公主有片刻的清醒,因要见龙寻,北静太妃便叫人立刻去灵棚唤龙寻进来,又看着东阳公主的情形不大好,有些回光返照的迹象,便同时请了黛玉来,以便她有什么话说,到时候现去请又来不及。
东阳公主经受不住内心的煎熬,瘦的只剩下一把骨头。临终前一手握着儿子,一手拉着黛玉,无力的哀求:“求妹妹……看顾好寻儿……”
黛玉看着这个当初满脸堆着笑为自己行及笄之礼的女子如今却成这幅模样,一时间心如刀绞,拉着她的手连连点头,应道:“姐姐放心。黛玉会竭尽全力照顾寻儿。”
东阳公主似有欣慰的笑了笑,又看了一眼北静王太妃,喘息了几口气又求道:“驸马都尉去了……我……自然也要随他……一起去的。只可……可惜老王爷……他戎马一生……跟前连个哭灵的人都……没有……妹妹……妹妹……求你……求你替嫂子我……在老王爷跟……跟前……尽一尽孝心……”
黛玉登时愣住,没有想明白东阳公主这话是什么意思。
北静王太妃却立刻明白,拉着东阳公主的手,哭道:“你这傻孩子……你那样做,不仅是为国尽忠,也是全了老王爷的一世英名。他不会怪罪你的。今日你既然这样说,那姑母就做主,让你林妹妹拜老王爷为义父,今日出丧,她以义女之名为他送灵。你只管好生养着,千万别多想。”
东阳公主此时终于会心的笑了,她握着黛玉的手渐渐地没了力气,只又贪恋的看了自己的儿子一眼,微笑着叫了一声:寻儿,便渐渐地睡去。
可怜东阳公主从小没有母亲,十五岁下嫁镇江王府随丈夫北去戍守边疆,十六年含辛茹苦,却因和丈夫恩爱有加而身受苦寒依然甘之如饴。夫妇二人同心同德,却因为老王爷为国殉命之事而生了嫌隙。龙都尉重伤殒命,她苦苦支撑回到京城之后看着心爱的人即将入土为安,年仅三十一岁的她,终在丈夫大丧的那日永远的闭上了眼睛,随他而去。
北静王太妃说到做到,她看着东阳公主合上眼睛之后,立刻进宫去面见太后,将此事跟太后一一说明。太后原本就心疼东阳公主这个孙女,此时听说她临死闭不上眼睛,哪里还有别的顾忌,当时便点头答应,并吩咐身边的女官:“传我的懿旨,命娴阳郡主认镇江老王爷龙云行为义父,就加封为‘孝纯娴阳郡主’,赐黄金三千两,各种素锦素帛六十匹,再把我的那一柄缅甸进贡的玉如意赏给她。东阳公主府上的大小事情,都有劳她了。”
北静太妃忙叩谢太后大恩。太后则垂泪道:“人总是这样,非要在死了之后,才知道离别之痛。东阳这孩子真是命苦……”
太妃又忙劝太后节哀。太后身边的嬷嬷将那一柄紫玉如意取了来,直接交给了北静太妃,说道:“这玉如意很是贵重,劳太妃亲自带了去给郡主吧。”
太妃点头,接过玉如意来转身给太后行礼,说道:“那臣妾就先替郡主谢太后恩典了。”
太后叹道:“去年缅甸一共进了四柄,皇上那里应该只有一柄,一柄在皇后那里。哀家这里原有两柄,过年的时候听说忠顺王爷病的厉害,便给了他一柄。如今我这里也只有一柄了,你拿去给娴阳郡主,告诉她,就说哀家说的,只要她照顾好了东阳家里的事情,哀家后面还有重谢。”
太妃领命出宫,带着太后懿旨和玉如意匆忙往东阳公主府而去。
此时,太子,兵部尚书李延胜,还有武英殿大学士威烈将军冯唐等人都在御书房议事,皇上正在为镇守东北的将士而犯愁。水溶身为皇室宗亲,总不能一直守在东北不回来,做一个戍边的王爷。然此时东北战乱刚刚平息,朝中又找不出人来去的东北镇守,两代镇江王都战死,心封的小王爷龙归海只有七岁,俨然孩子一个,而且因父母双亡这个孩子如今也是病魔缠身,能为他父母顺利送葬就谢天谢地了。何谈镇守东北边关?
外边的太监忽然闪出来回道:“回皇上,太后身边的女官刘嬷嬷求见,说太后有懿旨给娴阳郡主。请皇上着礼部去办。”
皇上不由得皱起了眉头,说道:“叫她进来吧。”说着,一摆手,跟前的几位大臣都从后门散了出去,跟前唯有太子原地没动。
刘嬷嬷进门后,先给皇上请了安,又给太子见礼。皇上问了太后圣安之后,又问刘嬷嬷:“太后差你前来,是有什么话说?”
刘嬷嬷便将原话一一回明。皇上看了一眼太子,叹道:“这个林黛玉竟能得了东阳的缘法,一而再,再而三的被东阳公主以身家相托,如今连水溶也为她着迷,真不知她到底有什么本事。”
太子闻言心中一惊,暗道皇上居然对一个女子起了疑心?于是忙起身回道:“回父皇,想来东阳姐姐之所以信赖林家女,必是因为她照看寻儿用心罢了。如今龙家连丧两命,驸马都尉这个顶梁柱也倒了,龙家可谓是灭顶之灾。除了一直住在府上的娴阳郡主之外,东阳姐姐还能信得过谁呢?何况将来寻儿还要她来照看,太后这道懿旨也不过是顺水推舟的人情罢了。”
皇上闻言也长叹一声,还没来得及命人去礼部办这件事情,却听见外边又有太监带着哭声回道:“回皇上,东阳公主府上传来消息,说公主已经没了!”
“什么?”皇上顿觉心慌,眼前一阵晕眩,似有五颜六色之眩光闪过,忙抬手扶住龙椅,定了定神,叹道:“我可怜的东阳……才三十一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