荣宝斋乃百年老字号的书画院,自然是这些人们常来常往的地方。甚至颇有几个幕僚跟着书画院的人极其熟悉了,便免不了进出他们的装裱间,以图搜寻更珍贵难得的古画笔墨。
这日偏生南安郡王府上有个幕僚有空来荣宝斋闲逛,凑巧又遇到了两个相熟的人正是兵部尚书李延胜府上的清客,几人见面之下自然免不了寒暄一阵,便去荣宝斋楼上的贵宾室里去吃茶。却在不经意间看见楼上贵重字画装标间里的一幅字像是北静王爷的笔迹,于是三人便凑上前去细看。却见那洒金红宣上乃是两句七言诗:黛影映月溶波碧,水润珠华点绛心。
南安郡王府的幕僚看了北静王的这幅字不由得撵着胡子笑道:“咱们这位北静王爷真是个痴情的种子,瞧瞧这幅字,定然是为将要进门的新王妃写的,看把两个人的名字都给镶嵌进去了,果然是妙哉啊。”
李延胜府上的两个幕僚听了这话,心里为了自家主子姑娘的事情,也多少有些不痛快。其中一个便淡然笑道:“老兄台这话说得虽然有道理,但此事想想也的确叫人悬心哪。”
“哦?这有什么可叫人悬心的?人家夫妇举案齐眉乃是好事啊!”
“人家都说北静王爷是拿着东北边疆数十万将士的性命及镇江王一家三口的性命做筹码,才换来了那一纸赐婚的圣旨。原来咱们还只不信呢,如今看来,的确有些‘英雄难过美人关’的意思啊!”
“唉?这话是怎么说的,我怎么没听说过呢?”
“这话说来长了。据说呀,当初皇上下旨命北静王领兵北上,北静王爷却以自己的婚约为条件,逼着皇上将我们家的二小姐贬为侧妃,应是要娶那娴阳郡主为正妃。据说啊,那娴阳郡主在封为郡主之前,曾经在北静王府的静宜别院住过些日子,当初王爷日日都去亲自探视,二人是卿卿我我,早有海誓山盟。所以王爷才会为了她做出此等冒险之事。这个女子可真是不一般呢……”
“还有这事儿?”
“老兄太不信?你只要细细的打听一下这位郡主的底细,自然就知道了。这事儿不难查,朝中十有八九的人都知道的,回家问问你们王爷,看我们说的是真是假……”
“哎呦!再看看这幅字,这……真是英雄气短,儿女情长啊!”
“说不得,这种败坏风气的事情,有什么好称赞的,依我看,皇上就先应该治她一个有伤风化之罪!”
几个人正在这里议论的津津有道时,却冷不防身后有人慢慢的走了过来,冷声喝道:“什么是有伤风化?今儿本王倒是想要请教请教几位先生。”
几人心头一惊,忙回头看时却见北静王水溶一身浅金色暗绣福寿长青纹灰鼠锦袍站在门口,如玉的脸上带着冷冷的微笑,不经意的一个眼神冷冷的撇过便叫人有一种窒息的感觉,于是几个人忙俯身跪在地上,齐声求饶:“奴才们不知深浅,胡乱议论,请王爷恕罪。”
水溶的眉头依然微微的皱着,嘴角上的冷笑更深,却缓缓地抬了脚步进了装标间,看着墙上挂着的自己用心书写的那副字已经晾干裱好,仔细看过并无不妥之处,才轻轻点头抬手亲自摘下来,对他身后跟进来的掌柜的说道:“行,给本王收起来吧。”那掌柜的忙答应一声,绕过跪了一地的人上前去,将那副字细致的卷好,找了一个精致的盒子装起来,交给水溶的贴身小厮。
水溶冷眼瞧着小厮把字收好,方转头看着跪在地上的五六个人,问道:“刚才在这里说话的是哪几个?”
地上跪着的有荣宝斋的奴才,听见王爷问,忙磕头回道:“王爷饶命,是这三位爷。这一位是南安郡王府上的吴大爷,这二位是李大人府上的宋爷和秦爷。我们几个是这里的伙计,绝不敢私下议论各位大人们的是非,求王爷明察。”
此言一出,三个幕僚皆吓得磕头求饶。水溶却对那回话的伙计说道:“既然没你们什么事儿,你们都起来吧。”
伙计们忙磕了个头站起来,在掌柜的示意下悄悄的溜了出去,再不敢在这里停留一分半刻。
屋子里稍微空闲了些,那种冷冽的令人惶恐的气氛越发的浓烈。跪在地上的三个人立刻觉得大事不好,磕头求饶的声音越发的诚恳殷勤。水溶却转身坐在一张太师椅上,问道:“李大人府上?不知是哪位李大人呢?”
宋幕僚忙磕头道:“奴才二人是兵部尚书李大人府上的师爷。求王爷看着家翁的面子上,饶恕了奴才们吧。”
水溶冷笑:“李延胜这管家的本事还真是叫人不敢恭维。上次是两个婆子出来嚼舌头,今儿又有两个师爷。这算是别有用心呢,还是上门挑衅?”
“啊?”那两个幕僚听了这话立刻魂飞魄散,忙忙的磕头道:“奴才不敢,奴才不敢,奴才们猪狗不如,怎么敢跟王爷上门挑衅呢……”
水溶冷笑:“哦?那就是别有用心咯?”
二人闻听此言,立刻瘫软在地上,哀求道:“啊……奴才没有,王爷明鉴啊……”
水溶长出了一口气,吩咐了荣宝斋的掌柜的:“你今儿替本王办一趟差事去,也顺便替本王做个人证。”说着,他又扬声吩咐外边的护卫:“你们带着这三位师爷和掌柜的同去李尚书府上,替本王转告一句话:治家不严,何以用兵?我看他的兵部尚书府都是些长舌妇,大嘴巴。他李延胜丢得起这个人,本王还丢不起呢,没有像样的奴才用,本王送给他几个使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