龚氏的陪嫁丫头见李良崇拿着剑出去了,心知不好,忙一路追着往上房去。他们两个赶过来的时候,龚氏还在李夫人的屋子里撒泼,李良崇进院门便嚷道:“该死的贱妇!再撒泼老子诛了你!”
李夫人听见儿子来了,心里越发的生气,便对着门口骂道:“不知死活的下流种子!还不把这泼妇给我叉出去!我……我这就死给你们看!我也不活了,索性大家都死在这里,乐得干净!”说着,她便要去撞头。
婆子们赶紧的上前拉住,七嘴八舌的又叫又劝。李良崇听见母亲寻思,心中怒火更盛,一脚冲进来,仓啷一声拔出宝剑,便冲着龚氏刺过去,并一边骂道:“该死的贱妇,你作死,爷就成全了你!”
龚氏还不知死活的坐在地上大哭大叫,尚不知那利剑已经到了她的背后。龚氏的陪嫁丫头气喘吁吁的跟了进来,眼见着李良崇的剑就要刺过去,吓得尖叫一声冲上去推了李良崇一把,李良崇身子一歪,剑走偏锋,只划了龚氏的后背一道之后,刺到了旁边的绣蹬上。
那丫头的一声惊呼,把屋子里的人都吓傻了。哭骂之声立刻停住,乱哄哄的屋子立刻安静下来。
那绣蹬乃红木所制,十分的坚硬,李良崇的剑并未刺进去多少,只把绣蹬给戳倒在地,咕噜噜滚了几圈后便停了下来。
龚氏只觉得后背上有丝丝凉意侵入骨髓,伴随而来的便是彻骨的痛,她尚且不明就里,只慢慢的回头看时,却见一串串的血珠子溅在李良崇和那丫头的脸上,那丫头还压在李良崇的身上瞪大了眼睛看着自己,雪白的肌肤上那猩红的血点子正缓缓地往下流淌着,触目惊心,分外狰狞。
“啊……”龚氏被眼前的景象吓得一声尖叫,顿时昏厥过去。
龚氏的陪嫁丫头登时清醒过来,一边扑向龚氏,一边大声叫道:“杀人啦!杀人啦……奶奶醒醒啊……奶奶……”
李夫人和李良崇顿时惊醒,满屋子的人便如炸开了锅一样,比先前更乱了几倍。
这一个夜晚,注定了是个不平静的夜晚。
李延胜在兵部料理公务至深夜方回,见家里鸡飞狗跳的不成样子还没来得及发火,便有家人匆匆进来,回道:“老爷,宫里传来消息,太后薨逝了。”
李延胜心里咯噔一下,身上顿时觉得一阵阵的寒意,皱眉问道:“皇上可有旨意传出来?”
家人躬身回道:“此时还不知道,这话儿是娘娘宫里的张公公叫小太监王喜悄悄地传出来的。圣旨恐怕还要过几个时辰才能下来。此时,皇上正在审问太医。”
李延胜皱着眉头看了看外边沉沉的夜色,忍不住叹道:“真是多事之秋啊!”
果然,三更时分便有旨意传出来,令四品以上文武官员皆入宫举哀,五品以下文武官员皆在家听候旨意。
李延胜原本身为二品大员,如今不过是个从五品,自然是不用进宫举哀了,并且,他也是有心无力。面对躺在床上唉声叹气的夫人,和垂头丧气的儿子,还有重伤的儿媳,这个曾经征战过沙场的将军顿时有了一种山穷水尽的感觉。
太后薨逝,水溶和太妃皆入宫举哀,黛玉有身孕夜间不宜出府,况且太后刚薨逝,她也不好接着过去。太妃命她好生呆在府中,等天亮后再进宫去。宫中之事,她一力承担。并叹道,实在不行,就让李氏出来随她进宫举哀,也不想让黛玉挺着个大肚子进宫去来回的折腾。
毕竟这种事只要大面上看的过去就好,尽到君臣之义也就罢了。纵然是在百姓家,也没有外甥媳妇给外祖母去守灵的道理。
水溶虽然不愿意让李清芬在这个时候出来搀和,但十日禁足已经满了,况且她已经入府,若无大错,休出门去是不大可能的,若是怕被别的王府揪住错误,也只好让她出来暂时凑数了。
黛玉也很是感念太妃的疼爱,虽然知道太妃是冲着自己肚子里的孩子,但这份情谊却是实实在在的。否则以黛玉的身子,大半夜的起来折腾入宫之事,怕是熬不到天亮便要小产了。
水溶临走前又千叮咛万嘱咐了一番,又叮嘱紫鹃好生服侍,方才去了。
夜半三更时分,黛玉在梦中被猛然惊醒,睡是不能的了,只好靠在床上出神。
紫鹃只得披上衣服进来陪伴她,因怕黛玉害怕,遂又把雪雁,翠羽和兰姿都叫进来,说道:“索性大家都睡不成了,倒不如凑在一起说些话混一混,等一会儿王妃困了也好接着睡。”
兰姿忙道:“既然这样,那奴婢去吩咐小厨房捅开炉子给王妃做点吃的吧。”
黛玉点头道:“我正觉得饿呢。昨晚和太妃王爷一起只顾着说笑,到底没吃多少东西。昨晚那山药粥倒是好,你问问她们还有没有,若有,且热一盅来,你们也顺便吃点吧。”
兰姿答应着下去,翠羽便去准备碗筷筋箸,雪雁去收拾矮榻,摆上了炕桌。
黛玉便拉着紫鹃,悄声的问道:“我之前叮嘱你的事情怎么样?”
紫鹃便靠在床上挨着黛玉,低声说道:“奴婢悄悄地打听过了,兰姿并不是这府里的家生奴才,她六岁时被水安买进来原是要给他老婆使唤的,水安家的却忽然发现这丫头识字,又细问她家的家世,却说是南边来的,家里因被连累,抄了家的。之前也算是富足家的小姐。水安家的想着让一个做过小姐的人给自己使唤,未免糟蹋了,才将她送给了太妃。太妃也是看中了她读过书,才留在身边教导了几年,后来给了王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