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鹃听见动静端着汤药走进来,见水溶站在床前而黛玉却转向里面躺着,便奇怪的问:“姑娘没醒么?奴婢刚明明听见她唤我……”
黛玉又忽得一下转过身来,说道:“磨磨蹭蹭的做什么呢,叫你还不来?”
紫鹃便偷偷地掩嘴笑着看了水溶一眼,说道:“奴婢端了汤药便过来了,姑娘好歹吃了这汤药再起身吧,奴婢瞧着姑娘睡得有些薄汗,若急着起身,可又要受凉了。”
黛玉只不说话,斜着眼看了水溶一眼,说道:“人家起床呢,烦请王爷避一避?”
水溶被她的样子逗笑,摇了摇头说道:“你还是听紫鹃的,先把药吃了再下床吧。”说着,便转身走过了屏风,又回到书案前去,提笔把那首诗又细细的写了一遍。
黛玉吃了药,穿了家常穿的小毛短袄扶着紫鹃的手慢慢的从里面走出来,因见水溶伏案书写,便好奇的走到他跟前去,扶着书案默默地看着他写到一半处,便忍不住问道:“这是哪里来的?”
水溶抬头看着身旁的她,微微一笑,问道:“怎么,你见过这首诗?”
黛玉低头不语,转过身去。紫鹃见二人终于不再乌鸡眼似的瞪着,便悄然进去替黛玉整理床铺上的被子,黛玉独自缓缓地走到屏风跟前细细的想了想,又回过身来说道:“没见过,只是觉得这句子好熟,不知在哪里听过。”
水溶顿觉好笑,心想这分明是她梦中所语,此时却说不知道是哪里听过,于是起身将手中的紫毫笔递到她面前,说道:“既然这样,不如你来续下去?”
黛玉又思索片刻,迟疑着说道:“我可续不上,这又不是我写的诗。”
水溶又劝:“你不是说觉得熟悉么?左不过是首诗罢了,又不是科举考场,怕什么呢?”
黛玉待要不理他,却又好奇为何他写的这几句诗词竟是自己梦里反复听那位警幻仙子给的小册子上写的诗词这般相似,于是轻声说道:“既然这样,那我勉强试试?”
水溶点头,把笔递到她的手里,自己站到一旁看着她写。
黛玉果然坐在椅子上,慢慢的把后半首诗续上去,不过是凭着梦中记住的些许句子,照着写下来罢了,并没有润色也没修改。熟料她刚一停笔水溶便笑了,伸手从怀里拿出一张诗稿交给她,说道:“你再看看这个。”
黛玉迟疑的接过来,看罢更是惊讶的瞪大了眼睛,一时只看着水溶问道:“王爷这是从哪儿来的?”
水溶有心逗她,便不说实话,微微笑道:“这是本王梦中所得,因觉得很是喜欢,便写出来修改修改。”
黛玉听了这话更是如遭雷击。一时傻愣愣的坐在椅子上抬着头看着水溶,眼睛里似有千万个心结解不开的样子,那憔悴苍白的面容,清澈的如墨染的眸子,薄薄的鼻翼,尖尖的下颌无一不让他纠结迷茫,其中缘故他竟是猜也猜不透,问也不能问。
而她却只是在心里一遍遍的问着,怎么会是他梦中所得?为何他也会梦到这首诗?居然一字不差,一字不差……
水溶原是想逗逗她,却不料她确是这副模样,于是忙伸手握住她轻轻颤抖的手指,把那诗稿从她的指尖抽走,又双手捂住她冰凉的手,低声劝道:“别着急,你想说什么尽管说,何必这样苦着自己?”
黛玉终究是问不出来的,这种事,一个姑娘家又怎么去问?难道要她问他梦见了什么?这是从来都没有的事儿,不管怎样,她还是一个干干净净的女儿家,如何问得出这种话来?
于是她猛地抽回自己的手,却无力的靠在椅子上,转过身去。
紫鹃整理了床铺从里面出来,却见他二人一个坐着一个站着,一个低头垂泪,一个眉头紧皱,却再也不是刚才那副和乐的模样,于是心中一叹,便上前来劝道:“姑娘,这椅子上冷,您还是去里面暖榻上坐吧?”
黛玉看了紫鹃一眼,却见紫鹃正低着头并不看自己,于是又回头看了一眼水溶,却见水溶的依然站在那里,嘴角带着淡淡的笑意,目光从紫鹃身上掠过又落到自己的身上。
于是黛玉默默地伸手搭着紫鹃的胳膊慢慢的站起来,走了两步又站住脚,回头看了水溶一眼,见他依然站在原处,纠结的看着自己,便轻声说道:“年关将至,王爷想必也要忙的。黛玉身体已经好了,就不劳烦王爷日日前来探望了,黛玉命小福薄,承受不起王爷的一番盛情,还请王爷见谅。”说着,她又轻轻地福身下去,给水溶拜了一拜。
水溶被她忽然的冷言冷语一激,一股莫名其妙的火气便勾了上来,他抬脚冲上前去,一把握住她纤弱的双肩,逼着她仰着身子和他对视着,红着眼睛看着她,哑声问道:“难道你非要对我这般冷漠,才行么?你的心是什么做的,怎么我这一肚子热血竟然暖不过你的心来?”
黛玉一时被他逼得一阵头晕眼花,脚下一丝力气也没有,整个人都靠着他的双臂握着才不至于倒下去。紫鹃却吓得赶紧跪在地上,哭着磕头求情:“王爷……求您放开姑娘吧……她还病着,禁不起这样……王爷……”
水溶依然瞪着黛玉,握着她双肩的手刚要放松,却觉得手中的身体便摇摇欲坠,于是又忙用力把她扶住。外边的雪雁和翠羽听见动静急匆匆的进来,见黛玉被水溶牵制着一言不发,紫鹃跪着一边哭一边求情,也赶忙上前来一起跪下。
黛玉终于喘过一口气来,却拼了性命扭头呵斥了紫鹃一声:“你闭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