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妃点头,叹道:“好吧,我如今真是年纪老了,皇上那边的事情咱们做臣子的不能妄自猜测,我自己的儿子也管不了咯!”说完,太妃便径自住着龙头拐杖慢慢地站起身来,也不用丫头扶着,自己一步一步的走了出去。
水溶跪在地上等太妃出了房门后良久才缓缓的站起身来,抬手拿了自己的狐裘大氅出了房门。牵过马缰飞身上马,出了北静王府的大门往静宜别院奔去。
黛玉一早起来先发了会儿呆,坐在床上围着被子莫名奇妙的问紫鹃:“紫鹃,你知道当铺么?”
紫鹃一愣,问道:“姑娘,你问这个做什么?”
黛玉叹道:“我忽然想起那年邢姑娘因为手上紧缺,把自己的棉衣当了换了几吊钱用。还是宝姐姐叫人拿了当票子去取了衣服来换给她去。”
紫鹃笑道:“姑娘生在富贵之家,自然不知道这些。奴婢倒是知道这当铺,只也没去当过东西,不知道里面是怎么当法。”
黛玉便道:“今儿你有空儿出去的话,找个当铺进去瞧瞧,随便拿我的一两样首饰进去问问,看怎么个当法。”
紫鹃大惊,忙上前来问道:“姑娘,你要什么东西需要银子?奴婢这里有王爷给的银票,叫人拿了去钱庄兑银子就是了,做什么要当首饰?”
黛玉皱眉,叹道:“你真是个傻子。难道王爷还要管我们一辈子不成?”
紫鹃吓得拉着黛玉的手,劝道:“姑娘从昨晚到现在,一直恍恍惚惚的,难道就是在想这个?”
黛玉叹了口气,说道:“昨儿太妃使了嬷嬷来找王爷,那情形你还没瞧明白么?我是该走了!到是你……愿意跟我走呢,还是留在这里?”
紫鹃拉着黛玉顺着床沿跪了下去,哭道:“奴婢自然是跟着姑娘的。姑娘去哪儿奴婢就跟着去哪儿……”
雪雁和翠羽听见哭声忙跑了过来,见紫鹃跪在床前拉着黛玉哭,还以为是她做错了什么事儿受了竹子责罚,于是俩人忙跪在地上替紫鹃求情。
黛玉却无奈的笑笑,说道:“你们三个都是傻丫头!快起来吧,还不拿衣服来给我穿,这都什么时辰了,也该起床梳洗了。”
紫鹃见黛玉忽然不再提当东西的事情,心里忙念了几句佛,想着这也就是姑娘忽然问问罢了,哪能真的就当东西换银子呢。于是忙从地上爬起来和雪雁翠羽一起服侍黛玉穿衣服,梳洗打扮。
一时上了早饭,黛玉倒是安静的吃了一碗粥,比平时都多些。雪雁和翠羽都觉得高兴,想着马上要过年了,姑娘的身子也一天天好起来,大家都能过个开心的新年。
饭后,碗筷还没收拾利索,门外便有请安的声音。紫鹃等人都明白是王爷来了,立刻迎上去给水溶请安。
水溶进门后见黛玉已经用过早饭,心里的纠结散开了几分,吩咐紫鹃道:“本王还没用早饭,你去给本王弄点吃的来。”
紫鹃听了急忙答应一声叫翠羽和雪雁抬了小炕桌出去,水溶便自己解下大氅搭到一侧的衣架上,走到黛玉跟前看了看她的脸色,微笑道:“今儿气色又好了许多。可见这病是大好了。”
水溶挨着黛玉的身边坐下,心里有千言万语却又不知该从那一句说起,只看着她沉静的脸色,情不自禁的抬起手,轻轻地拂上她的鬓间,摸了摸那里带着的一朵浅紫色的堆纱芙蓉,轻声问道:“昨晚睡得可好,又咳嗽了么?”
黛玉却轻轻摇头,在他的手刚触及自己头上的绒花时便站了起来,缓缓地走到窗口前,看着窗下暖炕里面窗台上摆着的那只西洋小座钟,淡淡的说道:“王爷,黛玉在这里住了这些日子,多有叨扰了。如今已经到年底了,再好的故友,也没有留下来过年的道理,如今……黛玉也该走了。”
一句‘黛玉该走了’便如一道晴天霹雳,把水溶劈得晕头转向,一时间辨不清东西南北,只是懵懵的坐在那里,呆呆的看着她纤弱的背影。
那一道清丽的背影,便如那一株画在青缎子上的碧草,那摇曳的叶子纤弱却又柔韧的纠结着,缠绕住他的心,却让他的视线逐渐的模糊。
黛玉站在那里,久久听不见身后的人应答,只当他是默认了,又继续开口:“黛玉住在这里劳王爷费了许多心思,请医延药尚且不算,吃喝穿住,全部都是精挑细选的。黛玉无以为报,只有每日为王爷诵经祈福,让菩萨保佑王爷和太妃健康长寿,富贵绵长。”
水溶的呼吸声越来越重,似乎是个泅水的人眼看着那无底的寒潭已经没过了头顶,刺骨的冰冷包围着他,冻结了他的血脉,冻结了他的思维,也冻结了他的呼吸。
黛玉徐徐转过身来,却见水溶面色惨白如纸,连薄薄的唇也没有了一丝血色,两眼发红恨恨的瞪着自己,那目光明明炽热如火,却让黛玉感觉到无边的寒冷。
“王爷是在怪黛玉无情么?”黛玉轻轻一笑,嘴角却带着无尽的悲伤,“若王爷觉得亏了,黛玉身边的那些首饰珠宝一件不要,都留下来算是赔王爷的药费诊金。只是那些书籍……我必须带走……”
“休想!”水溶抬手恨恨的砸在软榻上,砰的一声,把黛玉吓得一个哆嗦。而他却腾地一下子站起来两步跨到黛玉面前,一把揪住她的手腕,狠命的一带,她便如一片轻飘飘的棉絮一样倒在他的胸膛之上。
翠羽和雪雁在外边伺候,听见里面一声巨响伴着王爷的一声怒吼,俩丫头皆吓得要死,雪雁更是双腿一软险些站不住,一把拉住翠羽,低声哭道:“翠羽,王爷要把我们姑娘怎么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