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好歹没有迁怒于弃权的萧念,被保送上第一志愿的大学,唐冰冰很肯定自己的能力和幸运——这让好几天一跟她有视线交流就提心吊胆的萧念很是松了一口气。
“阿弥陀佛,我可从头到尾都没想过要得罪她。”萧同学如蒙大赦,向其实也没撇清关系但因为某种原因得以置身事外的莫同学表白。
“你就笨死算了。”莫同学的回答坚持一百年不动摇。
萧念的目标志愿是什么,其实身边的亲友都很了解:B大地质学院。萧小九要继承家中两代人的衣钵,走父母没有走完的路。
萧念的衣服鞋袜包括内衣一直都是花玲帮忙买的。一个小女孩子,身边的大人要么是超凡脱俗的大学老教授,要么是更加脱离俗务连家都少见回的外企高管,只有热心的马大姐替小孩打理衣裳。那老气横秋的颜色选择,和匪夷所思的搭配方式,让稍微有点品位的人比如花玲之流实在看不入眼,于是主动要求全权接管小女孩的着装工作。
其实马大姐也很无辜,并且也实在不能去挑剔她的审美眼光,大姐有两个孩子,一个是男孩,另一个也是男孩,完全没有闺女生养经验的她,哪里能弄明白现在小女生的时尚潮流流行元素啊。
于是现在这个光荣任务落在了解妤身上。没办法,谁让她是资深时尚杂志编辑呢。况且在环保党教义的光辉笼罩下,那两个本该是相持不让的人惺惺相惜起来,越看越对眼,越来越发掘出对方由内到外的美,遂迅速的亲近到一块儿去了,几天不见就会想念,时时的约会二人世界。
连自告奋勇要为她们担任司机兼保镖兼搬运工的董旭,都被一句“女人逛街男人来凑什么热闹”当面驳回。被无端抛弃的男人低落了沮丧了,头顶乌云密布低气压盘旋,办公区内外人人见而远之,生怕那一个惊雷落下来在自己头上就枉作了冤死的鬼。
花铃安慰自己上司:“算啦,女大不中留啊。”
“我怎么觉得你是在幸灾乐祸?”董旭表情危险瞪着她似猛兽饿了三天刚放出笼,花助理不为所动,把一堆文件摞到他面前:“您这是迁怒行为。请签字,外面正排着队在等盖业务章。”
说是逛街,其实也就是萧念放学后跟着解妤去常去的那几家店,试好了便买单走人。两个人都不喜欢人多的地方,萧念又忙着高考复习,因此效率非常高。
偶尔解妤也会觉得不满足,她想让那死怪异性格的死小孩试穿各种类型的衣服最好还能拍照存档,可那小屁孩仿佛是黑白两色的深度中毒患者,并且顽固的鄙夷“花里胡哨”和“啰里叭嗦”的款式设计,让解妤不由得对她实际年龄产生严重怀疑。
“你不觉得它很可爱吗?你不觉得穿上这个会很漂亮吗?普通二十岁上下的女孩子都会喜欢这种款吧!”
萧念看一眼那件被隆重推荐的泡泡袖雪纺纱小洋装,面无表情的拿着黑T-shirt白T-shirt往试衣间去了:“我觉得解姐姐穿那件肯定更可爱……小姐请帮我拿这款黑色牛仔裤的S码,我想试一下。”
解妤感到空前的挫败:“我就不信你开不了窍!”某资深时尚杂志编辑赌上了自己的职业尊严,心想自己不能轻言放弃,需越挫越勇,做好打长期战役的心理准备。萧念耸耸肩,转移对方注意力:“姐姐去改造改造莫扉君吧,那男人婆是越来越没得治了,上次我跟她一起搭地铁,还被阿婆指责说‘现在的小青年太不检点了!光天化日的就搂搂抱抱!’……我只不过是靠在她肩上打瞌睡,她搂着我怕我趴到地上去而已……真是误会大发了。”
解妤绝倒。
看看时间,已经到了某总经理下班的点,便拉着萧念进餐厅:“今天吃完晚饭再回去吧,把你家大叔也叫过来,正好可以接你回家。”萧念笑嘻嘻的,“你们两个约会就好了,我干吗在旁边当电灯泡啊。”一边说着“这不好吧”脚底下却很配合,跟着解妤找个了落地玻璃窗边的卡座坐好。
解妤渐渐的深刻理解了董旭前女朋友们的痛苦:这个男人看起来确实很可口,可咬下去却会被硌掉牙——那硬度是金刚石级别的,咬的越用力,受到的伤害就越大。
生命宝贵,应远离危害。种种惨痛的教训已经够多了,这样的热闹看看就好,自己掺和进去是非常不明智的行为,那是送上门去找死,解妤从来没打算过要给别人当炮灰。
虽然又理智又清醒的奉行了明哲保身,可不甘心这种感受还是会有的。不甘心啊……很不甘心!解妤看着对面一副纯洁无害模样的罪魁祸首,忍不住在她头上敲了一下,算是为阵亡了的人们包括她自己报仇雪恨。萧念摸着脑门很莫名其妙并用眼神表达了严重抗议,解妤打太极:“看你太可爱了,摸一下。”被萧念狠狠的“摸”回去了。
两个人叫的饮料送上来了,各自喝着等董旭,萧念坐不了一会就开始不安分:“你跟阿旭进行到什么地步了?”
“他没跟你说吗?”解妤心想我才不信你没问过你家大叔相同的问题,想从我这里套话你还早一万年呢。
“我没问他。”萧念眨眨眼,把自己摆在“我其实并不怎么关心刚才只不过是随口一问”的姿态上。
这小屁孩果然是不老实。解妤忍不住心情大好,放松了后背靠在椅子上,“大概他觉得时候到了你自然就会知道吧,哈哈。”
不着急,解妤心想,没多少时间你就要上考场了,不能让你分了心。一边又得意洋洋,一副我知道你很想知道但是我就是不说的卑鄙嘴脸。萧念狠狠的咬着吸管哼哼:“老狐狸!”瞪一眼解妤,“你们俩都是!”
所以说小朋友不要随便跟大人斗啊,厚黑学那种东西都是老狐狸总结出来的。
吃完饭出来,董旭先去取车,萧念望着他的背影,不觉怔了。
初夏的晚风顺着回廊吹过来,迎面丝羽般温柔,背后夜幕深邃墨蓝,有飞行器一闪一闪的经过。解妤看着那女孩的目光,仿佛读出了千万句倾诉,比漫天繁星还要多的话语。
但说到底,就只有一个字才能表达。
解妤只能沉默。
一年一度的毕业典礼,莫扉君作为毕业生代表上台演说,感谢学校的栽培老师的指导同学的帮助……云云,云云。完了之后班上同学一起去KTV开房狂欢,萧念习惯性的要逃避集体活动,但是被前学生会长同学武力震慑,劫持到活动现场去了。
莫扉君扫一眼包厢里在座的某些人,心想感谢我吧愚民们,我把你们想见到的人带来了。
历年来这种时候都会发生各种告白活动,莫扉君很尊重这个传统节目。她拽着进门就捂住耳朵喊“天呐!吵死了!”的萧念挤在一张单人沙发上,绝了那倒霉孩子中途逃跑的念头。萧念屡次挣扎无效只好屈服在暴力行为之下,认命了,干脆调整个舒适的姿势和莫扉君一起窝在沙发里,一边抢莫同学剥出来的开心果,一边欣赏众生百态。
向语哲自萧念进来就起身去点了首歌,在众人充满期待的眼光中走上小舞台,握了麦,站成个很随意但是也很有型的姿势,平静开唱。
那温柔的男中音听着居然还真不错,就是听不懂唱的是啥。
“嗯嗯?那小子不是要去英国留学吗?”莫扉君很专注的看大屏幕里的纯爱MV,“怎么日语也会这么溜!”萧念在一旁猛鼓掌,“不知道向语哲同学有喜欢的人没,要是今天他也来个真情大告白就太好玩了。”
莫扉君瞄一瞄死党一脸等着看好戏的兴致勃勃,“你怎么突然对他感兴趣起来?”萧念一直看着向语哲放下麦克风依旧没什么表情的回到原位上坐下,“他是本班最醒目的男生,型格靓,头脑优秀,而且还很酷——多么好的八卦对象啊!”
莫扉君忍住了没翻白眼,“是啊,本年级最酷最醒目的两个人全出在我们班,其中一个而且还跟我特别熟。”
“谁啊?谁啊?”
萧念与己无关嘴脸闲闲,莫扉君便狠狠的扑上去捏住那张脸使劲揉使劲揉。
向语哲看着角落里捂着脸逃脱不能,被蹂躏的连连低叫的女生,不由微笑。是谁说过,年轻的爱情,就是酸酸甜甜的滋味。向语哲捂住自己猛然酸涩起来的心脏,不无甜蜜的想:上吧,小伙子,是时候了。
越过了三张沙发两条长几,莫扉君看着那个男生表情坚定的走过来面前站定,激动的仿佛能听见自己肾上腺素急行军出来大练兵的声音。
“萧念,”向语哲的声音在嘈杂的背景里听起来依旧平稳而清晰,“我喜欢你。”
“咦?”
萧念下意识的要站起来,陷在沙发里使不上力就干脆那样歪着,脑子高速运转着但转过头了没找到重点。莫扉君看一眼暂时傻掉了的死党,决定推波助澜:“不可以。”搂住萧念在她的左颊上吻一下,“我和她已经约定好大学毕业后一起结婚。”
“是吗?”向语哲连眉毛都没动一下,“我想听萧念的回答。”
终于回过神来的萧念做出正常反应,靠在莫扉君胸前作小鸟依人状:“希望我们举行婚礼的时候,你还记得我们,要是能拨冗前来,我们就太高兴了。”
一曲狼嚎正好完毕,包厢里响起了热烈的喝倒彩和呕吐声浪。向语哲安静的站一会儿,笑了:“我明白了。”深深的看了萧念一眼,转身离开。
“糟糕,”萧念搓着自己胳膊,“他看得我起鸡皮疙瘩了。”
“我突然有点同情他。”莫扉君看着若无其事的和身边同学交谈的向语哲说。
后来发现同情是没有必要的,萧念自告白事件后就和向语哲日渐打的火热。莫扉君不甘心了,也有点秋后算帐的意思,找了个机会揶揄向语哲:“后悔了吧?早知道就早告白了多好,白浪费了快三年的时间。”
向语哲摇头:“不,前车之鉴太多了,现在的时机刚刚好。”
莫扉君想这家伙真的不值得同情,都已经被当面拒绝了,怎么还是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样?而且那臭屁的德行看上去真像某个人,啊啊好想扁。
某个人在S大学的图书馆里狠狠的打了个大喷嚏,吸引众多火辣视线:“不好意思,我被这本《资治通鉴》里的灰呛到了呵呵。”露出来上下八颗整齐的白牙,闪花了众人的眼。
萧念这时抱着一堆卷子扑过来:“向语哲快来帮我巩固这几道题!”
两个人就闲话少说闪到一边的桌子上去热烈进行了。莫扉君看着那场面突然察觉大事不妙:“我好象要倒戈!”
另一边,两个忙里偷闲的大人约会喝下午茶,解妤对董旭说:“我喜欢你,但是我更喜欢小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