穗眨了眨眼睛,一字一句清清楚楚地说道:“很简单,我会让慕容武带着管家林家财以及他们最精锐的落英十三骑到西湖的苏堤。那个时候,整个的落英山庄就被架空了,你只需要带着鬼门的人去那里接收了整个山庄就可以了。”
“我想,你应该有两件事情没有弄清楚。”阿福道。
“那两件事情?”穗问道。
阿福伸出一根手指,说道:“第一,丢掉了落英山庄,慕容武一定会不惜一切代价地夺回来,到时候又免不了一场恶战,这和我带着鬼门的人去抢夺整个落英山庄是没有分别的。第二——”阿福又伸出了一只手指,摆在了穗面前,“你怎么可能让慕容武带着他所有精锐的护卫到西湖苏堤呢?”
穗一副成竹在胸的样子说道:“我很清楚每一件事情,整个报仇的计划,我在心里已经盘算了很久。”穗也学着阿福的样子,摆了一根手指在阿福的面前,“第一,鬼门按照我的方法得到整个落英山庄,是最省力而又收获最多的了。你们的付出,只是在落英山庄庄卫最空虚的时候,以最小的损失得到整个山庄,而且从西湖苏堤赶回落英山庄,就算是快马加鞭也需要两天两夜不间断地赶路,而你们可以用这两天的时间接管整个山庄,并且做好所有的防卫,就算是慕容武想要回去抢回山庄,你们也是以逸待劳地对付他。而且他并不傻,他也会顾及到江南合堂的实力,他知道无论如何江南合堂不会帮助他的,所以他一定不敢轻易回到落英山庄去和你们打这场硬仗,鬼门几乎是没有任何付出的。至于收获,我想现在江湖上落英山庄、江南合堂和鬼门互相牵制、相互制约,是江湖上最大的势力,虽然求财的方式不同,但是将三足之势变为两方对峙,我想你得到的利益会更大。”
“我想,我被你说动了。”阿福挑起眉毛看着穗,“我想百晓生说得没错,这江湖上最厉害的武器就是女人。而女人像你这样聪明,不知道是好事还是坏事。”
“一定是坏事!”穗坚定地说道,“不过有件事情,我要跟你说清楚,虽然事成之后,慕容武会忌惮于鬼门和江南合堂相互合作而不敢夺回山庄,但是你要清楚一点,江南合堂不论在什么时候,都不能牵扯到这件事情上来,这是我们这场交易的前提。我是不会让哥哥卷进这件事情里面的,这一点你应该很清楚。”
“我明白。”阿福点了点头,“那晚在刘家老店,你已经讲得很明白,若是需要楼禧恩帮忙,我想你也不会找到我。”
穗淡淡一笑,又伸出两个手指,摆在阿福面前,得意地说:“至于第二件事情,我自然有我自己的办法将事情做成功,如是你不相信,你可以带着鬼门的人埋伏在落英山庄附近,确定了慕容武带着落英十三骑离开,你再行动,若是他没有离开,我们的交易就此终止,你可以找我算账,我自会一力承担。”
阿福看着穗,许久没有说话。他突然觉得这世上的事情真的很神奇,有的时候,得来全不费工夫。他没有想到自己所有的盘算,就这样顷刻之间被面前坐着的这个女人打乱,而她却为他带来了意想不到的惊喜,她的确棋高一着。突然,他一笑,对穗说道:“你希望什么时候动手?”
“当然越快越好了。不过,我想你需要一些时间考虑,所以你答复我的那一天,就决定我的计划是否实施。如何?”穗问道。
阿福点了点头,说道:“两日,两日后我给你答复,如何?”
穗笑着点了点头,道:“我是个沉得住气的人,我可以等,而且我也希望看到山茶花开了的样子。”说完,她笑了,阿福一直记得穗的笑容,笑靥如花,却凄楚得可怜。
落英山庄灯火通明,青铜怪兽的烛台上早已燃起了香烛,摇曳多姿的灯烛,映在慕容武俊美的脸上,他正在低着头,看着桌子上一颗珍珠大的蜡丸。他伸出手来,拿起蜡丸,放到烛火上方烤了烤,而后拇指和食指一用力,便将蜡丸碾碎,把蜡丸中的纸条在灯下展开。二寸宽的纸条上面,几行清秀的蝇头小楷,慕容武赫然看到纸条上“江穗”三个字。
“慕容庄主见字安好,天池东珠乃江家祖传之物,未免江湖人士觊觎,家父遍搜江湖上可与其相容之毒药,涂于其上。服食东珠之人,一月之内,必定毒发,望不见望,朔不见朔,心若绞痛,两月之内,必然身亡。
蒙庄主眷顾,穗当日侥幸逃脱,今望与慕容庄主于四月初一巳时相见于西子湖苏堤之上,望庄主带齐当日拜江家之一干人等,若少一人,穗自当避而不见——江穗上。”
慕容武借着烛光,将字条逐字读完,突然一阵冷笑,轻声说道:“江穗,看来你的命硬得很。”他将字条在烛火上点燃,看着越烧越旺的火焰,瞬间将字条烧成灰烬。听到门外细碎的脚步声音,他站起身,看着门外。丫环带着一个郎中打扮的老先生迈步进屋,走到慕容武面前,恭敬地施了一礼,而后转身退了出去。
“大夫,不知她的病如何?”慕容武语气平淡地问道。
老郎中摇了摇头,对慕容武道:“庄主,恕老夫无能,小姐的病我实在不知如何诊治。”
“可是中毒?”慕容武问道。
老郎中又摇了摇头,道:“老夫不敢妄论,只是小姐脉象平稳,丝毫不见任何心病的症状,但从小姐每次发病的症状来看,又的确是心痛之病。也许,真的是中了某种奇毒,况且这江湖之大,老父也未能参解此病之因。”
慕容武闻言,静默良久,而后对老郎中说道:“多谢先生了。还望先生不要对他人言说此事。”而后,他对门外喊道:“送先生出去。”房门应声而开,丫环笑盈盈地领着先生出去了,慕容武看着他们离去的背影,又说道:“把林总管叫来。”
烛影婆娑,约是过了一盏茶的工夫,总管林家财匆匆忙忙地走进屋子,见到慕容武,便施了一礼,问道:“不知庄主深夜召唤,所为何事?”
慕容武看着林家财,深吸了一口气,道:“林总管,捉拿江穗一事,进展如何?”
空气有一时的凝滞,而后林总管轻轻一笑,说道:“属下正在全力追查,奈何江湖之大,对方有意躲藏,所以一直没有她的下落。又或许一介弱质女流,受不了江湖上的颠沛,早就丧命也未可知呀。”
慕容武闻言,吊起眼睛斜斜地看着林家财,压迫十足地说道:“糊不上墙的烂泥!只是找一个手无寸铁又不会武功的江穗,到现在也没有找到,你能做什么——”说着,他飞身到了林总管面前,抓住他的衣领,威胁道:“你能做什么!我告诉你,七天,我再给你七天时间,三月二十七,你若是还找不到江穗——”话到嘴边,他突然停下声音,一言不发地看着林家财。
林总管唯唯诺诺地说道:“属下知道,属下定当全力找寻。”
“哼!”慕容武用力地甩开手,道:“你要明白,这江湖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也许江穗躲起来找不到,可你若是躲了起来,我便一定能够找到。”说完,他轻扫了林家财一眼,转身走了出去。
横檐下,慕容武对一直守在这里的燕姬挥了挥手,燕姬便悄声走到了慕容武身边,慕容武压低声音对她说道:“锦心这里我来照看,你跟着林家财,看看他都在干什么。”
“您不是吩咐我,要时时照看锦心小姐,防止她有什么举动么。”燕姬轻声道。
慕容武摇了摇头,道:“她现在已经不需要时时想着死了。”他并没有把话说完,便不再说什么了。
燕姬柳眉轻扬,点了点头说道:“我知道了。”说完转身要走,却又被慕容武叫住。
慕容武凑到她跟前,低声说道:“就算查不出什么也没有关系,但是一定要小心,千万不要让林家财发现你。明白么?”
燕姬又一次点了点头,说道:“我知道了,一定会小心的。”
看着燕姬的背影,慕容武突然叹了口气,转身走进了文锦心的房间。房间里面只点燃了几颗蜡烛,幽暗的灯火下,文锦心坐在桌前,低头不知在干些什么。听到有人推门进屋,她也没有抬头,依然低着头,没有说话,就像她并不知道有人走了进来一样。慕容武走进屋,也没有理会文锦心的冷漠,只是自己找了个圆凳走了下来。
两个人相隔坐着,谁也没有说话,是无声对峙着。差不多一盏茶的时间,文锦心终于忍无可忍,猛地抬头,怒瞪着慕容武:“你到底来这里做什么?!没有事情的话,滚出去!”慕容武似乎对于文锦心的出言不逊并没有理会,只是面无表情地盯着文锦心。文锦溪似乎被慕容武的冷漠激怒了,她“霍”地站起身,紧紧地盯着慕容武,伸出手指着门口道:“滚!”
慕容武叹了口气,昏暗的灯光下,他的眼神闪烁,文锦心看不出他在想些什么。慕容武语气平缓,对文锦心说道:“为什么?为什么我们会变成这样?我们是从小的朋友,可为什么现在就像是仇人一样呢?”
文锦心指着门的手,慢慢垂了下来,妩媚的眼睛轻轻瞥了慕容武一眼,冷笑道:“你也会说出这种话,真是好笑。”
“你很想他吧?”慕容武突然问道,“就算是我把你困在这里,就算是一年又一年,你还是想着他,如果他还活着,你还是会找到他,留在他的身边。”
“你错了。”文锦心不留任何余地地打断了慕容武的话,“我很想他,我每天都会编着故事骗自己,告诉我自己他还活着,但是你放心,我不会去找他,就算是他来找我,我也会避开的。”
慕容武不解地看着文锦心,脱口道:“为什么?”
“为什么?”文锦心冷笑道,“这都是拜你所赐。你一直都希望能够操纵我的人生,现在你做到了,你不但可以操纵我的人生,你还把我的人生毁了。你——很得意吧。”
慕容武看着文锦心,就像只受了伤的野兽,眼睛里闪着异样的光彩,像是委屈,又更像是防备,“你早些休息吧。”慕容武只是轻描淡写地说道。
“不劳你费心。在这个地方,我一天都不想多活下去。怎么——”文锦心挑了挑眉,话语里不乏挑衅地说道,“连神医也束手无策吗?看来真的是天意,我倒要看看,你能从什么地方再找到能救活我的药。”
慕容武终于忍无可忍,飞身到了文锦心的面前,伸出一只手,擒住了她的下巴,强迫她看着自己,而后恶狠狠地说道:“你就一定要把我激怒吗?我再告诉你,死,没有问题,但是我不会让你比我先死的,所以你还是不用这样得意,我会比你先死,就算是在阎王那里,我也会找到他,杀了他,不会让你们想见的。”慕容武突然骇人地冷笑道:“既然活着的时候,我可你把你们拆散,你们死了,我也一样能够做到。”说完,他凑近文锦心,放肆地吻着她。
当太阳西沉至地的最低点,大地早已蒙上了灰蒙蒙的一片,当这世上最明亮的光线不再照在土地上的时候,夜便加快了它的脚步。这一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