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生,实在不好意思,我们这里马上就要关门了。”
“关什么门关门!”
陆刚一拍桌子,抬头看向服务员:“把你们老板福喜儿给我叫来,问问他就是这么招待贵客的吗!”
说道贵客,两个字咬音格外重。
“不好意思先生,我们老板不叫福喜儿,也没有听说过有这个人,请您麻烦先把账单结一下好吗,我们真的要关门了。”说完,服务员看着狼藉的桌面,不由得嘴角微颤。
他永远都忘不了六个小时前,两个客人坐在这里,然后这位大爷一个响指,张口就说要四十盘儿烤田螺,不要牙签。
我曰你螺儿啊!
西餐厅有烤田螺这道菜没错,可你吃田螺当喂猪乱塞的吗!
于是从六点整开始,整个晚上西餐厅都弥漫着一股来自乡间田螺的气息……由于陆刚根本不要牙签,四十盘田螺,都是他生生吸进嘴里的……
“小刚啊……”
陆刚对面一个身着麻布汗衫,皮肤黝黑,瘦巴巴的老年人有些亲切的叫道,却又皱了皱眉头,欲言又止的样子。
“放心吧李伯,您继续吃。”
陆刚轻轻地把右手搭在老年人拿着田螺的手上,又转头看向服务员。
照理来讲,如果碰到这种客人,作为服务员的他,无论如何也是会接到通知,叫保安赶他们出去的。
可就在两人坐下后不久,他的上级就安排,说想吃什么都行,但问起老板,必须说不在!
服务员疑惑的同时,也不得不装出一副面带微笑的样子,心想,可能对方真的是什么贵客吧,也许……是竞争对手安排来挑事的也说不准。
“你作为服务员,我也不是为难你,但坐了一晚上,你们老板到底来是不来,我们气他也罢,刁难也罢,但他就要像一个缩头乌龟一样,一直藏着吗?”
此时虽然过了零点,但餐厅里依然有些许人在,毕竟一个需要提前两周预约的餐厅,不是谁都有勇气直接走人的。
此时,正有一个身穿白色西服,白色皮鞋擦得锃亮的年轻人,推门而入,朝里面走去,两旁本在看热闹的服务生顿时一个个毕恭毕敬地鞠躬欢迎。
年轻人也不理会,径直朝角落处的一个预留的位置走去。
“我告诉你们!”陆刚也说到激动处,音量突然拔高。
“你们老板投资盖这栋大楼的时候,一再砍价,我旁边的这位李伯,作为包工头可是没问他多要一分!现在呢,大楼盖成了,也开始营业了,你们老板却消失了!”
“知道这半年来!李伯他们一百来人每天过的是什么日子吗!”陆刚说道这里,情绪有些激动的站了起来。
李伯伸出干枯的手臂想要拉陆刚坐下,因为这已经和他们事先说好的不一样了,陆刚本来说,就是一个人来讲道理的,是他不放心非要跟来,但现在的情况来看,分明打一开始,陆刚就不是这么打算。
“今天我陆刚就站在这里!直到你们老板滚出来见我!”陆刚大声喝道。
周围吃饭的人有些恍然了,他们也明白,像这样的老板,其实有很多,并且在天朝还有着属于他们独特的称呼,也就是老赖。
怎么查?没办法查。
他们既然敢这样做,一定有着某些后台在撑腰,到时候就算再上级追查下来,早就没有证据了。
吃饭的那些人原本因为陆刚吃田螺发出的怪声,是有些讨厌这个年轻人的,可听完这一番话,他们却反而有些同情起陆刚来,因为所有人都明白,他所做的这些,都只会是徒劳……
整个餐厅陷入了一片诡异的安静之中,顾客埋头吃着东西,服务生也是面面相觑,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没有人说话。
“啪!啪!啪!”
这时,侧面传来了拍掌的声音,由远及近。
陆刚转头看去,只见对方看起来很是儒雅,一身白色正装,面容也是非常的俊朗,此刻正笑盈盈地朝他走来。
“又一个伪君子……”
白衣年轻人却仿佛没听到陆刚的嘟囔,走到近前,停下脚步伸出手来。
“你好,我叫白亦笙。”
陆刚却是有些错愕,从小到大,还没有人和他使用握手这种礼节。
感觉对方还挺友好,也不好把脾气发在他身上,于是低头看了看自己的黄色运动服,和已经微微泛黄的牛仔裤,一巴掌拍在白一笙肩膀上。
豪爽无比的介绍道。
“你好,我叫黄一身。”
白亦笙明显是被突如其来的一巴掌拍地有些愣住了,伸出地手停在半空中有些不知所措。
“噢,我不习惯和男人握手,所以……”
“你……刚才吃了什么?”
白亦笙倒是没有理会那一番解释,而是看向陆刚刚拍下去的位置,当看见那泛着油光的五条指印时,友善的笑容顿时凝固到了吧冰点,然后瞬间咆哮起来。
“卧槽这衣服好恶心!这衣服!”说着,慌慌张张的脱掉西服外套往旁边狠狠的扔去,哪里还有之前的半点儒雅……
“这……”旁边的服务生都有些愣住了,想要上前。
白亦笙却是摆了摆手,紧了紧衬衫的袖口,又心有余悸的后退两步,步伐再次恢复之前的斯文。
陆刚看着不由佩服起来。
一秒变态男啊这家伙!
“咳咳……”白亦笙清了清嗓子,也觉得有些尴尬。
“这样吧,黄一身先生。”
“老子叫陆刚!”
“噢,这样吧,陆刚先生,你能不能先告诉我你和这位李老伯是什么关系,为什么令你会如此上心,我看……他和你应该并无血缘之亲吧。”
陆刚此时也看出来了,凭借刚服务员急着上前的态度来看,这孙砸来头绝逼不能小,而且看样子挺友善,就信他一回吧,陆刚心想。
“九岁那年,我快要饿死街头,是正要赶回工地的李伯伯看到了我,带我去吃了东西。”
“对你们而言,那可能只是一顿饭而已,但对于我,那就是一条命。好了,就说这么多,所以李伯的事,我管定了。”
虽然陆刚说得不多,但是白亦笙这下可真的震住了。
看起来如此不靠谱的一个人,竟可以为了不知多少年前一顿饭,而记到今天,并掷地有声的说出“他的事,我管定了”这种话。
如此知恩图报之人,还有当年的差点饿死街头……
白亦笙越看面前和他差不多大,却身份地位相差悬殊的年轻人,就越是觉得好奇。
陆刚啊陆刚,你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