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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0章 chapter 38

远处,苍白如灰,在这个空间阳光是透不进来的,没有温度,也没有云层,唯一可以看见的便是无边无尽的白,一眼望去,以为可以看到天边尽头,只是抬头瞬间,却发现什么都没有,深邃得连眼里的天光都觉得是一种虚无,一种徘徊在现实与梦境边缘的虚无。

水滴声越来越清晰,越来越紧密,阿荪一直紧张着,纠结着一颗扑通乱跳的心,这个地方很熟悉,熟悉得好像很久以前便来过,记忆如枯枝上那一片萎缩的叶,风来了,叶落了,记忆也就散了。

“痛。”阿荪闷哼,冥想之时,心竟无端痛了起来。

“阿荪,怎么了?”一直在失神的落微听得阿荪一阵痛呼,赶紧回了神,伸了手扶他,脸上担忧尽显,眼里紫光却变得诡异了,兴许是太过于疼痛,那眼底的诡异之光,阿荪至终没有看见,只是抱了头埋下,微微颤抖。

“别碰我!”阿荪抬起头猛推开他,却一个踉跄往后退了几步,晃了几步,这才稳住,他不想靠近他,尽管他救过自己,谁也不知这究是为何。

“你……”落微被他推开,垂下了手,也不做坚持,怔在原地,眼里竟浮出一丝忧伤。

残,你还是想不起么,尽管你那么拼命的去想,从前的记忆真的再也记不起了么?

“别过来,也别管我,我不要你帮,再也不要你帮我了……”

内心即使做着再痛苦的挣扎,也不能让他帮自己,不能了,不能再欠他的了……欠么,从前我欠过他么,为何会这么想,为什么。

逮住了一丝线索,阿荪拼命的回忆着,只是越是回忆,头脑里那股钻噬之痛就越明显,落微站在离他一米开外的地方,心如刀绞,犹被油煎,其痛难熬。

“既然想要忘记,又何苦这么拼命的去想,既然想要记起,又何必这么费尽心思的去望。”突然,落微笑了起来,皓齿如星,眸如澈,“阿荪,看着我的眼睛,它里面没有欺骗,一片澄澈,如果你想要……记起的话……就看着它……”

笑,越来越柔和,瞳,越来越透明,那种舒逸宛如一阵轻风托起天边祥云,轻盈漫步,优柔姿态,凌波轻舞,飘逸出尘。

阿荪看他眼睛,见他眼里清澈若水,淡谧若夜,却又仿似夜里静静舒缓开的白莲,一看,便被那道光轻易俘虏了去。

“阿荪,看着它,如果你不想那么痛苦的话……”落微步如翎羽,飘忽若风,就这样一点点朝他靠近,直到他伸手,缓缓的落在阿荪的肩上。

他以为,他会如想象中般,把他揽住,然后告诉他,他就是他的落微,他便是他的残,一切都进行得非常顺利,屏住呼吸,靠近他,一个呼吸之间的距离。

这一世他从未想过自己可以离他如此近,他把手放在了阿荪的肩膀,然后把他拉近,那一瞬,阿荪眼里闪过一道若有若无的光,迷离,恍惚,纠结,复杂……

“阿荪原来你没事,害得我跑得这么急,心都快跳出来了。”

耳畔响起一串急促而略带喜悦的呼唤,然后一袭淡绿轻轻落地,看了过来。

那一刻,他以为就这样再次靠近了他,谁知,人算不如天算,他始终是离他越来越远。

一双手猛然推开了他,用尽了九层之力,一股强力震得落微急速的后退,他却依旧笑着,笑得苍凉,笑得悲然。

残,我还是输了,赌尽一切,还是输了。

透明的瞳孔逐渐透出那抹忧郁的紫色,阿荪眼底铮然一寒,如潮泄的杀气肃然朝他袭去,那一刻,落微没有还手,也没有阻拦,刚刚他对阿荪使用瞳术,从那一刻起,他就赌上了自己的一切,他只要有他陪着,如从前般,就算他忘记过往,做一个无情无欲的傀儡。

只要他心里只剩下他,那怎样都好,只是……

“你还有什么想要说的吗?”

阿荪低吼一句,紧逼着他,眼里带着可怕的光,心中恨意如滚滚浪涛,翻涌不绝。

他竟对自己使用妖术,刚刚他到底看到了什么,一条暗红的道路,没有风,只有夺夺缓慢节律的脚步声,然后一个如妖魅般的孩子捧着一盏灯,他唤它残……就是残,那个字,他没有听错。

忘川河底,那一声声极具穿透力的蛊惑妖言,差点让他迷失了心智。

落微么,这一世,再也不要妄想靠近我,否则,我一定亲手杀了你,我发誓……

“阿荪,我知道,这一世我再也走不近你的心,如果可以,在我离开前,让我再靠近一次好么,一次就好。”落微极力压制着内心即将失控的情绪,那种精神上极度痛苦的极限,纵然是自己亲手毁了这一切,那么心便再无所他求,只希望临走的时候,可以再靠近一次,记住他的样子,除了灯魂以外唯一的样子。

“休,想。”阿荪咬牙切齿,仇视的目光犹如被猎人枪伤的野狼,狰目狞狞,眼带煞气。

“不行么?”看着阿荪戒备的眼神,落微牵强一笑,“那么,可以放下自己的心么,忘记那个女子,好好的活下去,为自己而活。”

“够了!”一语撩拨起内心那根最脆弱的弦,阿荪咆哮一声,尽忍不住发起抖来。

“既然爱着她,为什么要把她拼命的推向别人,既然放不下,为何又要那么执意的不让自己去想,阿荪,你做得够多了,那么极力的掩饰,你不累么?”

“你看我,做得多好,想要得到就会不顾一切的付出,即使输了全部,阿荪你懂么,我是那么的……”说到此,落微忽然停了下来,不是不想说下去,而是他太痛苦了,身子及地,昏沉起来,再这么下去,残会崩溃的吧!

“哇!”若水静了很久,自看见落微起,心里便不断的斟酌着,这么诡异的紫瞳,仿似在哪里见过,忽而,她眼底一阵光惊跃而起,脱口而出,“你就是那个天河边大胆妄为的少年?”

专注的光慢慢移向了若水,他注视那双碧色的眸子,眼里的光变换了无数次,昔日的记忆一点点从头脑里倾泻了出来,一股冰凉震得他身猛地战栗起来,如冷风中的翠竹,瑟瑟徭役。

“你是那妖女!”眼底惊寒一出,双目一锁,一种恨便从眼底滋长,洪水翻天。

“喂,什么妖女,我是天河之灵,若水。”听得落微不羁之言,若水瞪眼如珠,气急憋气,“哦,原来你真是……”

“哈哈!你果真是那妖女。”落微笑得癫狂,眼里仇恨的光越来越甚,再也不顾其他,手心翻起一团血光奔向若水,“拿命来!”

若水脚尖一点,便如飞燕般轻巧的躲开,心里却愤怒交加,“你干什么,我与你到底有何深仇大恨?”

“仇,深似海,恨,透入骨,你说我有多恨?”落微切齿,咄咄逼视,手里也断然不肯松懈丝毫。

今日之果,全败她所赐,怎能不恨,这仇,又岂可不报。

“你……”若水怔了怔,话呛在喉,这个人咄咄紧逼,招招夺命,她想了想,仍没猜出其中缘由。

“说不出了么?”他掌心一翻,一束血光带着雷霆之势向她击出,“那****大闹神殿,毁我一切,至今我仍是铭记于心,不敢忘了丝毫。”深紫的瞳带着恶寒暴戾的光狠狠瞪她,杀气凌人。

“神殿?我不过就打翻了荼靡灯害你被法昕罚下神界,现在你不也回来了么,用得着翻旧账,树新仇么?”若水眼里一亮,仿似明白了些什么,“遇见过度量小的人,却没遇见像你这么没度量的人,起码沙隐不会。”若水重重踱了下脚,攘臂嗔目,忽而一股犀利之气近身,她只得侧了身子,躲过迎面而来的利光。

“你打翻了荼靡灯,击伤了残,害得我被贬下界,与残分离,而今好不容易与他相聚,你却又从中插上一脚,弄得我再也无法靠近他,这些难道就算了么?”声音如狂风骤雨夜里的咆哮,如空中电闪雷鸣的尖啸,落微再也无法克制心中压抑已久的愤然之情,“是你毁了我和残,是你把他从我身边夺走,是你害得我再也无法与他相认,是你毁了我生生世世,为什么要毁了我一生,毁了我赌尽一切唤回的幸福,为什么,为什么?”

若水心中一颤,凝视着陷入悲愤回忆里的落微,抛高的手臂凌然间垂了下来,却不知那令人魂颤的剑芒从她前胸一直贯穿到后背。

那一刻,若水蓦然,吃痛闷哼一声,飞了出去。

那一瞬,她看见那双紫眸延伸出了仇恨之外的东西,绝望,悲哀,痛不欲生。

“噗!”若水吃力的撑起身子,心中气血翻滚,赤寒交加,一口殷红的血液喷出,给苍白的天地渲染出了一道夺目。

他哭了,他竟然哭了,那次,法昕那么对他,他都没哭,那种生不如死的痛觉都不曾让他痛呼一声,掉下一滴泪,这次他却哭了,为了眼前的人,为了那陷在凄苦回忆里,想要杀他之人。

若水紧紧按住发痛的胸口,看了地上早已昏去之人,又惶惶看向他,眼里惊惧难挡。

当那双手从她头上落下的时候,她以为自己会死,从他眼里露出那深刻入髓的仇恨时,她就是这么想着的。

原来我那蛮横胡闹竟毁了那么多,他那么恨我,那种眼神什么时候也见过的。

若水想想,心里却豁然明朗,是阿荪,第一次看见阿荪时,他也是怀着那么深的恨意。

阿荪,即使遗忘了千年,还是抹不去心里的情谊么,他们都恨我,都那么深,那么浓的恨着我。

一瞬间的失神,若水思绪万千。

“迦诺大人!”

空中,落下一人,绯红衣裙飘飘,若水抬头,轻轻笑了。

头上的那双手不知何时离开的,那双手即使沾染了血腥,即使毫不留情,还是稳稳的接住了她,从空中落下的女子。

“迦诺大人……落微,带我到迦诺大人身边去,我求你,求你。”

感觉到下沉的身体被稳稳的接住后,月初先是一愣,然后便紧紧抓住落微的衣襟,苦苦哀求。

那一刻,迦诺感到从未有过的威胁,便碎了月初脚上的链子,把她推开,若水是天河之灵,只要天河不涸,若水便有无尽的生命,和她在一起,月初便安全了,忘川之内没有人可以击败若水,而他却忽略了若水也有尽情的一面。

从空中落下,落微便松开了她,狠厉着若水,却没有再出手。

“落微,你……”月初见落微眼里带着戾气,毫不遮掩,又顺着那道光移开了眼,“若水!”她眼里一惊,却又看见了不远处躺在地面的阿荪,眼里惊异更甚。

“月初,即使是死,你也要去么?”他凝向阿荪,那时,他正昏迷入睡。

“恩,即使是死。”她答得决绝,没有丝毫犹豫。

“如果这样,我带你去。”落微扛了阿荪,伸手拉着她就往深处奔去,远去之时,他弯起唇角,往后看了一眼,若水站着一动不动。

“神界哪来的情,哪来的谊?”

若水愕然,心里翻腾如云滚。

阿荪与月初的情谊,月初与迦诺的情谊,阿荪与落微的情谊。

想起之时,若水竟觉得心里有股说不出的感觉,那种感觉压着胸口堵堵的。

谁说我不懂,今日我倒要看看那所谓的情谊,那必死的决心,到底为何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