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 向右走?向右走……
过了几天晓安的头脑依然混乱不堪。
“晓安啊。我问你,你老实回答我。”阿苏在宿舍很严肃地问她。
“唔?”商晓安手里端着杯子,迟钝地回应了一声。阿苏愈发肯定自己的猜测是真实的……或者说整个宿舍八卦一个晚上出来的结论是真实的。
“你是失恋了吧?”
“嘎?”晓安吓得猛喝了一口开水,烫得舌头发麻,眼泪都流了出来。
“晓安啊……”阿苏立即语重心长地开始教导,“看看,我说中你心里话了是不是?眼泪都留出来了。”
晓安烫得直吐舌头。
“小两口啊,在一起啊,有什么事情不能摆明了说呢?”
“什么事情?”谁小两口?
“邓冰呵,他人多好,又老实,又有才华。吵架了,闹矛盾了,可以解决嘛!你说是不是?”
“停停!你是说我失恋了,然后我和邓冰是小两口子,然后我和他闹矛盾?”
“对呀!”阿苏用力点头,“难道不是吗?”
“当然不是!你怎么会以为是?”
“还用我以为吗?你们不是已经在一起了吗?天天两个人成双成对地进进出出。”
这是什么鬼逻辑。
下楼去开会。去到办公室的时候,会议已经开始了。
“晓安,这是你第一次迟到啊。”书记指责她。
她瞪书记,“说不定也是最后一次了呢。我怎么也得给自己的团学工作生涯,留下一点深的印象吧。”
“好好……都到齐了吗?”
晓安看看签到本,“都到齐了。可以开会了。”
“那么,好吧。”
书记坐在经常坐的位置上,说话已经十分流利了,“经过一年时间的锻炼,我很高兴你们都已经能够独当一面。下个月初,我们还有最后一台晚会,由学校主办我们学院承办的文艺晚会。这台晚会很重要,可以说是我们最后一次展现给所有人看的机会,我们要让别的学院看看,让他们知道我们学院的团委学生会,才是最好的。要让所有的人都能够在几年甚至离开学校之后都对我们的工作津津乐道,难以忘怀。你们说,好不好?”
“好!”
“那很好,我希望你们当中有一些准备参加学校团学竞选的也好,融入其他学院学生工作的也好,都可以专心地把这台晚会做好。好不好?”
“好!”
晓安觉着书记好像给下属训话的军官。
“那很好,微雨啊,这件事情就有你分发下去了。”
“好。”学习部部长给每个人都发了一份计划。
“根据计划我们可以看到,每个部门都有自己相应的职能。”
晓安翻了翻,自己部门也就是印刷一下请柬,派送一下请柬,然后负责前场签到以及嘉宾签到。
“很简单啊。”
“很简单吗?”微雨不知道什么时候凑过来,笑嘻嘻地问。
“怎么。不简单?”
“是啊。我正要和你说呢,你们部门工作最体现咱们的面子,稍微弄错一点都不行。”
“噢,你说来听听。”
“第一,请柬的印制问题。虽然说我们本来有固定的样式,不过我这次想改版。所以设计方面的问题……”
“这个别找我,我什么都不会。”
“哪个说要找你啦?真是!我都弄好了,就让你去印呢!”微雨给她弄笑了。
“噢,感情我是自作多情?”接过微雨递过来的请柬样板。真漂亮,是全彩的,外面是三折的彩色树叶,淡淡的蓝色底面和文字。里面是一套拼盘的感觉。桔黄色背景很柔和。
“怎么样?”
“很漂亮,清新淡雅。全彩色耶。”
“很遗憾地告诉你,我们只能印黑白的。”
“啊?”
“套彩的一张要八块钱。我们要印四十多张,你说要花多少钱?”
“几百块。”
“经费都不够用,哪里有钱管你印请柬啊?”
“哎……还是彩色的好看。可惜了,这谁设计的?”
“我找中山大学一同学设计的,他专门学设计。”
“然后呢?”
“二号去印,十三号的晚会。”
“好。”
“其余的……”
“其余的我都知道了。什么派送请柬名单我这里有,然后送的时候要有礼貌,不能送错了地方。”
“对。”
“我现在就问问你,签到的要几点钟到?要不要我亲自出马?”
“你出去压场子当然最好了。下午六点。噢!对了,有免费工作餐送,来不来?”
“真的?”晓安一听,眼睛都亮了,“当然来了,你放心,我肯定准时带着手下奔赴工作餐。”
“哈哈哈,我就知道这个最有吸引力。”
“唔唔,还有什么事情?一起交待了,免得我下次又要听你废话。”
“我说的是废话?”
“你快点说。”
“那天晚上你们部门的工作主要包括一个前台签到,嘉宾签到。嘉宾签到的时候注意了,记得把嘉宾名字告诉我,我好交给主持人报名字。负责验票,你们部门最好多派两个人来。开场之后就上二楼维持观众秩序。”
“感情人家都在看,我们几个就得站着,跟保安似的?”
“基本上就是这个意思。”微雨点头,表示晓安形容得非常贴切。
“你……”晓安无奈地点头,“好好,我知道了,我一定按照组织上的吩咐做好每一件事情,为组织争荣耀。”
“就这样了晓安。亲一个,啵!拜拜。”微雨达成目的之后,高兴地跑了。
“晓安!”中午下课,全校的学生跟有人操控一样,全都朝饭堂的方向飞奔。有人在喊她,晓安低下头,匆匆走。
“晓安!”没听到,没听到,那声音我不认识。晓安发挥自我催眠术,坚决不听。
“商晓安!你给我站住!就是前面那个穿灰色衣服的!”后面的人不顾形象开始大喊。
“……”我欠了你钱还是怎么的?
“晓安!”
“好好,我不走不走。”晓安无奈地看着跑过来的邓冰,“你把我以前那套学过去了啊?”
“因为我发现只有这样,你才没办法。这是以毒攻毒。”
“……”
“为什么躲我?”邓冰问,很苦恼的样子,“我就害怕你这样,就算不能答应我,还可以做朋友啊。”
“我没有啊。”晓安吃惊地说,“我怎么会躲你呢?”
“真的吗?”师兄稍微平静了一点,“我以为你在躲我。因为几次打电话,或者去找你,你都不在。”
“我、我不在?我们学院不是在搞最后一台晚会吗?我这边很忙,虽然说是没什么让秘书处做的,但是依然非常繁忙。这个你又不是不知道。”
“那我刚才叫你,你跑什么?”
“有吗?我有跑吗?”晓安心虚地说。
师兄抿紧了嘴唇,似乎不高兴。
“好……我没听见,可不可以?”晓安退一步。
师兄无语。
“好好,我承认,我的确是躲着你。”晓安投降,“我不知道怎么和你说话。”
“和平时一样就好了啊。”
晓安低下头,犹豫了一下,说:“师兄,这么说吧。因为我不知道怎么和你说,不知道怎么告诉你我拒绝……”
“你等等!你说什么?”
“我说抱歉。”晓安小声地说,“我不能接受你。”
师兄过了好久,才“啊”了一声,走到路边的凳子上坐下,显得有些颓唐。
“师兄……”晓安也在旁边坐下。
“那天,不是还好好的吗?”邓冰说,“我和你说那天晚上,你并没有这么坚决啊。”
“嗯。”晓安叹气,“有些事情,我当时没有考虑清楚。”
“什么事情?”
“我有两个朋友,在四月下半个月里,都失恋了。她们很痛苦。既然知道会分手,为什么还在一起?所以,我不知道……”
“是害怕吗?”邓冰问。
晓安摇头,“我不知道。只是觉得困惑。或者说,我不明白是怎么回事情吧。而且……还有一个人。”她低声地说。
“谁?”
“阿米……”晓安突然开口,“他死了。”
邓冰顿了一下,没有说话。
晓安看着他笑了笑,“如果不是我打电话去他家里,我有可能一直都不知道这件事情。我不知道他死了,不知道他根本没有办法给我写信,不知道一个他的表兄在模仿他的字迹给我写信。而他的表兄……在浙江。你说是不是,师兄?”
邓冰低下头,声音开始在喉咙里说话,“我……我想你都知道了。”
“我当然知道了!”晓安吼了起来,“我当然什么都清楚了!你们欺骗了我一年半的时间,让我以为阿米还活着,还活得很好!为什么要骗我?!”
“因为,当时你在读高三,害怕影响你……”他几乎是在呢喃了。
“影响我什么?成绩吗?成绩有感情来得重要吗?!他死了,我什么都不知道!我还在写信给他抱怨!抱怨学习不好,抱怨困难,抱怨烦恼!我什么都不知道!”晓安开口大声喊着,挫败地坐下来,捂住眼睛,“你们怎么可以让我这么冷酷呢?有些东西可以舍弃,有些却不能啊。”
“晓安……”邓冰喘息了一下,伸手想去安慰她,被她甩开。
“别假惺惺!”晓安愤怒地说。
邓冰叹气,陪着晓安坐在路边,看着人来人往,有些人好奇得看过来。
人开始很多,然后慢慢少了。等到广播台放出广播的时候,天色已经暗了下来,路上几乎没有人了。
这时候的风有些冷,也有些暖。
矛盾的组合,就像自己身边的晓安。
“我第一次代阿米写信,是在去年三月。他刚刚过世两个星期的时候。”他突然想说些什么,并不是想挽回什么。
“他母亲是浙江人,文化大革命的时候被送到内地去了,当时内地环境好嘛。所以,很奇怪的,一个西北的小伙子有一个浙江表兄。”邓冰说,“我第一次写信,很困难。拼命模仿他的字迹,虽然我和他的字迹很像。还有他的语气。我猜想如果是他看到你的信,会说什么呢?会怎么回答?怎么鼓励你,又怎么批评你。就这样开始写啊写啊。我写好了的信,寄回他家,然后再由他母亲转寄给你。你的信也是一样的往返。
“我从信里,知道了商晓安这个人。快乐,苦恼,感情,学习……当我真正通过信件投入到你的生活当中,我发现一个比我丰富得多的头脑和思维。我开始用自己的想法和你交流,指导你,安慰你。当我看你的信的时候,我也以为你是在对我而不是对阿米说话。
“你不会知道,当我在军训的时候发现你,那一刻我是多么的惊讶和欣喜。你也不会知道,我几乎是立即就决定了,不,也许不是一瞬间,而是很久以来的沉淀。我决定了,我要喜欢你,商晓安。我真的很喜欢你。虽然,你总是觉得自己太胖。但是我喜欢。我喜欢你的骄傲,也喜欢你的粗鲁,还有你大大咧咧的习惯,不加掩饰的善良,助人为乐之后的不求回报。以及你的才华。我都喜欢。
“你懂吗,晓安?”邓冰抬头看她,微微笑了起来,是温柔纵容的笑容,“那是和喜欢父母亲人不同的感情,也是从来没有过的深刻。是这样的喜欢。你明白吗?”
你说这么明白,我怎么可能不明白。
晓安闷不作声,她尴尬得几乎冒烟起来。全身都因为听到邓冰的肉麻话不舒服着。刚刚的愤怒和不满意都忘记到天外去了。
只听见邓冰长长地叹了口气,比商晓安她爸叹息得更加缓慢,更加沮丧,更加辛酸,更加有感情,更加富于表现力。
“晓安,我知道我是不能够指望得到你的原谅了。我不求别的,只要你不嫌弃我,让我做你的朋友就好。如果还是不行……”邓冰的声音楚楚可怜,“让我远远地看你,我、我也心满意足了……”颤抖着,做着最卑微的请求。
“你说什么啊!”晓安的同情心立即不经过大脑蹦了出来,“我有没有说不可以!我……”
“真的吗?”邓冰抬头,“那我还有希望?那答应我,让我做你男朋友好了,好不好?”
奸商。晓安眯起眼睛,狠狠地瞪着眼前笑得很奸诈的某人。
“哼……”
“答应我啦。”邓冰开始撒娇。
“哼哼。”
“快嘛。”
“我观察一下看看。”晓安耍大牌地说,“开玩笑,我商晓安是什么人?哼哼……”
暂时蒙蔽了商晓安双眼的邓冰擦了一把冷汗。我哪知道你什么人啊?不就是商晓安嘛。
晓安安静地坐在宿舍里做作业,一群人都在宿舍做作业。
“啊——”Wing惨叫了一声,吓了整个宿舍一跳。
“怎么了,怎么了?”
“是不是有蟑螂?”
“今天几号?”Wing问大家。
“七号,怎么了?”
“今天要高考了,我好紧张哦。”Wing纯真地说,“人家今天要考语文,好紧张啊……”
“神经病!”五个人一起唾骂她。
“喂,你们还记得去年这时候在做什么吗?”
“我在和男朋友打电话互相鼓励。”阿苏连忙举手回答。一群人都笑了起来。
“我嘛,考试前那段时间似乎是在学习,似乎怎么都学不完的样子,一翻书就完了,这个也没记住,那个也没背会,英语单词也不会写,语文古文还没复习……”
“那你完了。”国美说,“我当时六月一号开始就放假了,在家里睡觉呢。把整年的瞌睡都补足了。想想,自己好像一点压力都没有。”
“我当时……前年考试之前,我根本睡不着觉,三天都没睡。”晓安说,前年时候还是七月七号考试呢——估计是为了不忘国耻,为了纪念“七七事变”才安排在那天的吧。
“三天都没睡?”
“紧张到睡不着。根本睡不着。”
“这可不像晓安啊。”
“我知道。”晓安不好意思地摸摸鼻子,“当时太紧张了。父母老叫我考重点,问题是我考不考得上啊。”
“那去年呢?”
“去年,不太记得了。心里只有一个念头,赶快考完,管他考到哪里,赶快考完,我已经再也忍受不下去了。考到哪里都好,我再也不想参加高考了。”
“难道你原来还想复读?”
“对呀,我第一年没考上的时候就想,第二年考不上我再考第三年,第三年考不上再考第四年。”
“疯了。”小叶说,“我认为在高考那种压力下还想复读的人,神经都不正常。”
“我估计啊,参加高考的人,神经其实都有些不正常。”晓安笑嘻嘻地说。
“对哦,我一模的时候,总分还有七百多分。尤其是语文啊,还上了八百分,结果到了高考,才考了六百多一点。”
“你又不说我,语文才考了五百一啊!”晓安忿忿不平,“语文就是我的天气板,语文考好了,我这次总体考试肯定好得不好;语文考不好,虽然总体考得或者不太好,但肯定在我预料之中。”
“怪毛病。”小叶说,“我当时可不管,成天死背死背,也不知道干什么好,反正就是背书背书再背书。不然的话,就心慌意乱得很。”
“想起来,就觉得,我们都可怜得很。”国美说。
整个宿舍少有的安静了下来,晓安轻轻地应了一声:“是啊。”
都是被高考逼得无可奈何的可怜人。
六月的一开始,就分外的忙碌和带上了许多伤感。晓安一边收拾办公室的资料,一边会想起在这里从生疏到熟练的每一天,在这里花费的经历。
她记得晚上在这里办公到极晚,被女生宿舍集体投诉,那回应信还贴在门口。当时的她还洋洋得意,写得出这么好的文章来,现在终于知道,文章再好也不能解决问题。女生,还是对团学办公室持有一种仇视的态度。
文明督导的时候,晚上要巡逻,她就躲到办公室里睡大觉,要巡逻他们去巡就好。就这样,自己还被评为校际优秀督导队员。阿风那张震惊羊城的照片,至今还贴在办公室最显眼的地方,和体育部获得的‘外大杯’篮球赛的奖杯放在一起,感觉起来是强烈的讽刺。照片里的阿风还很茫然,憋得通红的脸蛋,在镁光灯下有些惨白,对面的一对情侣穿着怪模怪样的衣服——估计就是因为这个原因,这照片虽然很出名,但是反响不大。
会议记录上,干事严格的记录,包括开会中间说的种种笑话都记录在案,晓安花了一个下午的时候,看完了。笑的最后腰都直不起来。
学校学生会大张旗鼓地开始招新。
首先是干事招新,大家把目光都放在了即将分开的商学院里,知道这里大把人才,因为学院分流的原因,无用武之地,学校学生会各部门纷纷宣传自己的优势优点,不出所料的,依然是外联部最吸引人,同宿舍的LILY终于如愿以偿地进入校学生会外联部了。
其次是委员招新。包括商学院各个学院选派上来的候选人名单,再加上自愿报名的同学,估计也有一百来人。
小叶原本就是校学生会秘书处的,自然而然就想参加学校的选举。
“晓安,你参加吗?”小叶问晓安。
“参加校学生会的选举吗?”
“你是说换届选举吧?我不参加。”晓安摇头。
“那等我们学院并入财经学院后,你还继续去参加财经学院的选举吗?”
“不参加。”晓安继续摇头。
“哦?”小叶没有想到,“为什么不参加?我听师兄师姐们说,很少有人不参加的啊。一般当上了部长级别以上职位的人都会继续干下去的。”
“呵呵……我突然发现自己不适合做这样的工作。”晓安并没有很详细地解释。
“怎么会呢?”小叶困惑,“晓安做得很好,很周到啊。”
“那只能说明我是天才,懂吗?并不说明我适合做。我想换换环境,当秘书长的一年,太搏命了。整个人虽然成熟了很多,但是眼界狭小,并没有能够真正的融入大学生活。你看班上的同学,坦白说,一半以上我都不认识,都是因为工作的原因。”
“是吗?”小叶若有所思。
“而且,我想尝试不同的东西。去学学跳舞啦,打打工啦,或者写点小说之类的。大二我们还要考英语四六级,真害怕自己应付不过来。”
“按你这么说,那我也不应该去了?”
“错了,个人有个人的看法,你要去,就不要受我影响。说起来,我还是外大学生代表呢,到时候还要给你们候选人投票。好好巴结巴结我,我那神圣的一票就投给你了。”
“去你的。学生代表要都和你这素质,我们学校的民主集中制就无法实现了。”
“是吗?”晓安很惊讶,“原来我这么伟大,关系到学校的民主集中制是否能够实现啊。”
“你你……”
“我我。”晓安嘿嘿地笑了起来。
“书记有什么事情?”
“是这样的,学校学生会评选校际优秀学生干部,根据考察,我们一致认为晓安你是合格的,符合标准。”
“是吗?那我就被选上了?”
“对,这是资料表格,回去填一下,然后跟你一寸照片交上来。”
“嗯……谢谢书记。”晓安挺高兴,不过又有些不是滋味,那些还在布置舞台的干事们,可比她这秘书长辛苦多了啊。
“对了,还有一件事情,麻烦你去办一下,要评选院级优秀干部,每个部门三个人,你急得回去找部长说说,把名单交上来。”
“好。”晓安点头。
“这件事情记得办好来。可以奖励一下干事们。大家这一年都辛苦得很。”
“嗯……书记,你们下半年也转到财经学院吗?”
“我们?”书记摇头,“我们已经转到国际学院去了。”
“就是留学部?”晓安惊喜地叫了起来,“书记,要是我以后要留学,或者留学方面有什么问题,你一定要帮忙啊。”
“我知道啦,你商晓安就喜欢贪人便宜。”书记笑着骂她。
“嘿嘿……”
“想出国吗?”
“嗯……主要想去外面读研究生。国内研究生时间要三两年的,太长了,我想去英国读一年硕士研究生回来。”
“年纪轻轻就这么有志气啊?”书记笑她。
“切!年纪轻轻不能有志气?你也不过大我四岁而已。装什么老?”
“我有装老吗?”书记无语。
“不过说起来,晓安……”
“嗯?”
“你究竟为什么不参加校学生会的选举呢?”
又来了,这问题。
“嗯,主要是我觉得不适合参加学生会的工作。”
“没有啊,我觉得你的工作做得很好。”
一模一样。
“我做得好并不等于我适合做吧?我想做点别的事情。”
“噢……”书记点点头,突然又问,“不参加财经学院的选举了吗?”
“都说不参加学生工作了啊。”晓安勉强笑着说。
“嗯……可是,晓安哪,做别的工作和做学生工作不是大同小异?”
“会吗?”
“我有这种感觉。”
“噢……”晓安点头,心里想想也是,有些工作不是也差不多吗?“但是,地方不同,经历不同,感觉起来还是不太一样的。而且,老师,你也是知道的,几乎所有的人,目前成为团学委员的人都认为自己应该继续做下去才是真理。我不想相信这个真理,所以我不做了。”
“哦?为什么这么说?”
“你看我们学院十三个团学委员中间,除了我都去竞选去了,虽然有两个没选上,但是绝大部分都继续做这样的工作了,我相信别的学院也一样。”
“对了……”书记突然想到了什么,对晓安说,“财经学院的主席问我要你电话号码。”
“他要我电话干什么?”
“说是看了你的文章,觉得各方面能力很强……”
“给他做小秘?”
书记“噗哧”一声笑了出来,“当然不是。不过具体的我也不清楚,你到时候和他联系吧?”
“我不和他联系。我说了我不做,就真的不做了。”晓安有丝恼怒,“老师我跟你说了这么久,你都没听明白啊?”
“我知道了,知道了,你别生气。”
“我没有。”晓安瞪了他一眼,“我回去总结优秀干部名单了,星期一给你。”
“好好。”
“还有事情没有?没有我走了。”
“没有了,没有了。”
“那我走了,老师拜拜。”
“再见。”
“终于明白,为什么大家都要拼命竞选了。”晓安欲哭无泪,“原来民众的力量,是最大的力量啊。”
“晓安——”
“晓安——”
“晓安——”
“哇哇哇……让我死了算了。”晓安好不容易回到宿舍,差点没哭出来。
“怎么了?”小叶正在优雅地做面膜,看见晓安进来,“这么狼狈不堪的样子。”
“有没有搞错,我不竞选管他们什么事情啊?老要问我,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
“你自己听了百八十遍,人家才问了一次而已啊。”
“哼……”晓安冷笑。
其实,没有了权力,晓安还挺不习惯的,平时在别人头上作威作福惯了,马上就要什么权力都没有了,就好像那落魄的贵族地主,难受得很。
没事情的话,下学期,怎么都要找点事情做吧?晓安这么想着,准备上英语口语课。
下楼的时候,在通知栏上看到了勤工助学的招新公告。
旁边贴了一张小小的广告。晓安顺眼就看过去。
《小小云山居精品店招店长》
本店属于勤工助学中心隶属范围,但是有自己的店面和独立运作。现在招收店长一名,副店长两名。
喜欢精品吗,喜欢享受淡雅的生活吗?加入我们云山居吧。我们给你一块小而美丽的天地。
真的是小呢,广告都这么小。晓安估摸着,那店长副店长也就是叫着好玩,副店长下面保准没人了。
去试试吧?晓安看了下时间,是在最后那台晚会后一天。心里就高兴起来,正好一退位就找新工作啊。不过,她并不在意是否选得上,反正试试而已,可以做就做,不能做也无所谓。
英语口语照旧是一节宽松到不行了的课。
上完课了,大家正要一哄而散。
“同学们,同学们等一下。”班上团委的组织委员说话。
没人理他。
“等一下啦!”他吼,声音没有蚊子大。
不过应该是大家可怜他声音太小,都留了下来。
“这个,因为今年的‘科技文化卫生三下乡’活动,学校不统一组织,由自己投标。如果学校觉得你的方案好的话,就会录用。我和班上几位干部商量了一下,决定我们班自己搞一个队伍。现在招收十五名队员,已经有五个了,如果想报名的话……”
下面举手的一片。
“嗯,那个,我先介绍一下我们的情况。”组织委员有些尴尬。
“他叫什么名字?”晓安悄声去问阿苏。阿苏转过头来,嘴里可以塞得下两个鸡蛋,“你不是吧晓安,太过分了你。”
“你说不说?!”
“阿敏。”
“嗯。”晓安点头,继续听阿敏介绍情况。
“我们即将去的地方,是茂名市鳌头镇,这个地方,经济非常落后。”
“有多落后?”下面有人提问。
“我这样说吧,就讲一下我们打算住宿的地方。”阿敏清了清嗓子,“我们住在鳌头镇鳌头村委会二楼,该楼是六十年代修的土楼,基本属于危房了,男生一间房,女生一间。没有厕所……”
“哇——”
“没有洗澡房。”
“哇——”
“可以这么说,附近什么房子都没有。”
“哇——”鬼哭狼嚎的声音。
阿敏无奈地问:“你们哇什么哇?”
“配合你嘛!”下面从善如流。
“哼。所以,下面还有谁想去的?”
举起的一片手都倒下了。
“我去。”晓安举手,“记得加上我的名字。”
“你确定了?”
“我当然确定了。”晓安点点头,“做点事情都没什么问题吧?”
“晓安,你为什么要去?”回到宿舍之后,大家都奇怪地问。
晓安也很奇怪地回答:“为什么不可以去?你们露出这种表情干什么?我不过去锻炼锻炼而已。”
“那里很艰苦。”
“我知道啊。”
“三下乡到底什么意思,你先告诉我。”
“我估计也就是下农村宣传一下各方面的科学知识,调查农村现状,然后写一份报告出来。”
“哦。”
“哦什么呀?”晓安换了一身衣服,上面印着大大的三个字——商学院。正准备走,手机响了。
“喂?我是商晓安。”
“喂……亲爱的……”邓冰在对面甜蜜蜜地叫。
晓安笑骂了他一句,“要死啊你。”
“讨厌,人家看不到你才会死呢……”
“哼。师兄,你现在比以前变了好多。”
“人家现在知道怎么追女孩子了嘛。俗话说,烈女怕缠郎。”多缠你,我就不信你不答应。这是安子教的。
“……无赖!”
“怎么都好。亲爱的,人家好想你哦。”
“才半天没见……”
“五个小时。”
“……我今天晚上要工作啊。”
“是你们学院那台晚会?”
“嗯。”
“那你好好工作哦。人家在家里等你……”暧昧的语气。
“听你像家庭主夫啊。”
“嘿嘿嘿,过奖过奖。”邓冰一点都不谦虚。
“哼!我走啦!拜拜。”
“祝你成功。”
晓安笑着合上手机。
“今天晚上是咱们学院最后一场晚会,记得来看,我先过去了。”她对宿舍里的朋友们说。
“好。”一群八卦女说,“你记得恋爱也要成功啊。”
“滚!”
晓安出去的时候,还是五点多,天亮得很,小跑着从校园里的斜坡上穿过,然后走过开满紫荆花的校道,从静静流着的相思河畔悄悄地离开。
那样的时候,其实是伤感的。
今天的最后一场华丽,就是给自己的过去道别,和商学院道别,和自己一直很得力的伙伴们道别。
仙杜瑞拉最后的舞蹈吗?
晓安有些想笑,又有些想哭。
到的时候,微雨正在和一个男生说话,看见晓安来了就问:“有文曲星吗?”
“要用?”
“他今天晚上主持,好像有几个外教要来,拿个文曲星备用。”
晓安把自己的文曲星递过去,不放心地加了一句,“一定记得还啊。”
微雨很阿莎力地拍拍晓安的背,“你放心,没了我赔你!”
男生呵呵地笑了起来。晓安却有些糊涂,微雨做什么担保,要赔也是这男生赔吧?
“那哪,晓安,这签到本子漂亮吧?”微雨笑眯眯地递上来一个红得刺眼的签到本。“我和你说,你就让几个干事等在这里签到,然后我调外联部的人过来帮你撕票,就差不多了吧?”
晓安点点头。
“还有……”
“不是有工作餐吗?”
“……”微雨愣了一下,“我就说你怎么今天特别积极,原来就盯着那份工作餐啊?”指了指拐角那里,“拿两份过来,加我一个。”
“你参加了学校那边的竞选吧?”吃饭的时候晓安问,“结果怎么样?”
“还勉强,目前是学校学生会常务委员会副执行。”
“那是什么东西?”
“就和学生会副主席差不多的意思。”
“哦,那生活部那个呢?还有实践部部长?”
“一个还是继续做生活部部长,一个已经成了学校学生会学习部长了。”微雨笑眯眯地回答,“文娱部部长现在在法学院做了副主席,还有……”微雨挺高兴地在叙述着一帮同事们的成功。
“哦……”晓安点点头,继续吃饭。
“怎么了晓安?”
“嗯,不知道为什么,虽然明明是自己决定好了不参加竞选的,现在觉得有些后悔了。”
“说起来,我还不知道你为什么不参加竞选呢。”
“哎,别提了,我都回答过一百多遍了这问题。”晓安苦恼地喝了口汤,“我就是想换换脑子,个个都要想得特别复杂。”
“换脑子?”
“我不想让一件事情变成理所当然的。”
“嗯?”
“我当个秘书长,拿着权利都觉得特别有味道,而且乐此不疲。现在马上退了,才发现没了权力特别不习惯。我不想自己让自己觉得拥有权力成为必然的。如果我现在就握着这么小小的权力舍不得割舍,除了社会不是更加无法割舍自己的权利欲望吗?”
“嗯。”
“其实开始我没想到这点,现在马上下来了,才发现旁观者清啊。”
“的确有这种感觉。”微雨吃完饭了,站起来,“晓安说得有道理。”
“等等。”
“做什么?”
“顺便帮我扔饭盒,刚可是我给你拿的饭。咱俩扯平了。”
差点把微雨活活气死。
“您好,请出示您的请柬。谢谢,请过来签到。”
呼啦——嘉宾看也不看在本子上留下一个大大的“桃符”。
晓安头顶直冒黑线,这谁呀这?他当别人万能的是不是?一查就查到他名字啊?
“你们看看是谁?”晓安一甩手,大有老娘不干了的意思。
两个干事赶快围过来,“这、这好像是……李,什么,东?”
“李国东?”
“好像是,找找……有了,信息学院的学生处主任。”
手机响了,一接,是后台的微雨。
“晓安,怎么样,现在七点半,来多少嘉宾?”
“九个。”
“都有谁?”
“我怎么知道啊?那嘉宾写字比我还难看。你干脆让主持人开幕的时候问一问,下面哪位嘉宾没有到场的?请举个手。”
“哈哈哈哈……”微雨开心地在那边笑着,“你都这时候了还有心情开玩笑。快点报名单。”
那边两干事的辛勤劳动已经完成。晓安拿过来,一个一个地念给微雨听,然后核对了一次。
耳边,开场的铃声响了。
刚刚好赶上,大家都不约而同地松了口气。
晚会办得很成功,笑声一片高过一片,掌声一次激烈过一次。
后面的布景果然带来了大量的反响,甚至在一定程度上成了晚会的主色调。
晓安一个晚上都没有坐下过,一直站着维持纪律,不过她还算好,后台那些催场的,拉幕的,搬道具的干事们,连这台晚会长什么样子都不知道。
观众的激动一直维持到整台晚会的结束。
最最受冷落的,是晓安这些幕后工作者,然而看到这样成功的结果,晓安的心总算是踏实了下来。
留下来清理好会堂,已经晚上十一点了。
大家都打散了,跟着自己的几个下属都不见了。晓安提了一包道具慢慢一个人走,走着走着,突然停了下来,眼前一片模糊,要哭了吗?她慌乱地擦擦眼睛,四周,似乎没有人呢。
“咳。”咳嗽了一下。
“哭了吗?”有人问她,她惊讶地抬头。
“师兄?你怎么在这里?”邓冰笑着站在面前,接过那包东西。
“我代表学校学生会过来看演出啊。”邓冰对依然发呆的晓安说,“今天晚上真的很好。非常漂亮。”
“是吗?”晓安笑了起来,“有多好呢?”
“没有延误,没有迟到,没有失误。这是今年我看到的最好的表演。”
“你说回光返照估计都很贴切。”
“呵呵……”
晓安去看笑着的邓冰。
她喜欢他的眼睛。轻轻眨动,会笑,睫毛也跟着扇动。好像蜻蜓的翅膀一样。
“看我看呆啦?”邓冰在她面前挥手。
“去!”
“哈哈哈……”
“师兄……”
“嗯?”
“我长得并不好看。”
邓冰“扑哧”一声笑了,“我也并不英俊呀。”
“你的眼睛好看。”晓安说。
“晓安的心很好,人很好,懂得开心,又有能力,恶劣起来也让人高兴。所以我喜欢你。”邓冰听了晓安的话,用力眨了一下眼睛,把晓安逗笑了。
“其实很奇怪,你究竟是什么时候喜欢上我的呢?”晓安真的很奇怪,自己长得又挺抱歉的,还让师兄喜欢上。
“很久以前。”邓冰笑着说,“大概在你参加商学院团学委员竞选的第二轮面试的时候。”
“啊?”晓安愣了一下,“那时候,你也在场吗?”
“我当然在!”邓冰皱起眉头,“你不是又不记得了吧?”
“呵呵呵……”晓安尴尬地笑。
“当时和你们学生处主任一起面试你的,不就是我吗?!”
“是吗?”晓安回想,勉强有点印象,“原来是你啊。”
“当然是我!”终于,邓冰又被激怒得跳了起来,捏着晓安的脸蛋猛吼:“商晓安,商晓安!你这个笨蛋,大笨蛋!”
“不要捏!”晓安躲着,“痛死了。”
“不捏也可以。亲我一个。”邓冰又开始不正经了。
“不要。”
“不要就让我捏。”
“不给。”
“捏还是亲。你自己选。”
“……”晓安被气得无话可说。
“哈哈哈……”邓冰在恶劣地笑。
走到阴暗的地方,她突然踮起脚尖,在邓冰的脸上,快速地亲了一下。
邓冰捂着脸,化石一样站在那里。晓安,好香。
“喂喂,师兄,你不是吧。这么青涩,我只是啵了一个哦。”
他回过神来。笑了,看着晓安在前面光亮处等着自己,问她:“你怎么这么香?体香?”
“不要把我想得那么完美。”晓安笑了起来,“是驱蚊水的味道,我刚被蚊子咬了一下,涂了点。”
“……”邓冰意识到,他们俩的道路还很艰苦呢。
“怎么说都亲了我一下。你要对我负责……”言情小说都是这么写的。
“嘎?”
“做我女朋友。”
“……”
“好嘛!”
“……”
“好不好?”
“……”
伤感的六月是以结业考结束的。
今年的晓安,比去年年尾的时候,考试要镇定得多,也拿手得多。
这个时候的晓安,也比去年的时候成熟了许多。
我们关于晓安的故事,也在这里就要告一段落了。
不过,咱也要把那些人人事事交待干净些再走。
宿舍里的三对恋人,还是和他们的男朋友之间保持着比较稳定的关系。
至于剩下的几个人,小叶还是照样受欢迎,据说追她的人里面最新加上了商学院原来那学生会主席,不过也没有例外的被三震出局。
小叶经常说的一句话是:“初恋,最美啊。”或许她依然无法忘记那个复合了三次的男朋友,互相相爱又互相无法容忍吧?这或许就是她和他之间的矛盾了。不过,两个人最近又有复合的希望。
小叶在竞选中也获得良好的成绩,目前是学校学生会秘书处办公室副主任。整天忙得不见人影,就好像当年的晓安一样。
LILY一直在恋爱问题上比较冷淡,不久前邀了一帮人去香格里拉,说是要在旅行中寻找传说中的爱情。让大家呕了半天。
她当上外联部的干事之后,见钱眼开的情况越来越严重,小气吝啬也非常的恐怖。“没办法。”别人问她的时候她这么回答,“外联部穷嘛!”
国美成为学校校刊的外联部部长,终于圆了她一个进入外联部的梦。一个月还有二百多块钱的工资可以拿。天天回到宿舍就炫耀她的钱,人民都对她这种行为深恶痛绝。
了了班长还是和以前一样喜欢看通告栏。
小周本来是副班长,在一次组织活动中做得不好,引咎辞职。
在《氓》中扮演大反派阿杰和晓安一起参加了三下乡活动。
小兵考上了中山大学……
晓安偶然也会碰到草根,草根通过打CS,看上了男A楼里的一个长得很秀气的男孩子。两个人在一起的时候,都不知道哪个是男哪个是女。草根随着技术的提高,也不再去网吧打了,自己存钱买了台高配置的电脑,整天窝在宿舍里打。晓安去过她们宿舍,那整个儿一糜烂,乱得也没办法形容,说狗窝都抬高了她们宿舍的地位。
晓安对那天微雨为那个主持人担保归还文曲星的事情很困惑。直到有一天在图书馆前面经过的时候,看到穿着淡绿色衣服的微雨和那个男生手牵手慢慢地走着,才恍然大悟。小两口子不分你我啊?
最出人意料的是,竟然让晓安看见当时追小叶的那个小萱和原商学院组织部部长走在一起了。两个人卿卿我我,如胶如泥。
英语口语的老师,要去带别的班级了。大家都很舍不得,然而没有办法。大学里这种变幻,似乎在告诉自己,社会也是这么的无常变幻,没有什么是永远不变的。
书记后来也见过两次。他完全投入到国际学院的工作当中去了,对留学工作十分狂热。
晓安的优秀学生干部的证书发了下来。一年来的辛苦全在这里头了。既然做到了最好,也就不用继续做这份工作。晓安当时的想法估计是这样的吧。
晓安那份工是肯定打不成了,转而在学习上准备努一把力。报了全国计算机二级考试,虽然连VB是什么东西都不知道。
接着参加了辅修专业的选报。准备在未来的两年里多学一门《工商管理》,说不定到时候考出个MBA来呢。
接着放假了,晓安就天天在家学习英语,为了应付下半年的英语四级考试。
手机传来新闻联播的主题曲。晓安在老爸老妈怪异的目光中拿起电话。看了一下号码,是自己不认识的。
“喂,请问那位?”晓安最烦这种电话,不是打错还是打错了的。
“喂喂!晓安吗?晓安晓安晓安——”对面立即传来兴奋的尖叫。晓安的耳朵几乎都给震聋了。
“你是谁啊你?那么大声干什么?虽然我知道我是很有名气,也很受欢迎,但是还没到需要这么兴奋的地步吧?”
“晓安晓安——”那边还在尖叫,“我是阿棠,我是阿棠啊。”
“阿棠?!”晓安一愣,脸色都惨白了,“那再见!”
“啊啊啊啊——晓安!!!你干什么,准备挂我电话?你好无情啊!”
“你从英国给我打什么电话?而且还打手机上,你不知道电话费很贵的吗?你这一分钟就要我几十块钱没有了。”
“我放假啦。我回来了,晓安。我在国内。在东莞。”
“啊?回来了吗?什么时候回来的?”
“前天到的香港。昨天早上就躺在自己家里舒舒服服地睡觉了。”
“阿棠啊,我说。”
“嗯?”阿棠很兴奋,连晓安都可以感觉到。
“你走的时候,上午才告诉我要走。你回来的时候真有进步啊?回来三天才告诉我回来了。出国长见识了是不是?”
“呵呵呵……我忘记了啊。兴奋得忘记告诉你了。”
“我不信。”
“真的啊,回来了就大吃了一顿。英国的饭菜好奇怪,都吃不到正宗的中国菜。”
“你去英国吃什么中国菜?”晓安简直要为阿棠的智力惋惜。
“我现在就在吃,在天天涮羊肉这里,来不来?”
“你请客?”晓安问。
“嘿嘿嘿,晓安还是没变嘛。当然我请客,过来过来,这里的肥羊火锅很好吃的。”
“那好,我二十分钟之内到。”挂了电话,晓安拍拍屁股。
“妈,我中午不在家吃饭了,有点儿。”这“有点儿”的意思,就是有地方吃饭。
“哦,好,我知道了。你去吧,回来的时候小心点啊。”
“嗯。爸,开车送我去天天涮羊肉,我要二十分钟之内到。”
“你老把我做你司机啊?”商爸没好气地说。
邓冰师兄在暑假的时候,找了一份企业里的工作,忙碌的学习经验,也挣一些钱。虽然忙碌,却一直和晓安保持着联系。告诉晓安,公司里谁和谁勾心斗角啊,谁和谁有什么关系啊,报表怎么做啊,东西怎么卖啊。听晓安说,在农村住在危房里,吃动物油炒的菜,去收割,种水稻,调查,宣传科学知识……
“我对自己有信心,我不会放弃。”是他经常对晓安说的话。也是晓安经常对他说的话。
晓安会拿着手机偷笑,也会想念起阿米,她不知道,如果阿米能够像正常人一样生活的话,如果阿米还在的话,是否也和邓冰一样的温柔和纵容她。
后来,她也和他谈起阿米。
“他是我的好朋友,或者超越了朋友吧……”
“你喜欢他?”
“我不知道。我的确很喜欢他,但那时候我也只是孩子,他也是个小孩。后来分开了,一直没有见面。”说起这个的时候,晓安的眼神有些暗淡。
“为什么呢?”
“嗯……”晓安托着下巴,想了想,“那似乎是一种约定,虽然从来没有互相说过,他有心脏病,他并不希望我看到他最虚弱的时候,我也不想打破多年来残存的一点对他的影像。”她笑了起来,“或许你可以说我比较胆小,但是如果我看到他……”
“怎么样呢?”邓冰见她久久没有再说下去,忍不住问。
“我……”她并拢双腿,把头埋进去,“我会哭的。虽然他的信里总是没有明确说过他的情况,可是我知道他一定很痛苦也很挣扎。我会哭,我会忍不住哭起来。可是……他最后还是不在了啊……我都几乎忘记他的样子了。”
那天是晓安从农村回来的第二天,她的皮肤被乡村的阳光晒得金黄,露出了健康的活力,头发长长地披在肩膀上,偶尔随着风动一动。
邓冰坐在她的身旁,看着她倔强的颤抖,直到她无声的哭,没有一刻像现在这么怜惜她,没有一刻像现在这么贴近她的心。他伸手,轻轻地从她肩膀上环绕过去,轻轻地让她靠在他的肩膀上,轻轻地在她的秀芳中印了一个吻。
她察觉到了,抬头看他,眼睛里还有泪水,满脸通红,结结巴巴地说话:“我、我不懂……”
他笑着,无奈地叹息:“我也不懂。”
有些事情啊,晓安不懂,阿米不懂,邓冰也不会懂呢。
大概在这封信收到三天之后,晓安就收到了阿米的母亲寄来的包裹。挺大,也很重。打开来,里面整整齐齐地放着一百多本《科幻世界》,没有一本漏下。每一年的,用薄膜包好,上面贴了标签,放在一处,清晰可见。那是阿米为她积累的宝物。
晓安拆开一个来,是九五年的。里面的纸张有些发黄了,但是没有发霉,整套书都保持着一种干燥整洁的感觉。放在鼻子边上闻一闻,还可以闻到,淡淡的山谷灿烂的阳光的味道。
那一瞬间,似乎时光倒流了,一切都回到过去。
晓安还是个孩子,每个月的第十天就等在书报亭前,等着《科幻世界》上架。家里没有钱,买不起,就站在那里看,看久了还会被卖报纸的大叔斥责。只有一天看几分钟,看几分钟,也把整本书都看完了。
清晨的时候,山村的太阳,刚刚从树枝间挣脱,灿烂地展开自己美丽的光辉,静静撒在这片贫瘠的土地上。
“晓安!晓安!”半大不小的孩子们,使劲踮起脚尖,握住从车窗里伸出的手。
“晓安!晓安!”他们有些开始哭了,用脏兮兮的手背擦着泪水,“去了广东,不要忘记我们啊!”车上的女孩已经说不出话来。
“晓安,晓安!阿米他发烧,不能来了。他说会和你写信的!”
晓安,晓安……原来当幼年的伙伴牵着她的时候,她的双手也同样紧紧握住他们的手。她的手,从来都那么牢靠,从来都没有放手。就害怕一放手,自己坚持的信念,拥有的乐观,都轰然倒塌。
她原来也只是不肯放弃梦里的桃花源。
商晓安还是商晓安。
商晓安就是商晓安。
快乐的、悲伤的,乐观的、忧郁的,冲动的、冷静的,恬躁的、沉默的,幽默的、严肃的,迟钝又敏感,自恋又自卑,充满希望又无法寄予希望的,都是商晓安。
她可以笑可以哭,可以对未来抱有不切实际的希望,可以和父母要钱时问心无愧,可以让朋友请客时大大方方。
她办事情干净利落,有时候又迷迷糊糊。和别人吵架了先责怪自己,可是吵起架来,比谁都狠。
有时候她特别保守,连最基本的东西都要循规蹈矩,有时候又开放到难以置信,绝对不愿意做些什么老土的东西。
有时候她会觉得,自己的生活太过丰富多彩了点。好像一场戏,自己做主角的戏。活着根本就是一场戏,她只是电影上裁减下来的一张照片而已。
晚上睡不着的时候也会胡思乱想,上课枯燥的时候也时刻准备发白日梦。
保守着一点点的秘密,当作珍宝。
商晓安是矛盾的,却意外的统一。两种极端的东西在她的身体里流窜。然而,这样的她才是真实的她,才是内在的她。
快乐的时候就快乐,悲伤的时候就悲伤,需要行动的时候就立即行动,能够睡觉的时候为什么不睡觉?
商晓安追求的,也不过是自由两个字而已。
在这千奇百怪的世界里,学着让自己活得开心一些,活得自在一些。就是商晓安的完全的人生哲学。
来,准备好了吗?
和我一起,踮起脚尖,慢慢伸出左手,仰起头,用左手的食指按住右边的鼻孔,深深的,再深深地呼吸一口空气。这次应该感觉到了吧?那纯洁的,无辜的,清澈的空气。每一个人必不可少的空气。
让我告诉你吧。
那商晓安一直呼吸着的,自由的空气……
—全书完—
后记
有人问过我,为什么要削尖了头往作家的队伍里钻。
为什么呢?
我其实也不是很清楚。
开始写文章是在有了网络这种东西之后,其实坦白说,就是近半年左右的事情而已。看到别人贴上的文章,自己就有一种欲望,想尝试一下,让别人读读我的小说,也让自己知道到底自己的东西算什么。所以,就成了一个完整的bloger(博客)。开始一天写一千字,贴上去,就蹲在电脑前面,等着有人来看我的文章,等着别人给我回帖,等着自己的分数往上加。然而不久就悲哀的发现,自己的文章没人看。
后来我就开始认真写了,留心别人是怎么写文章的,为什么别人比我写的好,我的文章是什么水平的东西。然后我才发现,自己在写作方面似乎产生了一种直觉,又或者是一种热情吧。当我打字的时候,我不知道为什么会特别的快乐,特别的专注,特别的兴奋。当我把脑海里所想的东西变成文字的时候,才觉得有一种新的生命力呢。
因为这样,后来看的人很多,我就坚信自己的文章写得前无古人后无来者,天上地下独一无二,兴冲冲地投了。
咳……
我不是天才,但是幸好我还有热情,如果这次依然是面对失败的命运,我并不会退缩。我所想要的,只是对自己写作水平的一个肯定而已。
那么,不管如何,我告诉大家,写作是无与伦比的快乐,也感谢可以看完这个据说是真实的故事。
谢谢。
下次再见。
2004年9月13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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