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后放心,”萧辰琰郑重的开口:“为人子者,儿臣定会保住母后的性命,在所不惜。”
方太后被萧辰琰的一番话怔住,慢慢坐回高位,久久不语。
大约一炷香的功夫,阎泽辰等人抬着已经去了半条命的萧辰瑨出现在太后殿的大殿内。
看着已经奄奄一息的萧辰瑨,萧辰玥差点哭晕了过去,还是沐梓言牢牢环住她劝慰,但沐梓言的眼角同样泪水肆意流落。
萧辰琰没想到许久未见的大哥,再见居然会被自己的母后折磨到这般田地。
冷冷的看了上座的母后一眼,萧辰琰开口道:“送去朕的寝宫,将太医院的太医统统传召来,要快!”
众人七手八脚的将萧辰瑨送去皇帝寝宫,太医们早早守在那里,屏退众人围了上去。
萧辰瑨转醒,已经是第二天清晨,窗外的晨光洒金殿内,温暖而美好。
曾经以为自己再也见不到这样美好的景象。
曾经觉得这样的活着不如死去。
到真的临近死亡的时候,萧辰瑨发现,自己还是想活着,哪怕不能有一个健全的人生,还是想活在这世上,见证世间的美好,万物的生长复苏,有一个家庭,一双儿女。
目光慢慢落在床榻边上趴着的人儿,萧辰瑨努力思索后,终于想起来, 此人就是他在沐家遇见的那位三小姐,沐梓言。
可是,她不是应该在东擎国沐府吗?为什么会出现在他的病床前?
是了,自己命人将妹妹萧辰玥送去了沐家,恐怕沐香君不再,沐梓言就带着人来找他了吧,到底是什么样的力量驱使着沐梓言这样的大家闺秀,愿意受他所托远赴千里呢。
萧辰瑨还没想明白,床榻边的人儿已经慢慢转醒,迷茫苏醒的眼神在对上他目光的时候,从开始的不敢置信到后来的欣喜若狂,最后变为剪不断的泪珠。
沐梓言哽咽的开口:“你醒了,太好了。我这就去叫大家。”
“大……家?”萧辰瑨觉得自己说话都有些艰难。
“嗯,“沐梓言含泪点头:“阎泽辰和我七妹,还有擎暮晔、凌天爵都在,还有玥儿,大家都在。”
萧辰瑨垂了眉眼:“让你们替我担忧了。”
沐梓言连忙摇头:“没有的事,你要喝水吗?太医说你若是醒了一定会口渴的,晚上你才能用一些流食,现在先喝点水吧。”
萧辰瑨点了点头,沐梓言赶忙起身去倒水,萧辰瑨的视线一直没有离开她的背影。
等沐梓言转过身来,萧辰瑨又飞快的将视线移开。
喝了点水,萧辰瑨又睡了过去。
沐梓言唤来宫人,低声吩咐:“去告诉他们,大皇子醒了,再请太医来瞧瞧。”
回到寝殿内,看着萧辰瑨苍白的面色,沐梓言暗恨方太后蛇蝎夫人心肠。
据阎泽辰几人说,方太后寝宫地下内的水牢寒气逼人不说,他们去的时候,水已经末到了萧辰瑨的脖子,后来才知道,这水每日都会升高许多,若是他们赶来的不及时,恐怕再见,萧辰瑨已经被淹死了。
好不容易太医行针救回半条命,却因为多日滴米未进,不能直接进食,得先用水将胃调和调和,才能用些流质的粥。
待阎泽辰等人赶来的时候,萧辰瑨缓缓转醒,见这么多人围着自己先是一愣,随即笑眯眯的招招手:“玥儿,别哭了,大哥没事儿。”
萧辰玥捂着嘴失声哭泣,眼泪砸在了萧辰瑨的手背上,灼热。
“大哥,你好点没有,有没有哪里特别难受的,太医们都在外头候着,让他们进来给你瞧瞧吧。”萧辰玥抽抽搭搭的把话说完。
萧辰瑨笑着说:“你看我都醒了,就是说话没有太多的力气,是因为几日未曾进食罢了,不用太过担心。”
阎泽辰等人也上前劝慰,萧辰玥总算止住了哭声。
沐香瑶唤来外头的太医,众人退了出去,以便太医专心为萧辰瑨诊断。
阎泽辰站在廊下,看着被太医们围坐一团的萧辰瑨,叹了口气:“好好的人,被一个女人折磨成今天这副样子。”
沐香瑶担忧的看着里面:“他不是醒了吗?应该不会有性命之忧了吧。”
“难说,”阎泽辰摇头:“方玲当年下的毒,可是直取萧辰瑨性命的,如今虽然他废了腿,终究还是活到了现在。这次将他的双腿长时间浸泡在冰冷阴寒的水里。旧疾加新患,无异于雪上加霜。”
凌天爵插话:“这方太后也太狠毒,等萧辰瑨好了,咱们一定要为他讨回个公道。”
“这伤势,多久能好?”沐香瑶问。
阎泽辰回答:“外伤若是用上上好的药材,好起来很快,但内里的伤害,恐怕得细心调养,少则三五年,多着十年也是有的,全看伺候的人尽不尽心了。”
沐香瑶暗暗叹息,女人毒起来,真的是十分恐怖的一件事情,比起东擎国的袁太后,这为方太后更加恐怖。
众人你一言我一句的讨论萧辰瑨的伤势,旁边的额沐梓言却一句话的都不说,似乎在思索着什么。
太医们经过诊断,一致认为萧辰瑨度过的危险期,性命无碍,剩下的内伤,只能慢慢调息,再没有更好的办法了。
萧辰琰一直无颜出现在萧辰瑨面前,在尚书房听完太监的回禀,说萧辰瑨醒了,立刻扔下手中的朱笔追问:“太医怎么说?”
“禀皇上,太医们说,大皇子的外伤好治,但旧疾雪上加霜,伤了内里,要慢慢调息,可调息的时日长短,太医们又众说纷纭。有说三五年的,也有说十年之久的,奴才也不知道到底哪位太医说的准确了。”
萧辰琰靠在椅子上垂了眼帘,挥挥手示意太监退下。
短则三五年,多则十年之久,萧辰琰没有想到会这么严重,在想想自己的母后当年是如何杀害先皇后,如何毒害大哥的,萧辰琰只觉得心痛。
方太后这两日在太后殿内闭门不出,听到萧辰瑨苏醒的消息愤恨不已,但万般无奈自己的儿子不愿她再做出什么伤害萧辰瑨的事情,只能静观其变。
“不过一个残废,现在还快去了半条性命,日后也撑不了什么大气。”
第三日,清早,萧辰琰求见,方太后命人请了进来。
萧辰琰一进殿内就见自己母后的脸色十分不悦,也不多说什么,行了大礼。
这种大礼,非一般场合皇帝是不会行的,方太后见亲子做出这番神态来,也不好再板着脸:“起来吧,无缘无故的,行这么大的礼做什么。”
萧辰琰缓缓起身:“儿子今日来,是有事向母后禀报。“
“何事?”方太后神情又缓了几分。
萧辰琰朗声道:“儿子要将皇位禅让给大哥。”
“你说什么!”方太后勃然大怒,几步上前,“啪”的一声脆响,方太后的手微微发抖。
萧辰琰回头,直视着自己的母后,忽然大笑起来,直到笑出了眼泪,才慢慢止住笑声。
擦去眼角的泪花,萧辰琰开口:“母后,从小到大你只对我动过一回手,你还记得为什么吗?”
方太后的思绪被萧辰琰的话带到遥远的回忆,刚入宫的自己在一次意外中得了皇上的临幸,待皇上清醒后,再没有碰过自己一次。
幸而上天眷顾,就那一次,她有了身孕,皇后贤良,并没有打掉自己肚子里的孩子,还进了自己的位份。
十月怀胎,孩子出生,是个健康的男婴,皇上为其取名萧辰琰,便再也没有过问过这个孩子。
因为生下皇子进为妃子的方玲,开始在宫中孤独的生活,唯有身边的儿子与她相依为命,方玲心里暗暗发誓,一定要好好保护自己在这宫中唯一的亲人。
那年,萧辰琰五岁,不知哪里来的宫人给了他一盘上好的芙蓉酥,萧辰琰年纪小嘴馋,接过来就要吃。
匆匆赶来的方玲打翻了那盘芙蓉酥,萧辰琰不肯,哭闹不止,方玲气急了,伸手打了年纪尚幼的萧辰琰。
到现在方玲都无法忘记,自己的儿子那时候看他的眼神,那么冰冷,那么疏离。
“你知不知道那盘糕点里有巨毒,若是你当年真的吃了那盘芙蓉酥,今日坐在皇位上的还不知道是谁呢。”方玲眼中盛气凌人。
萧辰琰苦笑:“早知今日,我宁愿当时的自己吃了那盘芙蓉酥,就不会有以后你所犯的那么多的罪孽。人都说万事源于一个贪字,就是因为你有了我,才有了无穷无尽的贪念,最终至使大哥和先皇后落得如此下场。”
“不用你来教训哀家!若是没有哀家的庇护和步步为营,你早就尸骨无存,哪里还能在后宫之中活到现在。今天你来,就是为了跟哀家说如此愚蠢之极的话吗!”
方玲恨不得一巴掌能扇醒自己的儿子,她苦心经营半生,他却半点都不稀罕。
萧辰琰眼神坚定:“朕意已决,这皇位本就是大哥的,不过是我们母子偷来的,偷来的东西,迟早是要还回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