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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第六章 惊天意外

云断躲在南宫府外,看到皇上来了,知道自己的信得到了回应,现在只要去见皇上,把一切都告诉他,就能救出公主与梦残了。

云断走上前,却被御林军挡在外面。

她取出当年在宫里当差的腰牌,御林军忙退开。云断走到会客厅外,南宫菂看到了她,走上前去对她说:“你是来等候七夫人的吗?先下去吧。皇上在此,我待会再叫人带你去见夫人。”

云断没理他,直接绕过他走到琮面前跪下,“天赐公主座下第一护卫水风清叩见陛下,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众人皆为一震。南宫菂心中有种不祥的预感。

琮上前抓住她的双肩,“你是水风清,那公主在哪?”

“等等。”北庭比笙拦住他,问:“你凭什么证明你就是水风清?”

云断拿出令牌呈上。

琮看了点点头,道:“对。她确实是水风清。公主呢,你快说啊。”

“皇上请看。”云断递上了两卷纸与一个匣子。

琮把小匣子放在桌上,打开纸张,一看之下,脸色大变,双手直抖。

“怎么回事?”南宫菂与北庭比笙一齐凑过去看。只见白纸上画着一个小女孩,十二三岁,一身华服,梳着一个小公主头,脖子上戴着一块紫玉,玉发出微弱的光芒。女孩手上脚上都戴着青色的玉铃铛。她灿烂地笑着,眼神犀利、霸道。浑身上下充溢着天生的贵族气息,长得虽娇小可人,但一看就有一股高贵优雅之气。这样的神情,这样的气势,不是随便一人就有的。果然,一旁写着“宗政淙”四个字。

琮又抖着手打开第二张纸,上面画着一个身着素雅衣裙的少妇,也戴着一身青色玉铃,长得优美脱俗,嘴角噙着淡淡的笑意,令人一瞧便如沐春风,舒坦不已,她的双眸静静地凝视远方,神情恬淡。旁边也写着四个字:“天赐公主”。

南宫菂呆了。笪奴竟会是他们找得千辛万苦的公主?

天哪!这是怎么回事?

画中这两个人,除了衣着之外,外表、神态、气势,浑身上下没有一点相似的地方。平淡的笪奴,骄贵的公主,她们怎么会是同一个人呢?任谁都不会把她们联想在一起呀。

一个是皇室高高在上的公主,一个是南宫府甘居人下的侍妾。这……怎么可能?

笪奴的画像下还有几行字:“千寻万寻,寻不到皇室千金女;千猜万猜,猜不到凤凰变麻雀。千年古玉,玉碎人未亡。昔日公主,今日笪奴。玉声水声,铃声笑声,随风而逝。竹景金琐碎,泉音玉淙鸣。淙已非当年之高贵公主,淙却是今日万乘之尊。兄曾言:‘为皇之日,封妹监国。’如今,兄已为帝玉,妹却为人妾。命否?天意否?”

南宫菂跌坐在红木椅上,神情震惊。

琮打开匣子,里面静静躺着的,正是已碎的千年古玉。

“是她、是她,真的是她!”琮大声叫着,转过头急急地问云断:“她在哪?快带我去找她!快!”

“皇上请跟我来。”云断说着向外跑去,琮紧追而去。

两张纸在半空中飞啊转啊,轻轻落在南宫菂的脚下。

南宫菂盯着它们,缓缓地弯腰,再缓缓地拾起,无语地深深凝视着画中的女子。

淙的灿烂的笑,笪奴平淡的笑,让他的心为之一颤一哀一恸。

笪奴啊,为何是你?为何是你!

琮和一大群人冲进地牢,一看到笪奴,他就站住了。

她变了好多,而且为何会那么憔悴,全无往日的气势。一身白衣裙的她站在阳森的牢房中,显得那么孑然。她就是他的公主御妹吗?

四目相接,她的眼中尽是沧桑,他的眼中满是怜惜。

他缓缓地走到她的面前,两人就那么静静地凝望着,用眼神诉说着离情。

只小他半日的妹妹呀,历尽了千山万水,终于还是找到了她,他最疼爱的堂妹。

只长她半日的皇兄呀,费尽了心思,千方百计地逃开他,没想到最终还是得回到他那里。

他们伸出手,紧紧地、紧紧地抱住对方,在相拥的那一刻两颗心都落地了、踏实了。

他终于找到她了,这惟一的心愿完成,此生该是无憾了吧。

她终于停止了躲藏的日子,找到了依靠。她的心虽已遗落,但至少身边有了亲人,累了倦了可以回家、可以哭泣。也许她早就该回家了。爹娘呵,女儿很快就会回去看你们了,黄泉下请安心吧。从此,青灯古佛,女儿愿终生不嫁,长伴父母亲的墓前。

许久,琮轻轻松开她,两手扶着她的肩,柔声问:“告诉我,这些年你怎么过的?怎么会弄成这样?为何不来找我?你过得还好吗?你难道就一点都不想我?不想家吗?”

淙心一酸,这个琮,虽然自己小时候老是欺负她,但他还是那么疼她,当年她仓促离开,他该是伤心得厉害吧。她微笑着握住他的手,“不管我过得如何,曾经经历过什么,那些都过去了,不是吗?”

“对对,都过去了,现在我们回家。”

“等等,还有梦残。”

“梦残是谁?”

“是高卷,这些年多亏了他与水风清的保护,我才安然无恙。”

“好,等回到宫里,朕都一一封赏。”

此时,云断已把梦残扶了出来。

“属下天赐公主座下第二护卫高卷,参见皇上,吾皇万岁。”

“快起来吧。”琮忙扶他起来,但见到他满身是伤,又怒又惊,“是谁把你伤成这样?还有,是谁把你们关在这里?”

“是……”淙顿了一下,说:“没有谁。”

“皇上,是南宫菂。”云断在一旁插口。

“南宫菂?”琮咬牙切齿地说,“竟然是他。朕非杀了他不可。”说罢,飞快地跑出去。

“等一下。”淙忙追上去。

南宫菂还坐在原位,望着手中的画像,一动不动。

琮风一般地跑进去,对着他就是一拳。南宫菂没闪,拳打在他嘴角,流出了一丝血。琮挥起手,又是一拳落在他胸口,边打边骂:“我要杀了你!你这该死的家伙,我那么信任你,要你找人,你居然把她关起来!我非杀了你不可!”

“琮,琮,快停下,别这样!”淙追上来拉住他。

“你别拦着我,我非杀了他不可。你让开!”说着推开了淙,琮又打了南宫菂一拳。南宫菂跌坐在地上,手上仍紧抓着笪奴的画像,眼望着画中的人儿,仿佛身边的人都不存在。他的笪奴啊,他心爱的女子啊,怎么会是个公主呢?

琮还想打他,被淙抱住,她大声地说:“他是你的朋友!”

“我没有这样的朋友!”琮急着要推开淙。

“你是皇上!”淙喊着,“你这样哪有一点皇帝的样子?”

“皇上?”琮停下来,“对,我是皇上,我根本不用亲自动手就能把他杀了。来人哪,把南宫菂给我拉出去斩了!”

“不要!”淙挡在南宫菂的身前。

“皇上请开恩。”北庭比笙忙跪下求情。

“不会开恩!”琮气急败坏地说,“谁求情都一样!”

“如果是我呢?”淙说,“如果是我向你求情呢?你也不肯放过他吗?”

“淙,他那么对你,你为何要为他求情?他欺负你,我帮你报仇不好吗?你不要阻止我了,我实在咽下不这口气!把他拖下去斩了!”

“遵旨。”侍卫上前欲拉他出去。

“住手!”淙喝住了士兵,转过身来面对着琮,冷冷地开口:“我已经怀了他的孩子,你难道忍心看我的孩子没有父亲吗?”

“什么?!”所有的人都震住了。

南宫菂猛地抬起头,呆呆地望着她。

“可是……”琮开口喃喃地想说些什么。

“没有什么可是的。”淙的声音干净利落,伴着清脆悦耳的玉铃声一起响起,“当年,你的父皇抄了我的家,害死了我爹娘。如今,你要把我的孩子的父亲也杀了吗?你一定要对我们家赶尽杀绝吗?那为何不干脆先杀了我?”

琮急急地要解释:“淙,不是这样的……”

“别说了。你放了他,我就跟你回去,做我的天赐公主。你要杀他,那从今天起天下也没有宗政淙这个人了。我可以马上死在你的面前。”淙的话非常坚决。

大厅一阵寂静,没人开口。

好一会儿,琮长叹一口气,“我就知道,当年的事对你伤害极深。这么多年来一直都找不到你,我知道一定是你存心躲着我。我总是在想,等找到了你,一定要好好弥补你,如今看来,无论我做什么事都无法消除你的芥蒂了。当年之事,父皇确实有错,但是他把事情查清之后,不是马上就放了皇叔,让他恢复爵位了吗?”

淙的眼锐利地直视着他,“在他无罪开释的同一天,我爹娘同时殉命,谁知道他们是死后被开释还是出来后才死的。而且,你认为对于一个曾被抄过家的人来说,这些有意义吗?不管我爹娘现在是有罪之身还是无罪之尸,曾被抄家、进过天牢、是一个死囚犯,这总是事实吧?”

琮大震,无语以对。

“我在一夕之间经历过了从天上摔到地下的痛楚,这种痛楚是那么简单能被你一句‘弥补’就能消除或忘却的吗?你要我如何不去介怀自己没能见到父母亲的最后一面的遗憾?”

“我恨透了皇室的无情与残忍。本来我打算这一辈子都不再踏进京城一步,我不想再回到那么冰冷无情的地方,不想空对着父母的坟墓痛哭。只是……”她顿了一下,“只是这一次我已经别无他法,我可以对自己的选择无悔无怨,但是梦残与云断不能啊。他们一生跟着我受苦受难,现在好不容易成亲了,我不能再连累他们了。”

直到此刻,南宫菂才知道梦残是云断的丈夫,而非淙的情人,他对她的保护只是因为他是她的侍卫,保护她是他的职责。同时他也知道了,这么多年来,她的心有多苦,她用平淡掩盖了自己的悲伤,让他误以为她是一个生性淡然、无求无欲的女子。其实她并非全然无求,她需要一个怀抱能够给她温暖,也需要有人可以让她无所顾忌地倾诉自己心中所有的哀、所有的痛、所有的苦、所有的孤独、寂寞、所有的无可奈何……南宫菂心疼地望着她,怪不得自己始终得不到她的爱、讨不到她的欢心,原来这七年他一直都不知她的心思,没能了解她的过去,自然就得不到她的认同,得不到她的以心相许。

琮也在看着她,她的眼里有太多的沧桑。这些年,她过得并不快乐吧。

“好,我答应你,不杀他。”琮看了一眼一直专注于淙的南宫菂说,“但是,你必须马上跟我回去。”

淙点头。

琮走过去,拉起她的手,头也不回地走了。

她要走了吗?南宫菂猛地转过身,看着她走出厅门、走出中门、走出府门,登上马车,然后就在众人拥护下浩浩荡荡地离去,在他的视线里消失了。他的笪奴,他心爱的女子,就这么走了,走出他的家、走出他的生命。从此,她是公主,他做商人,再也不会有任何的瓜葛。

他突然想起有天晚上,那时她还是他的人,他问她是否愿告诉他她的身世。那时她说的话又在耳边响起:“我随时都可以告诉你,但,爷,我告诉你了,你准备好怎么接受了吗?现在我是你的侍妾,可你不担心知道我的身份之后,我于你,什么都不是了吗?”是的。他现在知道她为何会那样说了。她是公主,是金璧皇朝惟一的公主,而他无官无爵,怎么留得住她?留不住呀……现在,她于他,确实什么都不是了……

他还记得,她说如果没有意外他能留得住她一辈子。现在想起,这一切就像梦一样。如果她不是公主那该多好,那也许他们就能一生在一起了。

即使两人不成亲,但只要她在他的身边,就已经足够了。她会是他惟一的妻,而他则会是她惟一的夫。然而现在这一切都迟了呵。

他深深凝望,府门早已关闭,那厚厚的大门,阻挡了他的视线,也隔开了他与笪奴的关系。走出这大门的她是天赐公主,而在门内的他,还是原来的南宫菂——一个爱上公主的平凡男子。

隔日清晨,南州皇家驿馆

淙身着一件薄如云烟绣有有金黄色茱萸花的细罗裙,上身穿一件宝相花盘凤扣的烟绢长裳,肩上披一件粉色的软纱罗,衬着她的肌肤,远远望去,就像裹着烟雾一样。宝石金步摇、白凤玉钗、珍珠流苏装扮起一个雍容华贵的皇家公主。

淙坐在盘金葱绿彩乡锦帐幔的软榻上,环顾着她居住的富丽堂皇的寝室,心里有着满满的感慨。这还只是皇家驿馆,要是真回到皇宫,那及目所至该都是金壁辉煌的吧。她皇兄又把她带回以前的奢华。只是,人能回到故时的环境,心还能像儿时那样无忧无虑,那么纯真吗?

唉。

淙走到妆台边坐下,看着镜中的贵妇,有些呆愣。做了那么多年清心寡欲的笪奴,如今竟会对这一切的华贵感到厌倦。人真的不能习惯呵,就如她,不该习惯南宫菂。离开了他,她整个人整颗心就像没有灵魂一样,惟一感觉得到的,只有心灵深处的寂寞、失落与伤怀悲楚。

“公主?”云断在一旁开口,“你真的怀孕了吗?为何奴婢不知呢?”

淙摇头。

“您并没有怀孕?”云断惊呼,随即又明白过来,“您是为了救南宫菂才那样说的。可是,那样总会被识破的呀。”

“到时再说吧。”淙淡淡地说。

此时外面传来“皇上驾到”的声音。

淙起身迎向身着锦袍玉带的琮,向他微弯腰行礼。琮忙扶住她。“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见外了。对我还用如此吗?我记得以前你连见父皇都不用行礼的。”

淙苦笑,将眼光调向窗外,如今早已物是人非了。

琮叹了口气,走到她面前,“告诉我,你爱南宫菂吗?”

淙一颤,转过头,看了他许久,才缓缓地摇头。

“既然这样,那我就没有顾虑了。”琮平静地说。

淙疑惑地看着他,“什么顾虑?”

琮淡淡地说:“刚才我已派人封了南宫府。”

“什么?”淙大惊,“你不是答应我不杀他吗?”

“我没有杀他。我只是没收了他的家产。”

“你……”淙吸了口气,向他伸手,“拿来。”

“什么?”

“赦免的圣旨。”

琮静静地凝视着她焦急的神态,没开口。

“快。”淙大声催促。

琮深深地望着她,“你确定你现在所要做的?你不后悔?”

“宗政琮,你什么时候见过我宗政淙为自己作的决定后悔过?!”她大吼。

琮倏地一笑,“小时候是没见过,但是现在可说不定。”

“你有完没完?”

“其实你要救他很简单。”

“怎么说?”

“凭你天赐公主的名号,你要做的事谁敢阻止,你要救的人,谁敢动?”琮拍拍她的肩,“你是不是太久没做公主,而忘了你的特权了?”

淙一愣。

“淙,我做这么多,只想告诉你。回到皇宫,你依然是从前的那个天赐公主,一点都没变。你依然是我们皇室最宝贝的女儿。你依然可以像你小时候一样,想骂人就骂、想打人就打,想要什么人就得到什么人。”说着,他递给她一块金牌,“这是免死金牌。有了这个,你、你的孩子丈夫一辈子都不会因罪而死。而身为天赐公主,你其实只要一句话,就可以让任何人自由。”

琮顿了一下,又说:“淙,我好怀念小时候的日子,好怀念小时候的你。其实当初你根本就不用逃,没有人会把你怎么样。而你现在变得如此……如此拘谨有礼,根本就不像金壁皇朝的公主。也许你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草蝇。但你要知道,就算我是一条毒蛇,那你手上也应会有捕蛇之器,你大可放心地在这条毒蛇面前行走、玩耍,甚至你可以捕杀它,让它受制于你。这就是我所认识的十四年前的天赐公主。”

良久,淙深深地看了他一眼,然后飞快地冲出房门。

琮在她背后微笑,“淙,我一定要让你恢复本来面目。”